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胎

地府，奈何橋。

葉落坐在懸索上，晃蕩著雙腳，眼巴巴地望著橋的盡頭。

嘎吱嘎吱……一陣令人牙酸的車輪聲傳來，她突然雙眼放光，用力揮動雙手：「孟婆，孟婆，你又遲到了！」

吱……獨輪車的聲音稍有停頓，隨即又開始繼續往前行駛。

漸漸，孟婆的身影變得清晰起來。

孟婆走到她下方，將獨輪車停好，沒好氣地說：「你倒是來得早。」

葉落從懸索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那當然，今天可是七夕節。」

七夕，正是所謂的情人節。

而在這一天，地府就會比平時熱鬧許多。

那些殉情的，求而不得痛下狠手的。還有在幽會時發生意外的，以及赴約途中遭遇不測的人……無一例外，都會來地府報道。

她最喜歡看的，就是即將上演的那些愛恨情仇。

地府跟人間不同，來到這裡的鬼魂，因為無所顧忌，也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往往都會變得肆無忌憚。

撕扯，不甘，埋怨，怨恨，相互指責以及不舍……無論是哪種情緒，都會被放大到極致。

奈何橋，是他們通往地府的唯一途徑。

孟婆熬制的湯，則是最殘酷，也是最有效的實驗石。

管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一碗湯下去，不要說自己爹媽了，就連自己是姓甚名誰都忘得一乾二淨，更何況那所謂生死相依的愛人？

當然，凡是皆有例外……

葉落隨手給自己倒了一大碗孟婆湯，咕咚咕咚一口氣就喝了個底朝天。

她不渴，只是習慣了，每次來的時候，不喝上一碗總覺得渾身都不對勁。

孟婆翻了個白眼：「這麼大一碗，等會兒要是人太多，不夠了怎麼辦？」

葉落滿不在乎地抹了抹嘴巴：「那就從每碗均一點兒出來，反正這湯多一點少一點效果都是一樣的。」

「一樣嗎？」孟婆看著被她喝了個乾淨的碗，已經不知是多少次自問了。

這人到底是什麼怪胎？這湯她都喝了上百年了，一點兒用都沒有。她該記得的全部都記得，該忘記的一丁點都沒有忘記。

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反正又不是她的責任。

孟婆再次抬起頭來時，臉上堆滿了標誌性的笑容，笑臉盈盈地看向了自己第一位顧客。

那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緊緊牽著她手的，是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輕男子。

這麼年輕，莫非是殉情？

葉落摸著下巴，目光一點兒都不加掩飾地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二位，歡迎來到地府，我是孟婆。」熟練的開場白之後，孟婆指了指擺在兩人面前的兩碗湯。

「喝下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

「我，我可以不喝嗎？」年輕姑娘怯生生地開口問道。

「不行噢。」孟婆笑眯眯的，語氣卻是不容許人拒絕。

「我們不喝！」年輕男子的態度就堅決多了。

「我不要忘記你，我不想忘記你……」

「我也是……」

來了來了……她最喜歡的戲碼上演了。

葉落迅速找了一個最佳觀影位置，擺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開始認認真真地看起戲來。

「二位確定不喝？」

「是的，我們不喝！」堅定的聲音不容許任何人質疑。

「好。」孟婆點點頭。

她端起碗，準備將盛出來的湯重新倒回去，嘴裡一邊好意提醒到：「帶著記憶的人，可是地府惡鬼最喜歡的食糧。他們會通過啃食你們的大腦來或許你們豐富的記憶……」

她指了指身後奈何橋的下方，昏黃的河水在奔騰：「下面就是忘川河，裡面可是有成千上萬的惡鬼在等著你們。」

話音剛落，年輕男子一把攔住了孟婆倒湯的動作：「等等……」

「我喝！」

「我喝！」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然後兩人爭先恐後地從孟婆手裡搶過了湯，仰頭快速喝了個精光，生怕晚一點點就沒得喝了。

搞得閱歷豐富的葉落都懵了，這兩人怎麼不按劇本來啊？

「喂，我說你們兩個有點骨氣行不行？一句話就把你們嚇成這樣，那還殉哪門子的情？」

「我們不是殉情！」年輕男子幾乎是咬著后牙槽吼出了這句話。

不是？喲，看樣子還有別的故事？

葉落的興趣一下子高漲了幾分，笑眯眯地沖著男子招招手：「來來來，我們這邊詳談。」

男輕男子像是受到了什麼蠱惑一樣，毫不猶豫就抬腳往她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