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更 5號第二更
旬日以來,經常有腹瀉的病人到各大葯堂尋醫問葯。腹瀉嘛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各葯堂的郎中們也就按照正常的醫治方法開點收斂的方子就把病人給打發了。
本以為簡簡單單的腹瀉很快就可以治癒,但是情況恰恰相反。
那些個患者不僅沒有痊癒,病情反而加重了,甚至出現頭疼、高熱、虛弱等癥狀,更嚴重者已經有了間歇性神志不清的表現。尤其讓是頭疼的是,患這種病的人越來越多,每天都要接待幾十個這樣的患者……
寶珠這四個老徒弟都是行醫幾十載的老郎中,醫術怎麼樣先不去考慮,經驗絕對沒得說。一發現這種情況就意識到不對頭了,幾個同門師兄弟聚在一起商議了一下,得出的結論驚人的一致:這可能不是普通的腹瀉,而是某種具有傳染性質的大疫。
當時的衛生技術並不算太落後,落後的是對大疫情的預警和防範機制。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官府都缺乏對群體行衛生事件的警覺和洞察能力,等到發現的時候早已是正月十五貼門神——太晚了!
國有大疫,尤其還是在京城當中爆發,這可是能把天捅個大窟窿的事情,就算是薛神醫這樣的老郎中也不敢輕易做出判斷。和幾個師弟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來找醫術更加警覺的師傅——寶珠。
如果師傅她「老人家」也認為這是大疫病的話,那就真的可以肯定了,一定要做出相應的防範,必要的時候還要知會官服,免得出現不可收拾的局面。
四個老徒弟來到寶珠家門口,就見到車馬煌煌把路都給堵了,立刻就曉得是又有哪個達官貴人來找師傅瞧病了。
要說這個小師傅,醫術真是了得,慕名而來的病人越來越多,這對於提升杏林派的名聲具有莫大的好處……
四大弟子擠開人群,剛一進院子就發覺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
「太巧了,薛神醫也來了,還有張神醫、王神醫,你們來的剛剛好。」人群中已經有人在喊了:「到底有沒有懷孕給幾位神醫把一下脈相不就全都清楚了么?」
「對頭,就應該這麼做。我還就不相信了,咱們寶珠這種生死人肉白骨的閻王敵,什麼樣的病瞧不出來?還能連懷孕沒有懷孕都分不出來?」
「切,是不是懷孕連我老婆都能看出來,現在一下子來了幾個京城有名的郎中,趕緊讓他們診一診,是非曲直立刻就可以明白,誰也別認為自己冤屈……」
事關女兒的名節,事關自己的前程和整個家族的名聲,這個時候不能退更不能縮頭。那老爺對自己的家風有一百二十個信心,絕對不相信女兒會做出那種見不得人的醜事。女兒自小就熟讀《孝經》《烈女傳》,《二十四貞》更是倒背如流,那老爺寧可相信明天的太陽會從西邊出來,也不相信女兒會懷孕。
眾人嚷嚷著要給剛來的這幾個郎中診一診,那老爺本欲理直氣壯的高喊「診就診」,可是一看女兒的臉色,心裡立刻就是一緊。
女兒玉香臉色蠟黃如同金紙,二目無神,緊緊咬著嘴唇……
難道……難道是真的?
那老爺的底氣立刻就下去了一大半。
眾人的叫嚷聲更大了,那老爺的臉面馬上就要成為擦腳布。
畢竟事關重大,那老爺走過來小聲的問女兒:「玉香,你老實對我說,有沒有做過……做過見不得人的醜事?」
玉香雖然被嚇的面無人色,神智卻更加的清醒了,知道只要自己稍微一點頭就會面臨什麼樣的後果。
猶豫了一下,終於咬緊牙關低聲說道:「爹爹還信不過女兒么?《烈女傳》《孝經》之教誨熟記於心,女兒清清白白……」
「好!」
有了女兒的保證,那老爺興奮的一拍大腿,高叫著:「我那家一世青白,容不得他人玷污……」
想來也是這麼個道理,自己家風嚴謹,把女兒看管的如同囚犯一般,女兒居住的後院里只有幾個丫鬟,根本就沒有男人進去過,連一隻公老鼠都沒有,怎麼可能懷孕?這絕對是污衊,別有用心的污衊。
為了證明自己的青白,那老爺把胸脯子拍的山響,指天劃地的保證著:「我家玉香深受聖人教誨,熟知倫理綱常,有人想在我女兒身上潑髒水,那就是打錯了算盤。旁的大話我也不敢說,我家的女兒必是清清白白,若是有絲毫差錯,本人今日就當著諸位父老的面前,一正家風!薛神醫,有勞你給我家女人把一把脈相,看看是不是有孕在身!」
鬧到現在,四個老徒弟還有點迷糊呢。
因為他們來的晚,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就是個懷孕嘛,太簡單了,我師傅的醫術何等精絕,怎麼可能診不出來?你家是胎相不穩還是沒有胎動?用得這我師傅出手么?我就可以搞定!
薛神醫略略示意,那小姐的臉色立刻就青白不定幾度變化,最後還是一咬牙伸出潔白的皓腕……
三根手指一搭,就開始把脈了!
那小姐剛才已經聽到了父親的言語,「一正家風」之言絕對不是空口說白話。作為女兒,有的錯誤可以犯,有的錯事就是雷池,絕對不可逾越半步,否則就是萬劫不復。
有沒有做過某種見不得人的事情,那小姐本人最清楚了。可就是不敢說出口,這種事情,這個場合一旦說出來,必然會被父親「正家風」,那可不是呵斥幾句打幾巴掌就能了結的小事。以父親愛面子的秉性,當場打死都不帶收屍的……
事情鬧到這種騎虎難下的局面之後,那小姐就已經知道自己今天會面臨什麼樣的結局了:必然是個死,而且是一屍兩命!
彷彿還在留戀這個世界一般,剛剛品嘗到愛情果實甜美滋味的那小姐看了看眾人,眼淚緩緩劃過臉頰……
薛神醫一手把著她的手腕,一手捻著鬍鬚,微微點頭:「這個脈相……是脈中有……」
「脈中有脈,這是喜脈呀」這句話已經到了嘴邊上,還沒有說出來呢,旁邊的寶珠一躥而起,伸手就推開了大弟子薛神醫的正在號脈的那隻手,大聲說道:「不必把脈了,我承認,是我誤診了。其實那小姐沒有孕脈,只不過是我看你們是富貴之家,貪圖豐厚的紅包,故意把那小姐說成有孕在身。沒有想到那小姐居然還是白璧處子,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