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雲際會作同蓬 第一章:大盜與王孫
齊洲在華夏修真界東北方,是天下第二大洲,相傳遠古之前,盤古開天闢地,一隻玄鳥從天而降,生下一顆巨蛋,蛋殼碎裂,其中最大的碎片便化作齊洲,遠古時期齊洲也叫「商地」。
上古修真各國攻伐不斷,此地才稱之為齊洲。而玄鳥所生的其餘碎片則化為東海小島,環繞齊洲,譬如眾星拱月。
齊洲共分十四府,其中汶陽府東西橫跨九萬里,其面積東西長而南北窄,坐落於齊洲西南角落,與吳洲、豫洲交界,從形狀看,像是一個被排擠的受氣的小媳婦。而汶陽府西南邊界,又有一山,靈氣濃郁,獸鳥翔集,喚作香山,地形像是踩在小媳婦腳下的繡花鞋。
日上三竿,鳳梁坡三十裡外的羊腸小道上,順路走來的是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
天色漸黃,一陣大風吹過,鳳梁坡上滿山樹木泛起一陣綠色波濤,驚起數只飛鳥。正是播種時節,山間耕耘的農夫見到此景,吆喝兩聲「快下雨了!」,就扛著鋤頭,一腳深一腳淺的下坡了。
「長路漫漫任我闖,帶一身膽色熱腸,找回自我和真情,停步處便是家鄉;投入命運熊熊火,不管得失怎麼量;迎接日月萬里風,請清風洗我的狂,來日醉卧逍遙,不再動我刀和槍……」
趙跖手提一把殺豬刀,背著一把弓,搖頭晃腦的在路上唱歌,但嗓子卻如同破鑼,引得三三兩兩下山的農夫一陣側目。
「這是誰家的孩子?」
「沒見過,不是鄰村的吧?哎喲,你看他身上髒的……」幾個農婦見了,一陣嘀咕。
趙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上身衣服破了幾個大洞,褲子也用破布條纏了兩個簡易的綁腿,渾身上下都是泥,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澡了。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了趙跖頭上,趙跖抬手一抹,笑道:
「天上黃澄澄,眼看就颳風,颳風就下雨,下雨就收工,古人誠不欺我」
趁著沒人,趙跖跑到田裡掰了幾個玉米棒子,混著雨水啃了兩個,剩下的用綁腿捆在了身上,揚長而去……
這一年夏天,是汶陽府第一大宗門靈溪派十年一度的開宗收徒的時節,靈溪派創立兩千四百年,整個汶陽府,乃至齊洲,都有無數世家子弟慕名而來入門修行。
過去三年,靈溪派已經發放了數千塊「靈溪令牌」,十二到十五歲的求學者,只要手持此令,至香山三千里境內,通過入派測試即可收入宗門。
然而無論發放多少令牌,最終收入宗門的新進弟子從未超過五百之數,大多也只成為外門弟子,十年後便下山脫離宗門,而成為內門弟子的名額也僅有五十人,所以靈溪派雖是汶陽府第一大宗,宗派弟子並不算多,加上宗門長老也不過兩千餘人,但無人敢小覷。
據傳四百年前,東山府寒山宗四長老前來拜山,卻敗在了當年首席弟子成宜然手下,其後經前宗主施梁勵精圖治,滌除派內冗雜機構,此後靈溪派的氣運便一發不可收拾,不過百年,發展為汶陽府第一宗門,名列齊洲天道碑前十榜。
為趕上六月初靈溪派的入門選拔,從五月開始,便有凡俗世家派車馬護送家族子弟出發,日行數十里,陸陸續續到了靈溪派的禁制範圍,而其中不乏有修仙家族,帶弟子飛劍御空而來,引得眾人一陣艷羨驚呼,但到了靈溪派的第地盤,卻只得落下,或乘車駕,或騎龍馬,或徒步而行。因為靈溪派收徒的規矩,宗主在香山下三百里禁制,不允許任何人在香山三百里內用飛行法器。
「過了鳳梁坡,再有二十里就是香山地界了,也不知道還得吃幾天棒槌……」
趙跖嘀咕道,此時天剛放晴,洗刷了一身污泥,趙跖把上衣搭在肩膀上晾著,用路邊車轍里的雨水洗了把臉。
狂風呼嘯吹過山崗,樹葉子嘩啦啦作響。
遠處隱隱有吼叫聲傳來,似是有人在爭吵。
「嘿!有肥羊上門了」
趙跖面色一喜,穿上上衣,掂了掂手上的殺豬刀,朝前快走了幾步,向鳳梁坡深處摸了過去,剛剛拐過一處山腳,整個人一怔,不由瞪大了雙眼。
「乖乖,好漂亮的馬車。」
趙跖看得清楚,就在前面的山坡之上,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停在路中間,馬車上一個貴公子正破口大罵,車下幾個小廝正在拉扯一個白衣少年,也不是白衣,湊近一看,是因為洗的次數太多,已經發白了。
「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嗎?我乃當今曇國國君的兒子,敢動我的馬車?把你全家姓命賠上都買不起我的一個車輪!」
車上的貴人暴跳如雷,「把他雙手雙腳都給我打斷!」
車下的白衣少年被幾個小廝死死按在車下,一個小廝從路邊撿來一截粗樹枝,一下一下得打下去。
趙跖見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心中的俠義心腸頓生,舉著殺豬刀大吼一聲:
「打劫!」
……
距離太遠,沒人注意到他。
「媽的!」
趙跖罵了一句,提著刀張牙舞爪得沖了上去。
白衣少年身上已經挨了十幾棍,壓著他的僕從也對他拳打腳踢,其中一人從地下抓了一把污泥糊在了他頭上。
「啊!」
一聲慘叫響起,趙跖的「打劫」二字還未說出就戛然而止,只見一個小廝捂著手滿地打滾,白衣少年從嘴裡吐出了兩截手指。竟然把打自己的小廝手指給咬斷了。
白衣少年剛才還是黑色的瞳孔瞬間血紅,人也像頭暴怒的獅子一樣低吼起來。一把扯掉被弄髒了的衣服,大吼著往馬車撲過去,一幅拚命地架勢,嚇得車上的貴公子跌坐到車裡,一個小廝急忙扯住他,只見他回身掐住小廝的脖子,一口一口咬下去,引起一陣慘號。
「卧槽,真狠啊……」
貴公子已經嚇得呆了,「殺、殺了他!殺了他!」
此時趙跖已經奔到近前,一刀劈翻了一個小廝,大吼道:「打劫!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貴公子臉色煞白,手忙腳亂得指揮小廝抵擋。
三個小廝拿著棍子朝趙跖頭上掄下去,只見趙跖一個打滾,一刀割斷了一隻腳,順勢捅進了另一個小廝的肚子,兩人躺在地上痛的大叫,剩下的小廝哪裡見過這麼血腥場面,紛紛做鳥獸散,連貴公子也不管了,連滾帶爬得跑了。
此時白衣少年身下的小廝終於沒了動靜,喉嚨已經被咬斷了,白衣少年大口喘著粗氣,翻身一躺,也沒了力氣。
趙跖一步一步走向馬車,笑眯眯道:「打劫。」
只見貴公子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柄劍,雙手哆哆嗦嗦的握著。
「別、別殺我,我是曇國王孫,我什麼都給你……」
「嘣!」
一聲脆響,趙跖一刀將劍斬為兩截,只剩下半截斷劍在貴公子手上。
「還敢拿劍對著我?」
趙跖一躍上了馬車,一把將貴公子拽了下去,「終於吃上口熱乎的了……」
趙跖大剌剌地拖出一隻燒雞,一通亂嚼。
還沒吃幾口,只聽見車下一聲驚呼傳來,只見白衣少年手上握著半截斷劍,一把插在貴公子的心口,眼見是活不成了。
趙跖嘖嘖稱奇,看樣子這是個狠人啊。
一手拿著雞腿,邊啃邊問道:「我叫趙跖,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少年扔掉劍身,長揖至地:「林水瑤多謝少俠出手相助。」
趙跖撕下一塊雞胸遞過去,「吃嗎?」
林水瑤皺了皺眉,「多謝。」卻沒有伸手接。
「不喜歡吃雞啊?上車自己拿吧。」
林水瑤行了一禮,蹬車而上,翻出一塊絲帕將自己擦的乾乾淨淨,然後盤腿坐下,不急不緩地小口進食。
這時趙跖才看清楚林水瑤的相貌,林水瑤五官長的極其精緻,略顯蒼白的臉頰、長而窄的眉毛、薄軟的嘴唇、嬌俏的鼻子,甚至連喉結都不太明顯。
趙跖也坐下,狼吞虎咽,殘渣遍地。吃完之後,林水瑤一絲不苟地收斂完畢,卻見趙跖笑眯眯地盯著自己。
「你不是第一次殺人吧?」趙跖開口問道。
「第一次。」
「你不怕?」
「不怕,只是很噁心。」林水瑤面無表情地回答。
「他說他是曇國公子,殺了他,你不怕報復?」
「我不殺他,他就殺我。」
林水瑤抬頭反問道:「你難道不怕?」
趙跖哈哈大笑,:「我是縱橫三大洲的大盜,這等蕞爾小國我還不放在眼裡。」
倒是好大的口氣。
趙跖一撇眼,看見林水瑤胸前露出的令牌。
「靈溪令牌?你也是為靈溪派而來?」
「沒錯,家父是靈溪派外門弟子,那曇國公子就是為了這塊令牌與我爭搶。」
原來,那曇國公子只在國內被分到一塊令牌,想為自己的仆學小廝也搶奪一塊,卻為此送了命。
趙跖嘿然道:「一塊小小的令牌,竟引得世人爭得頭破血流…」
說著從兜里掏出一把,叮叮噹噹地落在桌上。
「這……」
林水瑤目瞪口呆的看著二十多個靈溪令牌落下,久久無言。
「早說了,我是縱橫三洲的大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