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動之後
第二章
這是一條蜿蜒的小道,高高的鳥瞰,彷彿兩條絲帶環繞在起伏不定的青山中,說不盡的風景如畫。日頭漸漸升到它一日之間最高點,正是最悶熱、煩躁,且飢餓的時候,小道上的行人停止了趕路,忙著燒火造飯,連馬兒都得到了休息,鬆了車駕,悠悠哉哉的自去吃草。
青山上到處都是華蓋蔥蔥的大樹,雲鵬爬上一棵合抱粗的,頭頂著一塊碩大的綠葉,兩條腿懸空蕩著,目光注視著樹下「貴族范兒」十足的幾人。
陸湘琴正和他堂哥徐雲鯤,親切交談著,眉眼神飛,笑靨如花。而衛小樓呢,也是一副豪情逸興的模樣,邀請雲翼品嘗他準備的點心果品。旁邊還有年少清俊的小廝服侍著。
馬上就要落魄了,居然還這般擺譜?嫌青草扎人,鋪上一方織錦錦毯,每人身下一個坐墊;不喜山中的泉水無味寡淡,自帶了甘甜的酒水。還有餐具、杯盞、點心之類,樣樣不缺,好似出來遊玩!這些東西算下來不少啊,不曉得怎麼帶的?
雲鵬心中暗嘲。
既知曉陸湘琴等人目的,他又不是傻瓜,甘願被人利用,心中自然掂量過了。對陸、衛幾人,既不討厭,當然,也談不上喜歡,只是淡淡的瞧著罷了!不過,不得不承認,陸湘琴撇下自己,跟徐雲鯤粘粘糊糊、眉來眼去,令人很不爽!
要巴結,也該巴結他啊!那個雲鯤,一看就是花花公子、閱盡群芳的,哪會把你當成一回事!
這麼想著,對自始自終矜持文雅的付玉書,倒有了一絲絲的好感。
「呵呵,哪有這樣的~~雲鯤公子就會欺負人家~~」
不知說到了什麼,陸湘琴掩口輕笑,特意拉長的聲音透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魅惑,俊臉上飛上一抹酡紅,薄嗔輕怒的白了一眼。這個眼神,丟得徐雲鯤渾身飄飄然,暢快極了。哪怕先前沒有起意,如今也興奮起來。對男子而言,「獵艷」,從來不挑時間。
有機會跟合適的對象就成。
「若我說謊,任憑韻兒姑娘處置。如何?想不到你我同在一座城市,今日方有親近機會。往日聽你大名,還以為你是……沒想到是個善解人意的。」
略微低沉的聲音,最後一句卻是尾音上挑。明明是誇讚的話,聽起來怎麼那般……輕薄挑逗?
陸湘琴的嬌軀不自禁顫了顫,壓下那股心中的厭惡,求助似地望了付玉書一眼。
雖說徐雲鯤、徐雲鵬的身份相差不多,可他們寧願千里迢迢去尋雲鵬,就是因為對雲鯤的稟性太了解了,絕對是一吃人不吐骨頭、占完便宜拍拍屁股就走的混蛋!指望他,下輩子吧!
可恨雲鵬怎麼這般不知情識趣!她連坐墊準備好了,他倒好!傻乎乎的爬上樹,說要「透口氣」?就不能好好的坐在她旁邊,吃一頓浪漫多情的午餐么?
現在倒好,讓雲鯤鑽了空子!她甩都甩不掉!
付玉書沉默了半響,蔥白的手指捏著一寸多高的白玉杯,忽然展顏笑了笑,
「唐煜那傢伙,明明一道來的,居然不跟我們一道走,不知出於何意?」
「誰知道他呀!」陸湘琴立刻介面,不著痕迹的帶過剛剛的話題,裝作饒有興趣的道,「他素來沉默寡言,輕易瞧不出心思。可我們都走了,新鳳那種窮鄉僻壤還有什麼能吸引他?難不成是……那位小丫頭?呵呵~~」
衛小樓也加入進來,反駁道,「不可能。搏虎堅毅果敢,志向遠大,十歲時見到后家的璇璣姑娘,就情根深種,發誓非卿不娶。旁的女人可不放在眼中呢!」
「不一定吧?男人不都是見一個、愛一個嗎?想那嚴靜也算略微有點姿色,偶然一動心,很平常啊?」
「胡說胡說!一個野丫頭,能跟后璇璣相比嗎?韻兒你這種猜測太離譜了!」
針尖對麥芒,竟是打起了嘴仗。
兩人都是口齒伶俐,別人一時也插不上話,只能看著他們一句句你來我往,就一件丁點小事吵得不亦樂乎。
沒人注意,雲鵬的臉越來越暗。
直到衛小樓爭持不下,忽地轉頭問雲鵬,「那個小丫頭把自己關起來,該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沒事!」雲鵬從樹上跳下來,沒好氣的說。
倒不是故意針對,而是他天生這副性子,說話做事全憑自己喜好,最是隨心所**。什麼三思後行,放在他這裡全行不通。
靜兒……
雲鵬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想到父親跟自己的密談。
徐父也是個直接的人,什麼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全省略了,直聞雲鯤是不是她打昏的?是不是為了靈幣?
雲鵬蒼白無力的辯解,靜兒不是那等貪財的女人,她是有苦衷,有原因的。
可徐父哪裡關心這些?沉默了許久,直言告訴——他當年喜歡上了一個女人,非常迷戀,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因不能被家族接受,所以私奔了,放棄了身份、親人,乃至所有。這個女人,就是雲鵬的生母,一個在生產之後,把父子倆全全拋棄的狠心女人。
因為她,他二十多年來沒臉回家,待在偏遠的小鎮里,過著自我封閉的生活。被迫娶了一個在正常人眼中極度不般配的妻子,見慣了梧桐鎮人鄙薄、嘲諷的目光,十多年來碌碌無為,躲在妻子的庇護下,可他不在意,不在乎。
一顆已經被傷透的心,早已麻木得不知疼痛了。
「我不恨她。」
這個她,當然不是羅愛愛了,徐父盯著兒子的眼睛說道,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傷。
「只盼你不要走我的路。如果你真要跟她好,爹爹不反對。唯一能幫助你的,就是告訴你真相——也是你爺爺當年告訴我的,『那個女人心太大,不是你能留住的』。爹爹到現在才知道這句話的含意。嚴靜,比你親娘還多了幾分神秘……我看不透她。」
「你回去好生想一想吧。」
因為這番話,雲鵬沒有等靜兒出關,就先出發了。
他需要暫時不見面的冷靜冷靜。
靜兒需要靈幣,需要大量的靈幣。如果某一天,他不能再提供給她,她還會留在他身邊嗎?會薄情的對待他嗎,就像他的母親,無情的拋棄他?
心只要這麼一想,就憋悶的好生難受。
可是放棄更疼。
唐煜算是他看得比較順眼的人,故意選擇留下來,可能是對靜兒有意思吧?如果陸湘琴說的是真的,那怎麼辦?
為何他有種想拿刀砍人的呢?一想到靜兒溫柔的躺在別人懷裡,就忍不住憤怒!
越憤怒,靜兒那張溫柔恬靜的臉龐反而越清晰了,雲鵬翻來覆去,又覺得多慮了,靜兒的眼睛那般純澈,絕對不是那種人……
—————我是雲鵬親媽還是后媽自己也搞不懂的分割呀線————
就在別人忖度唐煜是否對靜兒有意的時候,靜兒把一口茶水全噴了出去。
這種行為太不禮貌了,太不淑女了,太丟身為前輩高人的面子了!可聽到的詞語,實在忍不主啊……
「唐伯虎,你果然在這!」
唐、唐伯虎?這個大名如雷貫耳,哪怕靜兒只有小學生的學歷,也記憶深刻啊!
驚嘆的看著一身玄衣的唐煜,靜兒上下打量一番,試圖把這個渾身散發冷硬氣息的男子,跟能詩會畫的風流才子對上號,發覺,太難了。
「你是唐伯虎?可、我聽雲鵬說,你叫唐煜啊?」
「煜是名,搏虎是表字。」
「哦。」靜兒心道古人真是麻煩,還分表字、名、號呀,不同的場合用不同的,累不累。
「你會畫畫嗎?」
「嗯。」
「會畫老虎么?」
「呃,沒畫過。但是八年前,我曾經跟獅虎搏鬥過。有人畫下來了。」
「……搏虎?所以你叫搏虎?」
靜兒方才明白自己誤會了。她沒穿錯時代,唐伯虎也沒。
既然此唐非彼唐,靜兒對唐煜的興趣也就沒了,自顧的轉身,去吃飯了。五天滴米未進,她需要大量美食好生滋養——既然決定淬鍊肉身,就不能吃辟穀丹之類毫無營養的丹藥了!
她身後,唐煜閃爍著眸子,似艱難的下決心——除掉靜兒。
理由是外人絕對也想不到的,他,真的動心了,而且是一見鍾情。
那時靜兒淡淡的走來,不見婀娜,不見多姿,仿若一團淡霧,輕盈靈動。沒怎麼用心打扮,可偏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靈氣,飄若出塵。
第一眼見,就好像被閃電擊中了心房,靈魂都要飄起來了,再也不能自拔。
可他不能愛上她。
更不能留她存在,給自己留下致命的弱點。
唐煜按著仍猛烈挑動的心臟,剛剛近距離說了三句話,激動的。
現在城主府空空蕩蕩,徐家人都走了,帶走了大部分護衛和人手,是最佳動手的時機。幾日後他回去,只說是意外,出了不幸,雖然會惹得雲鵬不滿,但木已成舟,只能作罷了。
想到自己生平第一個愛上……也許是最後一個?就要死去,而且是在花季之初,唐煜傷感不已,吩咐人給靜兒準備午餐,一頓非常豐盛的午餐!
ps:呼呼,終於趕在十二點的鐘聲之前,灰姑娘要逃跑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