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苦藥
就憑這一點,周敏如今雖然還在受苦,不過對明綉卻是生不出怨恨來,反倒是隱隱帶著感激,如今看來,每日雖然累了一些,但好歹葉明俊看她們真在立規矩,臉色倒比以前淡然的樣子好看許多,而且明綉手段正大光明,私底下沒什麼陰私手段,她喝的葯回去時嬤嬤也查過,確實是各種名貴的保胎葯,裡頭沒有任何骯髒物件,就算那葯再苦再難喝,知道明綉是有意要教訓她的,周敏喝起來也是心甘情願,她是真的想給葉明俊生個孩子,不是像賀氏想的一般,什麼爭權奪利,當初她母妃馮氏受寵時,她什麼樣的風光沒有經歷過,什麼樣的好東西沒享受過,如今就算馮氏死了,她也是隆盛帝的女兒,隆盛帝就是再不喜她,她公主的名份還在,用得著怎麼去搶了,她雖然不受寵,但當年馮氏還是留了些好東西給她,如今她手裡還握著,並不一定就比葉明俊窮困到哪兒去,就算葉明俊所有的財產全留給了賀氏,她也是不在意的,只要他的人,他的心還在她身上就好。
想給葉明俊生個孩子,這是她從以前就憧憬的事情來,只是婚後的生活並不像她當年想的那麼甜蜜,兩個人中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身份地位都不低的人,讓她心裡生出危機感,她之前和兄長通過信時心裡就隱隱有些後悔了,當時行事實在是太過衝動了些,如今明綉要報復,心裡不滿,她都可以理解,甚至對她來說,自己當時為了和賀氏爭風吃醋,做出那樣的事,結果如今兩頭都落空,惹了明綉和丈夫不滿。而自己唯一還留在世的親哥哥,也因此送了命。
明綉看著表情淡然的周敏,要不是剛剛才有個丫頭因為收了她的賄賂來給她說好話,這會兒明綉心裡都要懷疑她是不是真像表面那麼平靜了。
「夫人。葯煎好了。」正心裡琢磨著,外頭有個婆子卻是過來回話了。
明綉點了點頭,屋裡周賀兩人表情就各自不相同了,周敏是一臉的平靜,而賀尹惠臉上露出一絲嫌惡之色,雖然極力表現鎮定,但仍舊是忍不住皺了下鼻子。被明綉瞧在眼內,心裡就對她多了絲不喜,雖說賀氏這樣藏不住心裡想法的人簡單,可有時候簡單的人也能叫人心裡不大痛快,她別開臉,朝外頭喊道:
「將葯送進來吧。」
外頭答應了一聲,有個婆子端了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上頭還放了兩個雕刻著花紋的玉碗。裡頭盛著大半碗棕黑色的葯汁兒,是熬得十分濃稠了,因此看著雖然不多。但將所有藥效都熬到這兩碗裡頭,那味道比起一般清湯寡水的葯還要苦上幾倍,那婆子還沒走近,一股濃濃的苦藥味兒就飄了出來,味道實在是太濃郁了些,讓人聞著就有些不舒適,賀尹惠臉上露出勉強之色,極力忍耐了好幾下,終於還是沒能忍得住,彎了腰捂著胸口。[就到]一下子乾嘔了出來。
「嘔~」明綉聽她連接著乾嘔了好幾聲,皺著眉頭沖兩旁的人使了個眼色,就有丫頭連忙捧了銅盆兒過來接在賀尹惠面前,賀尹惠原本只是聞不得這味道心裡反了胃,可是這回被人捧了盆子在面前,那婆子又捧著葯碗送到她身邊。藥味兒隔得更濃了些,她這下子再也沒能忍得住,捂著嘴朝明綉歉疚的看了一眼,連忙就自個兒抓了盆子,跑到外頭吐了一陣。
屋子裡周敏相比起賀尹惠的陣仗來說,安靜異常,自個兒也沒要明綉催,面色平靜的就端了葯兩三口喝了進去,末了還拿了帕子優雅的擦嘴。明綉看她這模樣,突然間覺得這周敏倒當真是有趣,有時候行事真是出人意表,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折騰,以為她會忍受不住翻臉,誰知她卻全盤忍了下來,這麼多年來,料這姑娘,除了葉明俊的事情之外,就沒一件事情是料到了的,她看周敏放了碗,就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蜜餞和幾樣點心,笑道:
「苦吧?吃些蜜餞甜甜嘴。」
周敏沖她感激的笑了笑,答應了一聲,自個兒拈了顆蜜餞含進了嘴裡頭,原本微皺的眉頭才稍稍放鬆了些,嘴裡令人難忍的苦味兒也好像不那麼重了,只是喝進去的中藥還在喉嚨肚腹間翻滾,味道不太好受就是了,感覺連呼出來的氣兒也帶著一股苦味兒,她閉著嘴唇又咬了咬那蜜餞果肉,才鬆了口氣,笑道:
「真是讓您費心了。」
「哪裡。」明綉看了周敏一眼,安靜而溫順,早已經找不到頭一回見到這姑娘時的囂張跋扈,要不是親眼看到過當年馮氏當寵時七公主的氣勢,她還真會覺得眼前這兩人不過是長相相似的兩個人了。她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裳,看著周敏笑道:「我也是真擔心我哥哥的子嗣問題。我想你也知道咱們葉家就得伯爺這麼一個男丁,傳宗接代的重任就在他身上,如今他年紀又不小了,我哥的為人,我想你也清楚得很,從不去做那拈花惹草的事兒,又只娶了你和小郡主兩人,雖然這件事對你和賀氏都不好,但如今已經是這樣了,我也不願意再多說什麼,事已至此,你和賀氏如果真能有孕,那倒真是了卻我心頭一樁心事了。」
聽明綉這麼一說,周敏抬頭看了她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我嫁到葉家,為夫君開枝散葉,本來就是本份,還蒙您不棄,親自關照,倒真是天大的福氣了,您請放心,以前是我不懂事,往後……」剩餘的話周敏沒再多說,不過意思明綉卻是明白了的,知道她估計經過四皇子一事,是真正想開了,如果她再想不開,自己也是沒有辦法,已經仁至義盡了,再說四皇子已死,周敏如今算是真正沒了靠山,她有的,也就是皇帝女兒的空架子身份,以及自己和周臨淵是她嫡親兄嫂了,再鬧,最後正室位置弄沒了。[就到]那才真正是得不償失,她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種損人反倒也不利已的事情來。
而明綉此時也鬆了口氣,一個周敏不可怕。但就怕她挺而走險,這樣的人最是瘋狂,而且她又是葉明俊的妻子,她自個兒如今能想得明白,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兩人說了陣話,賀氏吐過之後進來時。臉色有些蒼白,看到坐在一塊兒說著話的周敏和明綉二人時,她臉色又微微頓了頓,接著才勉強笑道:
「殿下是在和姐姐說什麼悄悄話呢。」
「什麼悄不悄悄話的,就你想法多。」明綉不客氣的賞了她一句,她最見不得賀氏這樣總是心裡猜來猜去,害怕誰和誰結了盟讓她吃虧的模樣,本來不是什麼複雜的大事。偏要被她想得裡頭有九曲十八轉般,這心思也太過沉重了些,以前她覺得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這麼不給人留臉子,但現在想來,總有一種人是喜歡順著竿兒往上爬的,她給人家客氣,人家就會當了是福氣,反正自己身份在這兒,擺了架子,別人也說不出話來,這樣自己還不用覺得為難,也沒必要忍著。心裡痛快事情反倒還解決了。
賀氏被明綉這麼一刺,當下臉色就更白了些,眼睛里有了濕意和難堪,勉強笑了笑,對明綉這樣不給她留臉面,是敢怒不敢言。心裡雖然覺得委屈,也無奈只能忍著,明綉卻不管她如何想,只是指了指桌上已經涼了下來的葯碗,隨意道:「喝了吧,這是給你和公主都準備的養身子利子嗣的葯。」說到這兒,明綉頓了頓,想到剛剛賀氏嘔吐的模樣,心裡有些不滿,自己雖然說是有心想教訓她們,給她們立規矩,但是這給她們準備補藥可沒錯,要知道這些藥材不但不便宜,而且都是上好的,全是她自己掏的腰包,一些藥材還是當初宮裡侍候下來的,幸虧周臨淵對她這種正大光明補貼娘家的做法沒有斤斤計較,她這番心思,在古代來說就是沒錯!
要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事兒擱哪兒說誰都不能說她錯了,周敏和賀氏嫁過來已經兩年多近三年了,就算周敏是以公主規格嫁到葉家,如果幾年無所出,就連皇帝也沒資格攔著他納妾,更別提賀氏了,偏偏她還覺得自個兒沒孩子不是什麼大事兒,只要防著別人沒有孩子就好,要是都按她這想法,她要生不出來,自己哥哥這輩子都得無後了,按古人的看法來說,沒有兒子,就是死了,也沒個端靈牌送終的人!
一想到這兒,明綉就有些不痛快了,再加上賀氏平日不靠譜的模樣,連嫁了人還將房裡的事兒寫信回去訴苦,這叫怎麼回事兒?她好意準備藥材湯藥的,她不領情不說,自個兒回房抱怨一下也就罷了,還敢寫信訴苦,如今當著面也能吐出來。再一相比較之下,公主周敏雖然之前做事也讓她發怒,但人家至少面對葯碗時,喝不下,面子上還能忍著,就她賀氏嬌氣,連聞著藥味兒也受不了了,要知道她當初懷周瑞寧時,可沒少吃過這些補胎葯!那還是她懷孕早,嫁人沒多久就有了身孕,如果是晚了些,估計皇后也會坐不住,這些求子葯照樣是一個也少不了的!要不是後來生兒子時傷了身子,隆盛帝和皇后心裡有愧,又有周臨淵憐惜她,今日的她還不是照樣得喝著這些葯,不能有任何不滿,反倒是賀氏,難不成比自己還嬌氣許多,連喝個葯也擺了臉色!
「惠兒剛剛吐得厲害,是不是有了身子了?」明綉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看賀氏臉色一僵,周敏卻是動也沒動一下,十分淡定,顯然心裡是有數的,明綉又抿了抿嘴唇,惡意問她:
「如果真是有了身孕,那麼還真是咱們葉家之福,那這些補了求子的葯也用不著再喝了,改明兒,我讓人燉些補胎葯給你喝!」
賀氏一聽她說這話,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連忙就搖了搖頭:「沒有沒有,妾沒有,只是聞著這藥味兒,有些不適而已。」賀氏到底說到沒有身孕時,還是有些底氣不足,但是一看到周敏端正坐著的樣子,有了一個比較的人,她心裡的這絲心虛又稍稍減褪了些,周敏是正室,又比自己先嫁進葉家好幾年,都沒有半點兒消息。自個兒不過是側室,就是有壓力,上頭也還有她頂著。這會兒賀氏倒是覺得做為側室,也並不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了。但面對明綉充滿希望的眼神,還是有些架不住,連忙別開了頭去。
「這有身子的事,你沒有經歷,可能並不知道,過會兒讓人去請個大夫回來,給你瞧瞧。」明綉有意教訓她。故意做出溫和歡喜的樣子來,賀氏當下壓力山大,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葵水才剛完不到十日,葉明俊都還沒來過她房裡,要是真診出了有身孕,才真是有鬼了,她害怕周敏背地裡做怪。到時萬一給自己下套,那真是渾身有嘴也說不清。更何況就算周敏不使壞,明綉歡喜之下。大夫一來說自己沒孕,那她希望過大又接著失望,到時估計自己還真是吃不了得兜著走了。
一想到這些,賀氏連忙跪了下來,一個勁兒的保證道:「殿下,妾身真是沒有懷孕,但妾身一定會努力養好身子,爭取為夫君開枝散葉,妾身……」她說到激動之處,臉孔一下子漲得通紅。明綉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心裡早就知道她沒有懷身孕,這每房送到漿洗處的衣裳就能看得出端倪來,周敏心裡也應該有數的,她這會兒故意這麼說,就是要賀氏自個兒著急。著急之下,希望她只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頭,而不要再花其它的心思,每日想著有的沒的。如今看她著急,明繡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因此故意失望道:
「真的沒有?」
「沒有!真的沒有!」賀氏指天發地的保證。
明綉失望無比,看她這副模樣,賀氏心虛加各種害怕,最近生子這個壓力,像座大山般,沉甸甸的壓在她頭上,這會兒聽明綉又說起這事兒,心裡忐忑無比,看到葯碗,就如同找到救命的稻草般,也不敢再抱怨苦了,連忙自個兒十分英勇的端了起來,幾大口就喝了進去,冷了下來的葯苦得比黃蓮還要澀口上三分,剛一喝完,賀氏的臉就不由自主的糾結在一起,偏偏她還怕明綉心裡不滿,強自忍耐,因此十分痛苦,又要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來,明綉看在眼裡,點了點頭,算是將這事兒揭了過去,賀氏心裡一松,這一松泄下來,嘴裡苦得越發厲害,看到周敏面前擺著的蜜餞點心等,越發開始不平衡了起來,看到明綉面前擺著的淳白牛奶,眼裡就露出了央求之色。
看她這模樣,明綉忍著笑,搖了搖頭:
「惠兒想要喝些牛奶嗎?」賀氏聽她這麼一說,歡喜之下,忙不迭的點了點頭,看她一臉渴望的樣子,明綉溫和的沖她搖了搖頭:
「那可不行,這牛奶與藥材裡頭幾味葯相剋,不是我捨不得給你喝,就怕你喝過之後對身體不好,為了我大哥,你還是忍忍吧。」
看著明綉一臉鼓勵的表情,賀氏忍了又忍,心裡糾結了許久,終於苦著點,沉重的點了點頭。
周敏心裡大是爽快,看到賀氏吃虧,她這心裡就舒服,無關於賀氏這人好不好相處,關鍵就是她是跟自己爭丈夫的這一點,兩人就不可能合拍到哪兒去,因此見她沒得吃,自個兒輕輕拈了塊蜜餞就放進嘴裡,看到賀氏充滿怒火的眼神,她沖賀氏溫柔的笑了笑。原本並不是多喜歡吃這甜膩的東西,只是為了壓藥味兒而已,可是這會兒配著賀氏難受的表情,倒是覺得平日不太喜歡的甜東西,越發香甜了起來。
將這兩個還在明爭暗鬥的女人送走,明綉撐了一會兒,又自個兒趴上了床,只是吩咐廚房,又給她們溫了些晚間要吃的補藥,廚房裡的人當著明繡的面,滿臉笑容的答應了下來,只是剛一出門,就將周敏和賀氏兩人心裡頭罵了個狗血噴頭,要說這熬中藥一事,不止是周賀兩人倒霉,廚房裡的人也不好受,這熬藥還是個技術活兒,要用好幾碗水,加了藥材之後熬到只剩巴掌大小碗的半碗,也是一個極考驗人耐心的活兒,火不能大了也不能小了,這麼溫溫的看著,最費功夫得很,最為主要的是,這熬完葯,滿廚房都是一股子苦藥味兒,每回弄完這葯,費了大半天功夫不得偷懶不說,給主子們準備飯菜時還得將這味兒清除乾淨了,不能留下些不好的氣味來,衝到飯里,讓主子吃得不開心。(。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