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恭敬
時辰一點一滴的過去,吊瓶里的液體也快輸完了,霍湄設定的輸液速度不快不慢,恰好輸完在一個時辰左右。
雖說藥物的見效速度不會特別快,但太后的身體從未接觸過西藥,更不用說抗生素。
因此,她先前頗有些蒼白的臉色此刻居然有了紅暈,豆大的汗珠漸漸從身體表面流出來,氣喘的也似乎沒那麼厲害了。
霍湄面上一喜,迅速收起吊瓶,將太後手上的出血口用棉花按住綁了起來。
「一般來說,這種藥物起碼需要注射五到七天,每天至少需要一瓶,這種葯見效最快,現在您發了汗,今天晚上應該就會舒服一些了。」霍湄微微低下了頭,以示對這個老人的恭敬。
只是在這深宮中,任何人見了床榻上的這個女子無一不是誠惶誠恐,俯首帖耳,唯有霍湄,這般做派在太后眼裡,確實不顯得有多恭敬。
太后的眼裡閃爍著犀利的寒光,毫不避諱的打在了霍湄的身上,片刻后微微張口,似乎是要說些什麼。
然而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勁風,霍湄只覺得自己被一個身影狠狠扯進了懷裡,隨後,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便已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賤人,你把皇祖母怎麼了?!」楚清玄的聲線有一絲隱忍和惱恨,「你就這般恨我,恨到要親手奪走我在意的人?你是在逼我親手了結了你?」
霍湄微微一怔,忘了去掙扎,甚至都來不及疑惑鎮靜劑的藥效怎麼會過得這麼快。
她不確定是否是自己聽錯了,她竟在他的聲音里聽到了痛苦。
「四兒……咳咳,放開她。」太后剛說了兩個字,便有一口濃痰卡了喉嚨,她使勁咳嗽兩聲,這才又開了口。
楚清玄身形一頓,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但還是順從的收回了劍,尤是不解恨的,將霍湄狠狠的推離了自己。
太后的眼光已由方才的犀利,漸漸轉為了一種洞悉一切的睿智,她複雜的看了他們二人一眼,隨後又沉聲道:「她沒有害哀家,起碼現在沒有,把外面的人都叫進來,哀家有話要說。」
霍湄的脖子上仍然殘留著方才的窒息感,她看著楚清玄凜然的背影,卻只是搖了搖頭。
很快,除了北齊帝以外,方才殿內的人又折返了回來,分為幾排站在那裡,面面相覷,有些膽小的甚至已經發起了抖,就怕太后大限已至。
看見人都到齊了,太后對著霍湄伸出了一隻手,後者會意的將她扶著坐了起來,只是這麼微微一動,便惹得她低咳不已。
太后環視一圈,看見不少哭紅的眼眶,眉頭微微一蹙:「哀家死不了,把你們這哭喪的模樣收回去,自即日起,由燕王與燕王妃在哀家的榻前侍疾,其餘人等,非詔不得入。」
此言一出,猶如平地驚雷,惹得眾人一下子抬起了頭,目光灼灼的盯著霍湄看。
突然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霍湄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的扭過頭去。
若說從前,霍家小姐是京城中人爭相學習的典範,那麼現在,她幾乎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太後向來最注重名聲修養,如今怎麼會突然要這種女人侍疾?
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看著霍湄,都在想她究竟使了什麼妖法迷惑太后,其中,宣德王家的小女兒瀧嫻郡主最為沉不住氣,有些嬌蠻的開口:「太後娘娘,這等不知廉恥的女人,有何顏面給您侍疾?她更不配做這燕王妃!」
宛如鶯啼一般的聲音響起,在場的其他人卻都嚇白了臉色。
果不其然,太后眉頭一蹙,轉眸就是兩道犀利如刀的眼神朝著她打了過去:「你是在置喙哀家的決定?」
瀧嫻郡主嚇得微微退了一步,連忙低下頭道:「嫣兒不敢,還請太後娘娘恕罪。」
「別辱沒了宣德王府的門第。」太后輕輕的哼了一聲,不再理她,又轉頭對眾人道,「行了,知道你們有心,都退下吧。」
「是。」
眾人齊齊一禮,唯有瀧嫻郡主,一雙美目情怨參半,哀愁的看了楚清玄一眼,紅著眼退了出去。
殿中一時只剩下了他們三人,太后也不欲與他們解釋什麼,自顧自的就要躺下。
霍湄連忙說道:「太后,您這病不能光靠輸液,還要吃一些消炎止咳的葯,晚些時候我會送來,須在飯後服用。」
她口中所說的一些術語,恰恰是這裡的人聽不懂的,但起碼也能領會到她的意思,以及她話語里的關心。
聞言,太后淡漠的瞥了她一眼,過了片刻便又徑自睡去了。
偌大的慈寧宮一時寂靜無聲,霍湄在她的床邊守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便靜悄悄的退出了裡間。
不料想,楚清玄居然也跟了出來,一把扯過她的袖口,面色嚴肅的說道:「本王警告你,好好照顧皇祖母,不得對她起絲毫歹念,否則,本王要了你的命。」
「你方才也看到你皇祖母的態度了,我若有歹念,還能活到現在?」霍湄已經懶得和他置氣了,「更何況,就憑我剛剛的速度,若我給你注射的是毒,你早已沒呼吸了,所以你不必做無謂的緊張。」
想到方才那讓他莫名就動彈不得的東西,楚清玄皺起了眉頭,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不管那是什麼,同樣的把戲休想在本王的身上使第二次,你若敢妄動,本王定會親自扼斷你的喉嚨。」
對牛彈琴。
霍湄失望的嘆了口氣,隨後搖著頭,便從殿門走了出去,絲毫不顧及楚清玄憤怒的幾乎要殺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