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將近二月,一連晴了好幾天,氣溫漸漸回暖,路上積雪雖未完全消融,但已經能夠行走通暢。法名心中實在是難得安寧,遂給老爹爹叩了頭,之後辭別大哥二哥,再次出門往湖南尋找徒兒。
蘇老太爺雖然捨不得愛子,但體諒愛子終身未娶,那徒兒就跟他親生兒子差不多,因之不加阻攔,反讓蘇孝方蘇孝正給法名選好駿馬,備足盤纏。
不想到了第二天,蘇晴兒忽然離家出走,帶走了百兩紋銀,並且騎走了一匹好馬。
只留下一張紙條,說她要出去跟隨三叔找尋狼娃,這輩子除了狼娃,再也不嫁他人。
蘇孝方夫婦萬萬沒料到,令女兒生下心病的,居然是那個只在家裡呆了三天的野人樣的男人。
一時又驚又急,只怕驚嚇到了老太爺,又不敢跟老太爺實說,只能編個謊話,說蘇晴兒賭氣往她舅家裡去了。
一邊多派人手,務必要找到小姐,將其帶回。
原來自那日與法名談過一次,蘇晴兒已經打定主意,明知法名不可能帶她同行,她索性等法名走了之後,才悄悄離家出走。
雖然從沒有在江湖行走過,但江湖兇險,她不可能全無知曉,因之換了一身男裝,又將臉面抹黑,看起來倒像個俊俏少年模樣。
一路上雖然也曾遇到過幾個江湖痞子尋釁滋事,但她得胡力瑧指點之後,武功已不是尋常江湖人物所能相比。因之有驚無險,竟讓她順順噹噹行了三天。
直到過了長安城,一路向南行至一處小鎮,眼見天色已晚,蘇晴兒找一家客棧落腳,蘇明卻帶著兩個從人追了上來。
那鎮子只有這一家客棧比較乾淨,蘇明輕而易舉就找到了蘇晴兒定下的房間。
蘇晴兒猛見蘇明趕到,一陣慌亂之後,不僅堅持不肯回去,反而央求蘇明陪她同行。
蘇明雖受尊重,終究只是家奴身份,總不能綁著小姐返回。況且看蘇晴兒的決心,即便她假意返回,半路上再偷偷一溜,更是無處找尋。
最終蘇明無可奈何,只得令兩個從人先回蘇家報訊,就說他會隨小姐同行。即便粉身碎骨,也會保護小姐安然無恙。
蘇明雖然也不經常行走江湖,畢竟見過一些世面,況且待人接物細緻周到,有他一路照料,蘇晴兒萬事無虞。
更加上二人皆是武功高強,就算遇到打劫的尋釁的,也不是他二人對手。
但一路只是偶爾能夠打聽到法名的消息,多數時候,兩個人便只能一路向南而行。
再等過了長江行至岳州,兩個人卻難免傻眼。想那湖南高山大川何止萬千,除非找到法名的行蹤,否則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該往何處走才好。
蘇明趁機勸著蘇晴兒回家,蘇晴兒卻不肯死心。想著巴陵城樓名聞天下,法名既過岳州,說不定會上巴陵城樓欣賞一下洞庭美景。
蘇明犟她不過,只能陪她同上巴陵城樓。
不想他二人問遍小二跟掌柜的,也沒打聽到法名下落,反倒惹得小二不耐煩起來,說道:「每天來咱們巴陵城樓用餐賞景的食客上千,光道士沒有幾十也有十幾,誰知道哪一個是叫法名法暗的?你只說他相貌清秀,衣著整潔,老實說能來咱們酒樓用餐的,個個都是衣著錦繡一表人才!」
那小二一番吵吵不打緊,卻引起了角落處一個三十多歲男子的注意。等到蘇明蘇晴兒悻悻然尋座位坐下,那人含笑走上前來,笑問:「兩位在尋法名道長?」
「是啊!」蘇晴兒一下子站起身來,「這位大哥是不是見過我三叔?」
她本來身著男裝,但自與蘇明同行,她便沒再抹黑臉皮。況且她一口脆生生的女兒嗓音,任誰一聽,也能知道她是一位美貌姑娘。
所以那人微微躬身,說道:「原來法名道長是姑娘三叔!卻不知是師叔,還是俗家叔叔?」
「他是我俗家叔叔!」蘇晴兒開口應答,搶著又問,「不知大哥什麼時候見過我三叔,可知他現在去了哪裡?」
「姑娘真是問得巧了!」那男子微微一笑,滿臉都是親善之意,「法名道長與我派師長頗有交情,如今正在我門中做客,姑娘若要尋他,不才倒是能夠帶路!」
蘇晴兒大喜,回臉向著蘇明一望,蘇明趕忙起身,問道:「不知閣下是哪一派的門下?」
「我派算不上是名門大派,兩位既是從北方而來,只怕未必聽到過我派名號!不過我派就在離此不遠的大雲山中,咱們現在啟程,至晚可趕到大雲山,午夜之前便可見到法名道長了。」
蘇晴兒喜之不勝,蘇明卻有些狐疑,忙一笑問道:「既如此,何不明日一早再走?也免得午夜上門,甚是唐突!」
「這個……有我同行,不嫌唐突!」那人依舊滿臉含笑,「跟兩位說老實話,我門中有事,我吃過飯就要趕回去了。」
蘇明心中更是疑惑,蘇晴兒卻巴不得能早點見到三叔,趕忙介面說道:「這會兒時間還早,就算明日一早趕路,也不過多了一兩個多時辰而已。既然這位大哥有事要趕回去,正好咱們一路同行。」
蘇明細瞅那人,眼見他面相和善,並不像是奸惡之人,但心中總是感覺有些不夠踏實,一笑又問:「不知這位兄弟是不是已經見過我家三老爺法名師傅?」
「見過啊!」那人大概也明白蘇明問這話的意思,當即伸手往眼角一指,「法名道長在這裡生有一顆小痣沒錯吧?」
蘇明頓時放下心來,笑道:「不錯不錯,如此,咱們就趕緊吃了飯趕路吧!」
那人甚是熱情,主動喚來小二,命他盡量上些好菜。因記掛著趕路,三人都不喝酒,等菜上上來,只是儘快吃飯。
那人自我介紹姓范名揚開,乃是岳州本地人氏。
范揚開搶著付了飯錢,之後三人出了酒樓,快馬加鞭,趕往大雲山。
大雲山離岳州城尚有一百多里地,三人行至晚間,已經將近山腳。三人倒沒什麼,三匹馬卻顯得十分疲累。
正好路邊有間茶館,三人進茶館吃了些東西,給馬餵了草料,之後縱馬進山。
但見四周山勢連綿,不過對於從北方過來的蘇明蘇晴兒來說,那山算不上是高聳峻拔,反而顯得舒緩迤邐。在晚霞映照之下,與北方的高山險峰相比較,另有一番柔美風景。
但那山雖然不高,面積卻廣,加上正值月初,雖然在西方的天空有一彎月牙,然而光線暗弱,不僅看不清道路,反而映照得山林里暗影幢幢分外嚇人。
范揚開點燃一支火把在前引路,蘇晴兒走在中間,蘇明則跟在最後。耳聽山中一陣陣野獸嚎叫,蘇晴兒難免感覺心中驚栗。
正走到一處險峻之地,突聽上邊岩上有人高喝一聲:「下面行走的是誰?」
「我是范揚開,今日值班的是林兄弟吧?」
「范揚開!」上邊的人一邊回應,一邊卻又嘀咕兩句,「教主讓你留在岳州打探消息,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范揚開打個哈哈,沒理睬上邊人後邊這句牢騷話。蘇晴兒還沒覺什麼,蘇明卻一下子警覺起來。
「怎麼范兄弟的教派如此警覺,竟然在這山裡布有崗哨?」他裝著若無其事含笑一問。
「這山裡有些山匪時常攪擾,所以不警覺不行啊!」范揚開呵呵一笑。
「我們三老爺法名師傅,不知跟貴教教主是否相熟?」蘇明再發一問。一邊驅動馬匹,跟蘇晴兒並肩而行。
「這個么……?」
范揚開大概意識到蘇明已經起了疑心,躊躇著沒有馬上回答,蘇明一笑又問:「貴教教主,跟你本派師長,不知是否一人?」
范揚開稍一遲疑,遂道:「是,他們的確是一人!」
「那麼,」蘇明勒住了馬匹不往前行,同時伸一手將蘇晴兒的馬韁抓在手裡,「請問范兄弟,到底是何教派,為什麼先前不肯言明?」
蘇晴兒聽蘇明越問越是凝重嚴肅,不由得心中打了一個突。卻聽范揚開笑道:「這個么,並非我不願言明,實在有不得已的一個緣由,不如到了我教中,二位直接問法名道長最好。」
「我看還是不必了!」蘇明向著范揚開拱一拱手,「不如請范兄弟跟我們家三老爺說一聲,就說蘇明跟他侄女在岳州城中等他,還是請他來見我們比較好。」
話一說完,便想勒轉馬頭。范揚開哈哈一笑,說道:「都走到這兒來了,你覺得你們還走得了么?老實告訴你吧!法名那牛鼻子當真是在我們教主手裡,只可恨我教主百般勸他加入教派,那牛鼻子居然堅辭不肯,如今逮了他俗家侄女,我看他還犟嘴不犟嘴!」
忽然提高聲音,大聲叫道:「哨上的兄弟們,我這裡有奇功一件,都趕緊下來幫手吧!」
蘇晴兒大吃一驚。眼瞅火把映照在范揚開臉上,晃晃悠悠時明時暗。本來頗顯溫良的一張臉,此刻竟是遍布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