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雪崩
就在所有人都快進到夢鄉之時,突然幾聲巨響震天而來。
眾人猛然驚醒,首先想到的便是雪崩,嚇得四處逃竄,立即亂做一團。
「是雪崩了,快跑!」
楊瀾和流火起身,一邊組織隊伍里的人保持冷靜,一邊查看,可火堆早已熄滅,夜色漆黑,可說是伸手不見五指,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不要亂!緊隨大部隊,護好軍糧!」楊瀾大喊,但士卒們已經被嚇破膽,哪裡還聽得見她的命令?全都只顧逃命了,根本顧不上管軍需。
很快,地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那轟隆隆的聲響自遠處襲來,正越來越近。
楊瀾這才意識到,確實是雪崩,心裡忍不住罵了句倒霉,趕緊大喊:「往遠處跑,快!」
比起軍需來,當然是人命更重要,在此危急時刻,保命才是首位的。
流火呢?
楊瀾四下張望,正要喊人時,手被人拽住,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快跑!」
跟其他人一樣,兩人拼了命地往前跑,不敢有片刻的停留,雖說夜裡看不見,前面也不一定安全,但這時候也只能向前狂奔,否則便只有一個下場,那便是葬身在冰雪之中。
不知跑了多遠,地面的震動終於漸漸停止,聲音好像也沒了,耳邊只剩下風在呼嘯,流火和楊瀾兩人停下來,回頭一望,卻發現士卒們全部走散,周圍聽不見任何人走動的聲音。
「完了,士卒們生死不明,那些糧草也恐怕全部埋在大雪裡了。」
楊瀾此時此刻的心情,可以用絕望來形容,林將軍要她戴罪立功,她卻沒護住糧草不說,還導致死傷的人數還遠比上回要多,回去如何交待?
流火緊了緊她的手,說:「雪崩乃天災,誰也預料不到,不能怪你,莫要過於自責,還是先找個地方歇腳,明日天亮再回去看看情況如何,想辦法找到失散的士卒。」
「也只有如此了。」
兩人抹黑在附近又走了一段,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小土丘,躲在後面窩著,稍作休息。
這座土丘不算大,但給兩個人擋風是足夠了,他們靠在後面,風吹不到,倒也不算太冷。
只是楊瀾比常人畏寒,之前又挨了五十軍棍,重傷未愈,方才跑那麼一路,身上體力耗盡,此時癱倒在地上,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了,而且頭昏昏沉沉的,還有些暈,後背沁出一層冷汗,浸濕了衣衫,有點透不過氣,接著額頭也跟著冒汗。
「楊瀾?你怎麼樣?」流火聽見她呼吸沉重,擔憂地問道。
「好累,」楊瀾顫聲答道,「有點冷。」
流火忙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人抱進懷裡,然後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由大驚。
額頭是冰涼的,且整個人都在抖。
「沒事的,一會兒就會好,一定要挺住,楊瀾,你必須撐住,聽見沒有?」
此時的楊瀾只覺渾身冰涼,意識已然有些模糊,根本聽不清他說什麼,靠在他胸膛上,隱約聽到他的心在跳動,還能感受到一絲溫暖,於是忍不住往裡又靠了靠,臉埋進衣物中蹭了蹭。
「我想睡一會兒……」
流火又摸向她的手腕,給她把了一下脈,脈象很亂很快,大概是方才跑了太久的緣故。
她或許真的只是累壞了吧,只要休息一下就好,希望沒有別的問題,否則這夜裡漆黑,什麼看不見,也什麼都沒有,他就是想救治,也無計可施。
他如此想著,從懷裡掏出一隻巴掌大的瓶子,倒了只藥丸,給她喂下去。
「先睡一覺吧,等明天醒來就沒事了。」
就這樣,流火抱著楊瀾,靠在這小土丘後面,過了幾個時辰。
待到東方的天邊露出魚肚白時,懷裡的人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來。
這是什麼地方?
楊瀾還有些茫然,伸手揉了揉眼睛,看見附近白茫茫一片,身上卻是暖的,這才察覺,原來是有人把自己擁在了懷裡給她取暖。
昨天晚上的事情很快湧入腦海,煩惱也隨之而來,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如果可以什麼都不用管,永遠窩在這裡就好了,她就不用管糧草的事,不用去承擔責任了。
一直以來,她都把責任兩個字看得很重,希望事事能辦得成,時時不出錯,可事實證明,她不是神,她不可能做到自己想象的那樣好。
變故總是在沒準備的時候發生的,總能將她打擊得不知所措。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過得片刻,復又睜開,而後喚了一聲:「流火。」
流火睡得不沉,一聽到動靜,立即猛地睜開眼,查看懷中的人。
「怎麼了?沒事吧?」
見他這緊張的樣子,楊瀾既覺窩心,又覺好笑。
「我能有什麼事?天亮了,咱們走吧,回去看看。」
流火這才送出一口氣,揉了揉額頭,將楊瀾放開。
剛站起來,他又記起什麼似的,拉住她的手仔細把脈,發現脈象平穩,沒什麼不妥,又再摸了摸她的額頭,不冷不熱,剛剛好。
「沒事就好。」
以前都是自己照顧別人,除了父母之外,很少有人這樣照看和緊張自己,楊瀾看著流火,眼眶一酸,漸漸紅了。
但她怕被對方看見,只好趕緊轉頭躲開他的視線,望向白茫茫的遠處,嘆道:「到處都是雪,路都看不見了,方向也辨不清,這要往哪邊去才是對的?」
剛說完,天上雲開霧散,金烏自東方緩緩爬上山頭,灑下一縷微弱的光。
流火指著太陽道:「我知道,那邊是東方。」
楊瀾狠狠白了他一眼,無語道:「誰不知道似的。」
「你放才不就不知道么?」
「那是因為太陽還沒出來!」
「別狡辯了,你就是東南西北不分!」
「你誣陷我!」
兩人幾言不合,又開始鬥嘴,氣氛很快就由冷轉暖,不似方才那般死氣沉沉。
辨別了方向,便好找位置了,兩人很快按照記憶,找回官道去。
但找回原來的地方后,楊瀾那原本就涼了一截的心,連另外一半也涼了。
因為現場實在慘不忍睹,過半的軍需被冰雪掩埋,找尋不見,而運糧的士卒葬身於此的也不在少數,遍地都是殘肢斷臂,鮮血灑在冰雪上,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儘管驟風未曾停過,空氣中卻依然存留有血腥味。
由於不知究竟有多少人長埋地下,有多少人逃脫了,楊瀾心裡頭很沒底,這剩下還勉強可以挽救起來的糧草能不能運到營地去。
現在回來的人,包括她和流火都不到二十個,之後不知還要多久,其他人才會趕回來,趕回來的人又是否足夠運糧,一切都是未知的。
算了,擔心也是沒用,還是先不去想了。
壓住內心的悲痛,楊瀾組織士卒開始收整車輛與糧草。
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十人返回,有的身上還帶了傷,無精打採的,顯然是嚇得不輕。
楊瀾將他們聚攏過來,發表一通話,好好地鼓勵眾人一番,這才將士氣稍微往上提了些。
中午,搬了幾個時辰的一行人累的夠嗆,於是坐著用些乾糧,補充體力,楊瀾啃完一塊餅后,喝了一口水,發現沒見流火身影,忙起身問道:「白-軍醫呢,有誰見到?」
一個士卒答道:「方才看見他往那個方向去了,不知是去做什麼。」
楊瀾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由納悶,那是昨夜冰雪從高山崩下之處,靠近了會有危險,流火不可能不知道,他去做什麼?
猶豫了一下,她扔下水袋,也快步走去。
於冷風中走了很長一段路,終於看見前方白茫茫一片中,有道人影。
「流火!」
由於距離太遠了,流火沒有聽見,楊瀾只好繼續走近。
到了近處才看清,那人是蹲在地上的,彎著腰不知在看什麼。
「流火,你在幹什麼?」
「我找到雪崩的原因了。」流火沒有回頭,語氣幽然。
楊瀾沒明白他的意思,雪崩不就是自然發生的嗎?還有什麼原因?
於是往前兩步,「你在說什麼?」
「你看。」流火將地上的一個黑色大坑指給她看,面色凝重道:「這是火藥爆炸過留下的坑,不僅冰面都炸開了,還往下炸了近十寸距離,是有人在此點燃火藥,導致地面震動,帶動整座山的冰,這才發生雪崩。」
楊瀾呆愣在原地,腦子突然亂作一團。
待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再仔細一聞,確實還能聞到火藥味兒。
「如此說來,昨天夜裡,是一場人為事故!」
「不錯。」流火點點頭,面色凝重道,「昨夜雪崩之時,我就聞到一股火藥味,但當時事態緊急,沒有多想,方才在搬糧草的時候,忽然想到這一點,於是過來四處看看,想不到真讓我猜對了。」
楊瀾心中惱恨萬分,攥緊拳頭道:「可會是誰呢?什麼人會這麼做?莫非是……」
「北羌人?」
兩人異口同聲,猜到了一塊去。
流火道:「倘若真是如此,那麼咱們這支隊伍里,一定有北羌的細作,而且可能還不止一個,就連營地那邊很可能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