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易
天穹上烏黑的雲海似是要墜落似的壓迫下來,獵獵北風灌滿了這麼一座葫蘆狀的山谷。
龐大如山嶽般的陰影籠罩著大半個山谷,陣陣怪異的嘶鳴如勾魂攝魄的魔音。
山谷中有熾熱兇猛的大火在猛烈燃燒,翻滾的黑煙似那不甘死去的魂靈徘徊在空中。
破損的軍旗斜插在屍堆上。
死去多時,屍體都已經變得冰冷的掌旗手卻依舊死死的緊握著旗杆,渾濁的雙眼大睜著,漆黑的眼眸倒映著那沾滿塵埃、血跡的旗幟,然後屍體、旗幟具都是被熾熱的火焰一點點吞沒。
如這般倒斃在山谷中的屍體比比皆是。
「咳咳!!可惡!這畜生到底要殺幾次啊?」
「快快快!!!繼續壓制,不要給祂喘息的機會,絕不能放縱這畜生逃走,援軍很快就能到······咳咳!!!」
「洛慈,我們······咳咳······我們不行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絕對,呼呼!!絕對不要放這孽畜逃走······」
————
階梯教室。
「葫蘆谷······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這個名字!」課桌上教材、文具維持著最初上課時的模樣,一堂課已經過去,洛慈的心思卻全然沒有落在學習上,紛雜的記憶如漲潮時分的潮水一樣湧上了心頭。
葫蘆谷,
近一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每次提起這個名字,心潮總是難以鎮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來那九死一生的艱難經歷,那時候他都已經絕望了,沒想到最後的殊死一搏卻生生從絕境中開闢出生路。
洛慈的出身並不高。
他的祖父、高祖都是隴右道大山深處一介平凡無奇的村夫,一輩子都在地頭打轉,不過到了他的父親這一代,不甘心一輩子困守在那幾畝山田中的父親走出了大山,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天賦,硬是成為了神夏天工坊中也是排得上名號的頂尖大匠。
父輩的努力改變了下一代的環境。
洛慈的姐姐小時候還多少吃過一些苦頭,等到洛慈出生的時候,家裡的環境已經徹底擺脫了昔日的困頓,縱然不敢說是與那些王侯之家相媲美,但一個頂尖的將作大匠的收入絕對是神夏上游。
不過,洛慈迄今為止的十六年人生卻並非是一帆風順。
從小到大這十多年的時光,他吃盡了許多尋常人幾輩子都未必能遇到的苦頭,一次次突然降臨的波折和磨難,宛如是被投入烈火中鍛打的金屬,無盡的苦難打磨出了洛慈如今的模樣。
葫蘆谷,是他歷經的磨礪中最兇險的一次。
堪稱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
亦是最近遭受的一次災難,殘存的虛幻痛感仍然會時不時的勾起腦海中被封藏的記憶。
「葫蘆谷,葫蘆谷······」洛慈垂下眼帘,默默思索著其中的關節,到底是哪裡走漏了消息,連一個外國來的少女都知道了葫蘆谷的事情,自家姐姐辦事不至於這麼不靠譜啊。
這時,
「你們幾個,給我騰個地方。」
來自斯拉夫帝國的少女走近了洛慈的座位。
名為維卡·康斯坦丁諾維奇·雷巴爾科理的少女站在洛慈后兩排的台階上,用看蟲子一樣的眼神盯著洛慈背後一排的三位同學。
沒有任何的反抗,在聽到維卡的命令之時,三人就已經手腳麻利的收拾好了各自的東西,並且掏出面紙將桌椅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然後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脫離了這一塊區域,一窩蜂的湧向了教室後排的空座,跑的比被狗追的兔子還快。
「洛慈同學,你好啊!」
維卡快步走了過來,就在洛慈的正後方落座。
然後便打起了招呼。
歡快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輕佻。
「雷巴爾科同學,有什麼事嗎?」
扭頭看著坐在自己身後的少女,洛慈心中浮現一抹不怎麼好的預感。
「當然有事!」
維卡·康斯坦丁諾維奇·雷巴爾科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作為搭檔,必須得儘早打好關係才是,如果彼此之間配合不當,一旦遇到強敵可不妙。」
「搭檔?」
洛慈笑容收斂,婉言拒絕道:
「雷巴爾科同學,我記得我並沒有答應你的請求。」
之前他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少女說的那些話在洛慈看來簡直就是沒腦子的瘋話,討伐【貝希摩斯】······哈哈,只能說理想是崇高又偉大的,但是現實卻是冰冷且殘酷的,他可不準備去自尋死路。
還有搭檔、夥伴。
這是一種約定成俗的習慣。
人類世界的歷史有多長,與妖魔的鬥爭史就有多久,在這漫長歲月的磋磨下,人類形成了團隊意識,大到數十萬人的軍隊,小到二三人的小隊,在對抗妖魔之時,人類往往會結伴而行。
無論是東方的誅魔靈官,亦或者是西方的獵魔人,往往都是三五人成陣一起行動。
但這種結伴是建立在足夠深厚的交情之上的,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咋一見面就將自己的後背安危交給陌生人的至誠君子。
「要吃嗎?」
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洛慈的話,維卡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小把糖果,五顏六色的,包裝紙上有寫明口味,有火鍋味,熏腸味,格瓦斯味,牛油果味等等。
「如果你指望插科打諢就能糊弄過去,那我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好說了。」
洛慈沒有去拿那些口味奇怪的糖果。
而且,火鍋味的糖果是什麼鬼?
還有格瓦斯味?嘛,這個大概或許還能吃?
「不吃嗎?味道很不錯的。」
維卡剝開了包裝紙,將那赤紅色的火鍋味的糖果丟進口中。
然後,
少女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洛慈眉頭緊蹙,笑容僵硬,眼前的少女是超乎想象的強敵!火鍋味的糖果······嘶!無法想象啊!
「我不會放棄的。」
口中含著糖果的少女繼續說道,維卡目光認真的看著洛慈,「你現在拒絕我也沒關係,我也沒指望你立刻就答應,這樣的事情自然是需要認真考慮的,但是······我是不會放棄的,無論花多長時間,在畢業前我絕對會想辦法讓你答應下來。」
她那信誓旦旦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認真的眼眸中迸射出懾人心魄的光彩。
嘛,就是鼓起的腮幫子有點破壞氣氛,
「······這是騷擾。」洛慈臉上肌肉微微抽動。
「只要不過分介入到對方的私人空間,學院不會限制學生們彼此之間的交流合作,相反,學院是很鼓勵學生們互相結伴、組隊同行,當然了,前提是不能鬧出來難堪的醜聞。」
「所以,這並不是騷擾。」
說著,維卡挑了挑眉,頗有些得意的鼓動腮幫子,因為口中含著糖果,笑容看上去略微有些滑稽。
洛慈臉上禮貌性的笑容漸漸凝固。
有點······難辦呢!
「為什麼是我?」
洛慈提出了新的問題,他盯著維卡那對矢車菊色的瞳孔,「蓬壺學院這麼多學生,難道找不到一個能合心意的人嗎?」
「只有真正的強者才有資格做我的搭檔。」
「就算你吹捧我也沒用,而且如果說強者·······天生的魔眼也不能讓你滿意?」
「我不喜歡她的脾氣,頑固的像是塊石頭,要不是那個討厭的傢伙的本事還算可以,我早就把她從這個班上踢出去了。」說著,維卡側過頭瞥了眼斜後方隔著三排距離的銀髮少女。
正在整理筆記的貝蒂察覺到了挑釁的視線,將詢問的目光投了過來。
然後——
似是理解了這裡的境況,貝蒂目光中的意味一變,對洛慈投以一絲小小的同情和憐憫——真可憐,被麻煩的傢伙纏上了!——這是洛慈從中讀取出來的信息。
「哼!」
維卡冷哼了一聲,臉上的笑容散去,小聲嘀咕著「一根筋的混蛋」、「不知變通的討厭鬼」之類的語句。
「性格合不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也是還不清楚嗎?」洛慈打斷了少女的嘀咕。
聽到洛慈的話,維卡的臉上重新露出微笑,「就是因為不清楚,才要靠近觀察不是嗎?還有,你的事情我並非是完全一無所知······別忘了,葫蘆谷大魔災的事情。」
她再一次提起了這個組合起來的詞語。
「······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件事的?」
「很奇怪嗎?那種規格的魔災是註定要上新聞的······」注意到洛慈那殊無笑意的眼神,維卡頓了頓,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她打了個響指,右手食指上的月光石戒指微微發亮。
一圈灰白透明的隔膜擴散開,堪堪將交談的兩人籠罩起來。
就在這一層薄如細紗般的隔膜定型瞬間,教室中的說話聲,桌椅吱呀聲,窗外不遠處桃林中的蟲鳴鳥叫······這一切都消失了,這狹小的空間似乎與世界隔絕了一般,安靜的令人竟然有些不適應。
「法器,不,應該是魔具嗎?月光石······秘銀······好東西!」
洛慈掃了眼那枚鑲嵌著月光石的秘銀戒指,沒有多停留,目光又回到了少女的臉上。
「先與你說清楚,我並不了解葫蘆谷大魔災的情況,我還沒有資格去查閱神夏崇玄署的機密文件。」維卡臉上的笑容不再,嚴肅的模樣帶著淡淡的威嚴感,
「我所知道的情報都是從長輩那裡聽說的,我的教母私下裡自己判斷葫蘆谷大魔災並非是極天劍君提交的報告上所說的那樣是被劍君自己平定的,她認為葫蘆谷大魔災的平息是和那唯一一個從這場魔災中倖存下來的少年有關。」
「還有,我的教母是蘇旦,不是那個唱京劇的大青衣,是崇玄署的那個。」
蘇旦,號【飛廉元君】。
神夏崇玄署如今除去兩大天師之外,尚有十六位真君支撐著神夏頭頂上的這一片青穹,【飛廉元君】蘇旦和洛慈的姐姐【極天劍君】洛知白便是這十六人之二。
如此地位,自然是有資格了解並挖掘葫蘆谷大魔災的真相的。
「······飛廉元君!」
洛慈無奈了,既然少女身後有這麼一座不亞於自家姐姐的靠山,知道一些不涉及到神夏安危的機密······很正常,他姐姐當初費力氣掩蓋他在葫蘆谷大魔災中的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並不涉及國家機密。
飛廉元君是有資格翻閱那些保密文件的,看出來其中的破綻不算奇怪。
那場魔災並非是自然生成。
其有著相當之複雜的成因,涉及到了好幾個國際上都是臭名昭著的大型犯罪組織,比如說萬物之惡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暴露出來是洛慈這麼一個少年平息了那場魔災,在他擁有與諸位真君相媲美的實力之前,大概是沒有辦法脫離自家姐姐身邊太遠。
所以洛慈的姐姐動用了自己的權力,遮蓋了事件的真相。
「啪!」
少女再次打了個響指。
隔絕了聲音的隔膜破碎消散,嘈雜的聲音重新湧入耳中。
「事情就是這樣,總之,接下來讓我們友好相處吧!洛慈同學。」
不等洛慈有所回應,上課鈴聲響起。
教室門口走進來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胳膊下夾著教材,走路都顫巍巍的,感覺隨時都能躺地上的樣子,但當老人一隻腳踏進教室內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一個學生髮出任何異響。
見此情景,洛慈也只好憋著心中的鬱悶,等待這堂課結束再說其它。
正好,
他也需要時間梳理一下狀況。
這才來壺天島不到三天時間,卻總感覺已經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個又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
★
舊城區。
這是被廢棄了的區域,三十多年前一場大魔災,讓這塊區域變成了人煙絕跡的抹消地帶,年久失修的建築物蒙著厚厚的塵埃,牆壁上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縫,生鏽的捲簾門滿是烏七八糟的塗鴉,在這裡找不到一面完好的玻璃,地面上的玻璃渣子倒是多的紮腳。
在這裡,除卻蓬壺學院的學生和誅魔局的幹員們三五不時過來拔除魔災外,就算是走投無路的亡命徒也不會來這麼個鬼地方。
最近幾日,因為魔災頻發的緣故,這座廢棄的區域中多了不少人氣。
被魔災吸引來的誅魔局幹員們奔行在街頭,竭力維持著這座城市的和平。
「咚~咚咚~~咚~!!!」
有節奏的敲門聲在一棟破舊大樓中響起。
等到敲門聲落定,過去大概五秒鐘時間,緊閉著的不鏽鋼防盜門在「咯吱吱」的雜訊中緩緩打開,充滿著惡意的渾濁氣息如潮水般從房間中傾瀉湧出,如大浪一般狠狠的拍向站在門口那西裝革履的年輕客人。
「轟!!」
明亮的熱光驟然膨脹現身。
那陰冷渾濁的惡意氣息被盡數驅散。
同時,
「如果這就是你們待客的態度,我看交易也沒必要進行了。」站在門口,看上去大概不過二十多歲的客人手中握著一柄光華燦燦的金龍如意,金絲眼鏡下的漆黑雙眸中泛著憤怒的冷光,不過這位年輕的來客還沒有忘記自己肩負的任務,竭力壓制住了心中的怒氣。
「哦哦!請原諒我的失禮,看到這麼鮮美可口的血肉一時有點失控······」
玄關處,站著一個笑眯眯的大胖子,那壯碩的身軀幾乎將玄關通道的空間擠佔滿了,身上那一套極其寬大的髒兮兮的失去了本來顏色的工作服綳得緊緊的,愣是被穿出來緊身衣一樣的效果。
「真是······噁心。」
客人本能的握緊了手中的金龍如意,眼眸中浮現深深的厭惡。
他從這個胖子身上聞到了濃烈之極的惡臭,這般污濁的氣息實在是令人感到不適,只是靠近幾步就像是來到了鄉村那不曾被清潔過的旱廁之中,污濁的臭氣熏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似是完全沒有聽到客人的惡言,大胖子很是熱情的將客人迎進了客廳。
沒有沙發、桌椅,空蕩蕩的客廳只看得到垃圾和塵埃。
還有那瀰漫在空氣中的惡臭。
這般氣味,實在是有些反人類。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裡也沒有什麼可以招待你的······」
胖子不好意思的搓著手,只見一條條大概有牙籤粗細的黑油油的污垢就這麼被搓了下來,落在地上軟軟的變了形態。
「別廢話了,快點談正事。」
客人不想在這裡多呆哪怕是一分鐘,只想著趕盡交易完就離開。
「好好好!」
像是不知道什麼是生氣似的,對於客人的惡聲惡氣,這個圓滾滾的胖子完全不介意,就這麼在客廳中站著,頗為艱難的從褲子口袋裡取出來一枚沾染著汗漬的令牌。
「······」
看著那枚沾滿了汗液污漬的令牌,客人差點氣的背過氣去。
「該死的混賬!」
口中低聲的咒罵著,客人強忍著嫌惡,拿起了那枚令牌,用潔白的絲巾擦乾淨上面的污漬,指尖摩挲了光滑的令牌一圈,點點靈光從指尖灑落浸入令牌之中,然後一朵雕琢的活靈活現的燦金色的靈芝映入了眼帘。
是真貨無誤!
「令牌我收下了,這是你們要的東西。」
客人從懷中取出來一份捲軸,丟給了一臉憨笑的胖子。
很快,
客人離開了這個惡臭熏天的活地獄。
「砰!」
不鏽鋼防盜門再次閉合。
肥胖如球的男子臉上的憨笑倏爾一變,勾起的嘴角顯露出來一抹殘酷狠厲的陰冷笑容,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了卧室,將那份絲絹捲軸放在書桌上打開,就在捲軸被打開的時候,灰濛濛的濃霧無聲無息的充塞滿了整個房間。
飄忽不定的濃霧涌動匯聚,猶如被看不見的大手搓弄揉捏,生生化作了數顆人頭的樣子。
「寇山,東西到手了?」
其中一顆戴著眼鏡,中年大叔模樣的人頭出聲問道。
「東西就在這裡,主教大人。」
胖子,不,寇山笑著讓出了身位,書桌上攤開的捲軸頓時映入了人頭們的眼中。
被喚作主教的戴眼鏡人頭緩緩飄落,貼近了捲軸,仔仔細細的審閱著捲軸上記錄的文字和圖畫,另外幾顆人頭則是飄散開來,一個個面露惡相,繞著寇山做出諸般怪樣。
大概過去了兩分鐘的時間。
只聽那主教長長的吐了口氣,吐出來一道灰白霧氣。
「東西是真的。」
「嘎嘎嘎!沒想到交易會這麼簡單!我還以為寇山這胖子會被人家給宰了呢!」
有一顆人頭怪笑出聲,很是快活的樣子。
寇山呵呵笑著,冷酷殘忍的笑容甚是瘮人,沒有說話,只是站在一旁傾聽著。
「這麼說,那一位不會壞我們的好事也應當是真的了?」又有一顆人頭髮聲。
「這個難說。」
「有什麼好擔心的,甭管那個老鬼是怎麼想的,只要能成功釋放那幾匹怪物,就算是那個老鬼出手又能怎麼樣?這座城市終究是會化作人世間的煉獄的!!!」
「沒錯沒錯,那個老鬼再厲害也就一個人。」
「別忘了蓬壺學院的校長,那也是不可小覷的強敵。」
「那又怎樣?我們這裡還有主教大人在。」
人頭們說的興高采烈,一個個都萬分之期待接下來的行動,期待著將這座城市變成人間煉獄,期待著屍橫遍野的絕美景象,期待著美妙動聽的悲戚哭聲,他們期待著人世間的一切惡意出現在腳下的這片土地上。
「蓬壺學院嗎?嘿嘿!寇山,有件事需要你去辦!」
主教大人的腦袋飄到了寇山的面前,那癲狂且殘酷的笑容被這虛幻的霧氣生動鮮活的勾勒出來。
「您儘管吩咐。」
肉山般的寇山也笑著,笑得很開心。
————
金芝區。
庭園的深處。
一帶綿延翠嶂上兀立著一座六角涼亭,青黑黛瓦,朱紅廊柱,地板則是用細膩如白玉,光潔無痕迹,有著明心靜氣之能的明光玉檀木鋪砌,那瑩潤的光澤比起真正的上品白玉也是不遑多讓。
涼亭周邊栽種著一株株怪松,或若老龍仰首,或若猛虎側卧,或若壯士持戈,種種怪奇模樣令人嘖嘖稱奇。
「陸三,東西拿回來了?」
涼亭中傳來滿是滄桑歲月感的渾濁聲音。
陸三,也就是那個從舊城區方才歸來的年輕的客人,此刻正恭恭敬敬的站在涼亭階下。
聽到問詢,立刻將那枚擦拭的乾乾淨淨的令牌高高舉起:「大人,令牌在此。」
「拿回來就行,你暫且收好,等島上的事情結束了還有用······唉!」涼亭中的『大人』欲言又止,最終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落下來一聲意味複雜的嘆息。
回蕩在涼亭中。
惆悵滿懷。
陸三垂頭,如木偶泥塑,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