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舊時的傷痕很難抹平
江小虞坐在餐廳里，和茹蘭一起吃著午飯。茹蘭一再追問，「你不想面對的是什麼？」，或許積壓得太滿，需要找個出口；或許內心疑慮，需要有人來疏導。江小虞沉默良久，緩緩說出她的童年。
從記事時起，小虞是在鄉下，和奶奶一起生活。
別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陪伴，為什麼我沒有？奶奶說，你爸爸媽媽工作忙，沒有時間！奶奶告訴她，爸媽生了她和哥哥兩個，是龍鳳胎。你爸媽兩個孩子看不過來，哥哥留在爸媽身邊，小虞被送到奶奶家。
奶奶家門前有一條，很寬很深的大河。春天，岸邊開滿了鮮花，她和奶奶到河邊挖野菜、摘艾葉。夏天，河裡有許多小魚蝦，她和奶奶去撈魚蝦。秋天，蘆葦盪呀盪不到頭，谷穗金黃壓枝頭。一到冬天，河面結冰成了天然的冰場，小孩子都喜歡溜冰。
她可喜歡溜冰車，累得身上腳上都是濕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還是融化的雪水。小孩子可不管，好玩就高興。她高興，奶奶也高興。奶奶喜歡小虞，她們過得很幸福。
在過年的時候，爸媽帶著哥哥一起回來，她才能看到爸爸媽媽。小虞可盼望過年了，從春天盼到冬天。過年的時候，她就有新衣服穿，還能得到壓歲錢。她很羨慕哥哥，有好玩的玩具，有好吃的糖果點心。而她只要有顆糖果，她就能開心很多天。
直到那年夏天，哥哥來到鄉下，一切都變了。
爸爸媽媽說是有事要忙，把他送到鄉下，說過一陣子再來接。奶奶說，爸媽新分到手住房，要裝修沒時間管孩子；小虞以後也要回縣城，住新房子。奶奶這麼一說，小虞很憧憬了一番。
哥哥被爸媽寵壞了，全沒有哥哥的樣子。很頑劣，又調皮，自以為是，別人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成天逗逗貓、弄弄狗，隨意去別人園子里摘果子。奶奶說也沒用，小虞每天緊張地跟著，生怕他弄出點什麼。
那天，他走到河邊，看到幾條魚在岸邊游來游去。他下河去摸魚，沒站穩，一下栽倒，掉河裡了。江小虞大聲喊，「快來救人，哥哥掉水裡了！」小虞伸手去拽，哪裡能夠得到，河水很深很急，哥哥在水裡撲騰幾下，就不見了。大人們聞聲趕來，哪裡還有人影？
人們開始下河施救，什麼也撈不到。幾天後，在大河的下游，找到那個孩子，已經全身浮腫，頭臉全變形了。小虞被嚇到了，噁心得直嘔吐。
爸媽從城裡趕來。媽媽哭得幾乎氣絕，看到江小虞，拽著她的頭髮就撞，「小虞，你就是多餘。你怎麼活得好好的？你怎麼不去死呢？我的希寶沒了了，我以後可怎麼活呀？」
媽媽扭曲變形的臉，江小虞被嚇傻了。媽媽莫名的指責，讓她很害怕。媽媽用手掐她，罵她，推她，她不會動，只會嚶嚶地哭。奶奶從外面進來，把她摟在懷裡，「都一樣是你自己的孩子，何苦呢？你嚇著小虞了！」媽媽只是忘情地哭，哭得很傷心，很傷心……
奶奶護著她，有奶奶陪伴的日子，小虞覺得很安心。奶奶去世，她如孤兒一般，無處可去。爸爸來接她回家。她像一個棄兒，孤零零的，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她學著討好大人，希望能夠得到注意。
她學著做飯，不是菜燒糊了，就是鹽放多了，總被媽媽訓斥。唱歌跳舞給大人看，媽媽總會說，「有這功夫，去看書，好好學習」。於是，她很努力地念書，很拚命學習，成績是年級前幾名。開家長會，媽媽因教育有方，受到老師的表揚和家長們的讚許。媽媽臉上才露出難得的笑臉。
無論小虞如何努力，也代替不了兒子在媽媽心裡的位置。小虞好幾次聽到爸媽談話，「哎，我們要有個兒子就好了」媽媽看著她心愛兒子的照片，淚眼婆娑，目光透過小虞的臉，神情飄忽望著某處，好像女兒根本不存在。
她想，媽媽可能是喜歡男孩子。她學著男孩的樣子，把頭髮剪得短短的，穿成男孩樣。她發現，媽媽看她的眼神，好像穿過什麼，就像她不存在一樣。她特別羨慕，那些家人和睦、其樂融融的人，可是，她卻享受不到。
「等到長大，就好了」她想著奶奶那句話，內心充滿了力量。這樣，她鼓勵著自己，內心呼喚，你要成長。等到了高中，學校可以住宿，她毫不猶豫搬進了宿舍。
江小虞認為，自己跟誰都不會特別親。奶奶走後，她有一段迷茫苦悶的日子。她不知道如何排解，她天天早起跑步，有時候晚上也跑。彷彿，奔跑時能排遣到身上的不安和焦躁。
那次，又在家裡受了氣。黑夜中，她從家裡衝出來，在操場上跑了好幾圈，她停住腳步，「等我長大了，一切都會好的！」她幾乎是喊出來的。
「哎，你沒事吧！」
在黑夜裡，冷不丁聽到有人說話，江小虞不禁嚇了一跳。她迅速地轉過頭來，夜幕下，一個穿白襯衣的男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後，好奇地望著她。一剎那間，她感覺很囧，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她總想逃離，可是越想逃離，卻越逃不開呀。那個男孩子，好像在窺視她。在他的注視下，感覺自己無所遁形。潛意識裡，她是抵觸的。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不喜歡跟他相處，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經歷一些不想為人知的事，或者是秘密。現在還是沒法忘懷，很多事，要自己去想清楚。當你準備好的時候，你會覺得這些，又不當一回事了。
「那個在黑夜裡，和你說話的男生，就是方誌輝？」李茹蘭有點明白了。
「嗯，也不知他是怎麼在那的，我不喜歡那種感覺。只想讓我的心能輕鬆。」
「所以，看到他，你會很排斥，內心是抗拒的。」
她的內心，很渴望被關愛，她希望是真誠的相待，平等的付出。她不喜歡被耍弄，就像你明明知道，有些事很難做，為什麼非得去碰運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