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棕馬在廣闊的平原上疾馳，身穿黑衣的男子騎在馬上表情木然，眼裡幽深如含著冰。
他頭上綁著高高的馬尾，被風刮著肆意飛揚，宛若蔓延的野草。
「薛一鑒！薛一鑒！」
後面一灰衣男子騎馬追上他，臉上帶著幾分擔憂。
「你莫要衝動！薛一鑒！」
薛一鑒置若未聞。他看都沒看旁邊的人一眼，騎著馬飛快地往前。
「薛一鑒，你究竟想做什麼？」灰衣男子一邊吃力地跟上，一邊極力勸道，「恩親王一派如今都已認罪伏法，惠紅郡主等人也得到應有的教訓……」
「賀峻呢？」薛一鑒淡淡道。
「他……」灰衣男子話語一滯，表情有些尷尬，「賀府被抄時他人在外，如今還沒抓到人……」
察覺到自己說的話不太合適，他匆忙補充道，「但朝廷的人已經發現了賀峻的蹤跡，相信過不了多久，他便會被抓起來……」
「他被抓，與我何干。」薛一鑒說道，「我不過，是想親手了結他。」
馬跑的速度慢了下來，馬蹄踩在稀碎的野草上，薛一鑒鬆開韁繩，看著灰衣男子說道：「若他被抓，我反而不方便動手。池尹，告訴我，人在哪？」
池尹想也沒想便搖了頭。
薛一鑒見此，彎了彎唇。
「你不說，我也會找到他。」他說道，「只要我找到他，我一定會殺了他。」
「你一定要親自動手嗎！」池尹表情頗不贊同，「如今你已是成王府的人，你若殺了他，被別人知曉，別人會以為，是成王殿下想趁著恩親王府落敗踩上一腳……」
「我不會讓人知道。」薛一鑒語氣篤定且自信。
池尹嘆了聲，無可奈何。
「真拿你沒辦法。」他說道，想到什麼，問了句，「這件事，歸辭小姐知道嗎？」
薛一鑒沒有回答，但池尹已然知道答案。他搖頭無奈道：「她竟也容許你做這種事……哎，罷了，歸辭小姐的性子我也知曉，賀峻與你們不共戴天，且他做出那等惡事，歸辭小姐絕不會饒了他。」
想到那些無辜被害的女子，那些觸目驚心血淋淋的慘相，池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薛一鑒抿唇，眼神冰冷。
池尹看他這般模樣，咬咬牙說道：「你現在是要去找賀峻？」
「嗯。」薛一鑒薄唇吐出一句話，「我必須殺了他。」
「哎，行吧。」池尹自知再勸也無果，只能配合說道，「若是我發現他的蹤跡，便傳消息告訴你。」
薛一鑒點點頭，拉起韁繩繼續往前。
池尹看著他的背影，孤寂中帶著幾分決然的凌厲，喃喃感嘆道：「大概沒有誰能在他劍下活下來吧……」
……
「京城出事了……」
「成王殿下因勾結燕人被抓……」
「側妃娘娘聽聞殿下自盡昏厥，如今危在旦夕……」
壞消息紛至沓來，薛一鑒趕回成王府時，發現一切都天翻地覆。
「薛一鑒，你回來了！」房務儀錶情沉重中帶著一絲驚訝，彷彿見到了天外來客。
眾人臉上都掛著悲痛和惋惜，以及對自己處境的擔憂。薛一鑒眼睛銳利地掃向他們。
「孩子呢？」他咬著牙說道，眼睛脹得通紅，一手用力握緊拳。
「孩子……」房務儀眼神躲閃，索性垂目低語，「不是在裡面嗎……」
薛一鑒瞪著他。
白季也走過來，剛解釋了幾句，下人過來稟報：「姚大人過來了。」
「姚浦？」房務儀驚訝地看向白季也，白季也搖搖頭。薛一鑒見此，冷冷地嗤了聲：「你們也敢相信他？」
白季也嘆息一聲：「自然不敢。」
姚浦木著臉走進來，用例行公事的語氣說道：「聽聞側妃娘娘出事，殿下命我來看看……」
白季也等人垂目嘆息，府里的下人亦是低聲啜泣。唯有薛一鑒，冷著一張臉，表情始終如一。
見姚浦進去，他準備離開，但很快被姚浦帶來的人攔住。他冷冷地看著他們，抽出劍來。
「滾！」說完這句話，他揮劍往外沖，姚浦聽到動靜，趕緊出來，見薛一鑒出手，他勾起唇，眼神犀利。
「你要做什麼？」姚浦說完，不等他回答便加入戰局。
兩人曾經切磋過，但棋逢對手，姚浦欣賞他的同時，又想親手打敗他。
但薛一鑒不想耽誤時間，躲開攻擊的同時，快速對著姚浦揮劍，姚浦連連後退，這才知道先前的打鬥不過是薛一鑒沒有用全力。他眉眼冷冽，使出絕招衝過去，卻被薛一鑒重重一掌打倒在地。
「噗」的一聲，姚浦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在翻滾。
薛一鑒無心戀戰，抓此機會趁亂跑了出去。
「薛一鑒！」姚浦捂著胸口，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絕不饒你！」
……
草原上吹起靜靜的風。一棵孤樹毅然挺立其中，樹葉微微晃動。
薛一鑒坐在地上，背靠著孤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握著劍柄，抬眸看著頭頂緊密的樹葉。他的臉色蒼白，因穿著黑衣，更顯得面上毫無血色。
鮮血從嘴角、從胸口慢慢流出，他感到頭腦越來越不清楚，眼前的一切也漸漸變得模糊。
「薛一鑒！薛一鑒！」
耳邊響起清脆的聲音，是年輕女子的聲音，她在呼喚他。薛一鑒心跳得很快，他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睜大眼卻見周圍空無一人。
他撐著身體坐直來，環顧左右，然後自嘲地笑了下。
他糊塗了，人都已經死了，怎麼可能聽到她的聲音呢，那是一場夢。
薛一鑒表情恢復冰冷。
不遠處，一隊人馬急行而來。
「人呢？人在哪？不是說在這片地方嗎？」
「竟敢刺殺太子殿下，他真該死！」
「如今太子殿下危在旦夕，陛下震怒，說必要此人五馬分屍！」
「烏大人，有血跡，在那個方向！」
薛一鑒木著臉，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和馬蹄聲漸漸朝他逼近，他笑了下，靜靜看著遠處悠悠白雲下碧翠的樹林。恍惚間，他看到了記憶中那個眉眼秀麗地女子站在林間，溫和地看著他笑。
身體的血液在慢慢流失，薛一鑒咳了咳，安然閉上了眼。
「人在這！」一個燕人說道。
另一個燕人握著大刀飛速騎馬上前，見地上的人一動不動，下馬一看，他捏起拳頭，憤憤然道，「人死了！」
「把屍體帶回去！」
「這樣死便宜他了！」
燕人怒罵著往皇宮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