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棄子

「殿下，萬萬不可再猶豫了啊……」

站著的那些大夫跟張琰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家都開始催促起來。

而南煜，卻站著看著不遠處被籬笆牆擋住的那些村民，眼神晃動，很顯然，他在猶豫。

張琰主動站了出來：「殿下，一盞茶的功夫就要死上好幾個，就連埋都埋不過來。這樣下去，傳遍整個王朝只是遲早的事兒。」

「下官知道殿下宅心仁厚，但瘟疫自古以來就只有殺光滅絕這一條路。大家不但不會怪罪殿下，反而會感謝殿下。」

許久，他終於開口了：「一共有多少人？未感染的有多少人？」

「一共一千餘人，未感染者不知。」

「為何不知？」

「殿下，這村裡已經進不得了。」

一個太醫站了出來：「殿下，這瘟疫來勢洶洶。那些不知深淺進去的大夫，通通都感染了。」

「也就是說，你們來這裡這些日子，一次都沒有進去過？只是不斷把感染了沒有感染的百姓都關在一起，任其自生自滅？」

他淡淡的聲音里蘊含著無盡的怒氣。

然而，那些個太醫，雖然懼怕，但有有恃無恐。他們知道，在這種特殊時候，他們的命可是誰都拿不走的。哪怕他是太子也不行，就像兩軍交戰，你一來就把自家的將軍給砍了，能不能服眾還得另說，關鍵是師出無名。

他們雖然無功，但也沒有犯錯。

他們身為太醫，能到這種地方來治療瘟疫，就已經是一種大無畏精神了。足以成為一段佳話，成為美談了。

至於能不能治好，到底治沒治，這就不是他們的事情了，而是當權者的問題了。

這個當權者，不是皇帝，更不是其他的官員，而是這個被派來的太子。

發生瘟疫的地方，任何一個皇室成員都唯恐避之不及。就連文武百官，都是想盡各種辦法盡量不讓自己攤上這件倒霉事兒。

瘟疫可不是人禍，說躲就能躲得過去的。

朝堂上以及後宮無數雙眼睛可都盯著這件事情，自古以來，只要發生瘟疫，一定有一個皇室的人到現場坐鎮，穩定人心的同時也做給天下的百姓看。寓意就是尊貴如皇室，始終都跟大家站在一起，有難同當。

但是，大家都知道，被派來的人，不管是誰，雖然還算不上什麼棄子，但至少，是皇帝最不看重最不喜歡的那一個，也是最不可能繼承大統的那位。

這一次，被派來的是太子，皇位的第一繼承人。雖然令人唏噓，但卻在大部分人的意料之中。

東宮太子，地位身份都是至高無上的。但也要承受許多人不能承受的苦，況且，他雖然是皇后之子，卻並非其親生。

皇后一直膝下無子，後宮妃嬪們卻皇子公主的生了一個又一個。為了鞏固地位，不惜讓貼身大宮女侍寢，誕下龍子之後過繼到了自己名下。

然後，世事無常，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

南煜在皇后膝下當了好幾年的兒子，也成功地被立為太子之後，皇后竟然有孕了！

本來應該是一件大喜事，但是，就連皇后本人臉上都沒有出現過一絲喜悅。

要是一位公主還好，若是皇子，那麼，南煜這個太子，又該何去何從？而且，大家都明白，既然有了身孕，那麼不管怎麼樣，皇後生下的，一定會是一個皇子！

沒有例外！皇后以及她的娘家家族，也絕對不允許出現這個例外！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皇后如願生下了一個白白嫩嫩的皇子，從此以後，南煜的生活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首先，他從東宮搬了出來，皇后也再也沒有去探望過他，更不要說什麼噓寒問暖了，就連表面功夫，她都懶得做一下。

然而，皇帝的態度卻耐人尋味。

可能是聖心不能測，他非但沒有廢掉陸湛的太子之位，甚至還親自教導他。

無視了前朝大臣們的建議，也忽略了皇后的枕邊風。他對南煜的重視，得到了所有皇子們的嫉妒。

自然而然，南煜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但他確實爭氣，每一次考核比試，他不單是皇子里最為出色的，同時也是整個金玉王朝有名的才子。

他才華橫溢，又平易近人，滿腹經綸卻常常不恥下問。身為太子卻從未用這一點來欺壓任何人，他重用年輕官吏，並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充分授權，追求效率，並不把權柄擊中在少數人手上。

而且他重視科舉，追求公平，廣納賢士，一一推薦給皇帝。為朝廷補充了不少的年輕血液，以及一些能人。那些人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都在各自擅長的領域在大放異彩。

當皇后以及她的家族眼前廢掉太子無望，準備親自動手的時候，才發現，太子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羽翼豐滿，再不是他們能輕易動得了的了。

但這次驚聞地處偏遠地方的塢城附近幾個村莊傳出瘟疫，被派遣的皇室成員竟然是最受寵太子殿下時，讓整個天下一片嘩然。

太子，終究還是成了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