第220章 也許,他在天牢
她取出來,看了看,然後,收好。
皇帝的婚宴也別具風光。
那是皇宮裡最盛大的一日,比加封皇后時候的排場更大上幾分。
段雪梅鳳冠霞帔,裝扮得嬌艷動人。
顧惜朝亦一身喜袍,高大俊朗,笑容滿臉,比當初的王爺更有親和力。
大臣們早已退去,只剩下親密的皇親國戚,以及一併妃嬪,大家在戲園子里看戲。是一出《貴妃醉酒》,演的人賣力,看的人歡樂。
段雪梅依偎著顧惜朝坐在上首,滿臉榮光。
妃嬪們左右環伺,如星辰圍著月亮。
她顧盼自得,隱隱地,有了十足的皇后范兒。
雖然不是皇后,可是帝貴妃——是帶了帝字的。
每個人對她都是恭恭敬敬,顧惜朝也是笑逐顏開。
然後,焰火升起了。
開始放焰火。
整個皇宮籠罩在一片五彩斑斕的氣氛里。
她喟嘆,如夢似幻。
「陛下,臣妾這一輩子從未見過如此絢麗的焰火……」
顧惜朝笑,握住她的手:「如果你喜歡,朕下一次再給你放。」
她嫣然一笑。
此時此刻,難道就沒真感情嗎?一點也沒有嗎?
三兩杯淡酒下肚,她嫣紅的臉,盈盈的眼波,還有對岸男人的英武傲岸之氣——多好!多好!
就如第一次的相見,紅衣怒馬的少女,他是英姿颯爽的王爺,一見鍾情的開始,水到渠成的婚姻。如果從此白頭偕老,誰說不是最好的結局?
段雪梅笑得更加的開心,彷彿一切的芥蒂都在消失。
琅邪大帝也笑得歡樂。
對面原本陳設的皇后位置是空著的——自始自終,就沒設立!就如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似的。段雪梅想,這是他對她的承諾和尊重。那麼多年過去了,他總算把應該屬於她的一切都慢慢地還回來了。
多好,多好!
沐雲玔也沒見過如此盛大的焰火。
把躺在床上的她都驚醒,漫步去外面看。
乾清宮大門緊閉,一方天井——非常寬大的天井上方,無比廣闊的天空。盛大的焰火炸開,五顏六色,絢麗多姿。
她看得呆了。
她想起千禧年的國慶。
C城舉行盛大的焰火晚會,就在諾大的人民廣場。她和許多遊客一起早早地去佔位置欣賞,卻不料到了下午,警察開始來驅趕人眾,說是要發了准入證的市民才有資格來這裡欣賞。
沐雲玔和成千上萬的遊客被驅趕,從市中心驅趕到人民南路三段之外,然後,趕到人民南路四段之外……不走的,警察就拿著警棍驅趕。
那時候,她才明白,對於一個城市來說,也是分為三六九等的。
這天下,其實並無真正的普天同慶。
當顧惜朝為了加封的帝貴妃大肆焰火的時候,也許別的貧家男人正為討不上老婆而愁眉不展。
她笑起來。
正在這時,忽然聽得騷動。
真的是騷動。
因為,某個角落燃燒起來。
火焰那麼茂盛。
是焰火么?
不不不,是縱火。
火勢立即開始蔓延。很濃郁的一股松香味的氣息,而且,原本晴朗的天氣忽然颳起了風,火順著風勢,以鋪天蓋地的姿勢蔓延開去。他是算過的!
有人是算準了的。
如火燒連營的諸葛亮。
他等的便是這一把風勢。
隨之而起的還有霹靂彈的聲音。
火器,他購買的大量的火器,終於派上用場。
琅邪大帝只防備他的紅衣大炮,卻不知道,他還有如許的雷家火器。近距離殺傷,投擲,所過之處,所向披靡,血肉橫飛。
皇宮如炸開了鍋。
到處都是慘叫聲。
侍衛們根本無可阻擋,他們慌亂中只是逃跑。
不濟事的女人更是手足無措,只有哭喊,奔逃,倉促,凌亂……彷彿人間地獄。
然後,是御林軍們倉促的腳步,四處的喧囂。
她心裡激烈地跳動。
來了,終於來了。
該來的這一切,終於還是來了。
他一直等著這個機會出手——顧惜朝也在等這個機會捕捉。
當一把鋒利的匕首迎向敵人的天羅地網。
絕殺!
每個人都等這個結局很久很久了。
包括沐雲玔。
只有乾清宮的眾人,一動不動。
他們被皇帝三令五申,任何時候任何事情,都不許輕舉妄動。而且,因為這裡戒備的森嚴,那把火始終沒有蔓延過來。
但是,沒有人敢大意。
生死之間,額頭上的汗水一陣一陣的滾下來。
大家幾乎守在門口,把這裡包圍得水泄不通。
大家如此的不安。
宮女們有些都開始瑟瑟發抖,彷彿一股子不祥的徵兆。誰人能躲過這場劫難?
霹靂彈的聲音忽而遠去,忽而接近,一陣一陣的咆哮……然後,聽到御林軍中的火槍隊的信號,射殺……他們的三段式戰陣也重新上來。
想當初,要對付北方的匈奴才用的陣法,如今,在皇宮裡也擺開來。只可惜,皇宮的九曲迴廊,只可惜那麼多的花架子,沒有真正寬大的空地,所以,根本就擺不開。
他們的是大軍,敵人是特種兵。這個時候,大軍的優勢已經蕩然無存。
沐雲玔無限唏噓。
夏原吉就是夏原吉。
大規模作戰的時候,誰也不是顧惜朝的對手;
但是,輪到這種單兵對壘,卻誰也不是夏原吉的對手。
他的一腔憤怒,終於要殺到這裡來了。
整個乾清宮,每一個人都開始顫抖了。
每一個人都在暗暗地揣測:陛下呢?陛下呢?如果陛下死了,這裡怎麼辦?
沐雲玔卻知道,機會!
唯一的機會。
她從不是一個錯失機會的女人。
「娟娟,你進來。」
宮女娟娟進來。
「娘娘,您需要什麼?」
「娟娟,你且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娘娘請吩咐……」
娟娟話未說完,眼前一花,倒在地上。
門關上,就像她貼身服侍她一樣。
以前也是如此,皇後娘娘一般只召見一下娟娟。
沒有任何人懷疑。
沐雲玔不慌不忙地把她的衣服換下來,扶她躺在床上,蓋好被子。然後,她穿上了娟娟的衣服,梳一個宮女的髮髻,又在臉上塗塗抹抹一陣子。她和娟娟的身高體型差不多,對鏡子照了照,覺得很滿意。
然後,才開始看娟娟的眉眼,面目,仔細細細地看,仔仔細細地塗抹——娟娟的形態在她心目中早就一清二楚,是為胸有成竹。
她的易容技術學自夏原吉——她在這樣的時候想起他。
想起素女。
想起那一段過去。
想起自己和他的若即若離。
認識那麼久,距離那麼遠。
她從不曾真正知道他的內心,知道他的底細,知道他的瘋狂和痛苦……不不不,她對夏原吉從不理解。
如今回想起來,只是他的毒藥,珠寶,華服……就像一場極其綺麗的夢境,可一旦醒來,總想不起真實的人生。
她第一個真正接觸的男人,朝夕相處的,其實一直是顧惜朝——如果一直是素女,她想自己一定會愛上他,一定會。
只可惜,一直不是素女。
他總以為她必須依靠發動機,殺人,才能離開皇宮——其實,不是。
她至少有十種以上的方法離開皇宮。
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有時的去留,並不是能力問題。
只可惜,顧惜朝,他從來沒有明白過這一點。
外面硝煙瀰漫,殺聲震天,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這間屋子裡。
一點也不驚惶失措。
顧惜朝也有顧惜朝的好處,他早就料到這一天,所以,她才如此安全無憂。
她有足夠的時間,任意妄為。
過了足足半個時辰,她才重新端詳鏡子里的自己——又看看娟娟。這時候,就算是娟娟的親媽,起碼也要聽到她說上十句以上的話才會看出她露出的破綻來。
她非常欣慰。
手藝沒有生疏。
女人,在任何時候都應該掌握一門手藝。
然後,又在娟娟臉上小小地做了一些文章,包括把她的頭髮弄成自己的樣子——雖然在睡覺,也要弄出不讓人看出破綻的情態來。
就算顧惜朝來了,只要不動手拉人,也是一眼看不出破綻的。而且,這個關鍵時刻,顧惜朝根本就不可能來乾清宮。
她絲毫也不大意。
為自己爭取盡量多的時間。
出去的時候,天色微明。
那一把大火也熄滅了,皇宮裡卻熙熙攘攘。
衛士們四處跑來跑去。
她不知道結局如何。
娟娟有外出採買的令牌,平常時常出宮,一切計劃天衣無縫。
這一日,她拿著皇后的令牌,說皇後娘娘著令她去探探陛下如何。這個關鍵時刻,皇后擔心陛下的安危也是很正常的,所以,侍衛們不敢阻攔。
她曾經不止一次從皇宮裡出走:和夏原吉私奔,為夏原吉傷心……唯有這一次,她不是因為夏原吉,也不是因為顧惜朝。
甚至不是因為顧惜朝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事實上,她並不認為顧惜朝有何兇殘毒辣之處——甚至當顧惜朝兇殘毒殺鐵大將軍等人之時,她也不認為顧惜朝會處死自己。
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對人對事,還是有一個基本的判斷。
只是因為自己一個人。
因為自己想離開了。
她背了發動機,帶一個小包袱,因為冬天穿得厚,看起來,她就如兩手空空。
照舊的,兩名侍衛跟著她。
出門的時候,她看到乾清宮防守得水泄不通,侍衛們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顧惜朝,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一半是保護她,但另一半呢?是不是也在防備她隨時會逃走呢?
當你和一個男人的相處,到了他隨時會防備你逃跑的地步!
她嘆口氣,覺得很失敗。
侍衛們見慣了娟娟,目不斜視,包括朱達。
沒有人有一星半點的疑心。
遠遠地,她看到儲秀宮——燃燒的不是儲秀宮,這裡裝修得分外的奢華濃艷,充滿了皇家的氣派,還掛著大大的紅雙喜燈籠以及各式各樣的綵球彩帶。
新婚燕爾,不知顧惜朝昨夜如何度過。
也許,他在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