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呀,水土不服?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還沒盡數落下。。柴胡衚衕里一片嬉鬧聲,有玩樂的孩子嘻嘻哈哈的結束了遊戲,在母親姐姐的呼喚中各自回家吃飯。還有那大姑子、小媳婦的,跨著從河邊洗好的衣裳,一搖一擺的扭著腰,說說笑笑的,引人注目。
不比富人區規劃的整齊,一座座屋舍閣樓俱是精心建造的。這裡的房屋造型簡單,富麗點的,有磚瓦房,屋頂上是形狀統一、顏色一致的瓦片;窮點的,就一普通茅舍,土胚房,用籬笆牆粗粗圍著,算是「自立門戶」了。
嚴謙駕駛著馬車,一路順利的回到柴胡衚衕。到了這兒,他渾身的凜冽高傲之氣收斂的半點不見,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跟一般的窮家小子也沒什麼區別。看見鄰居婆婆坐在門檻上剝豆角,立刻滿臉笑容的打招呼,
「李奶奶、吳奶奶。」
聲音之親切柔和,神情之尊敬親熱,比剛剛在安府,對著他自己的親舅舅,那可謂天上地下。
也怪不得兩個頭髮花白老嫗一看見他,笑得皺紋都蕩漾開了,
「呀,是嚴家小子,接你妹妹回來了?好,好呀。一家子團團圓圓,不比啥都強?吶,給你。這豆角是家裡新摘的,可新鮮著呢。回頭煮了,給你大妹子嘗嘗。」
一面說,一面湊近,見馬車上先下來的大丫鬟槐香,穿金戴銀,皮膚白皙,長得俊眼修眉的,立馬誤會了,笑呵呵的去拉人家的手,
「大閨女,你長得真俊!」
「可不是。嚴家小子,怪不得你日日念叨這個妹子,長的這樣好,我都喜歡上了。這份容貌,嘖嘖,這份氣度,怎麼看,不都是你的嫡親妹子么?」
槐香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丫鬟,心眼兒雖多,可被人這麼誇讚,頓時臉紅紅的不好意思,那被拉著的小手也沒用力抽回來。
「閨女,你的手長得也好啊!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做少***!」
嚴謙嘴角抽抽,對這個烏龍誤會實在無語,又不好拂了長輩的好心——人家這麼熱情,不也是希望他一家子和和美美么?只能咳嗽一聲,高聲道,
「靜兒,下車了!」
坐在馬車中的靜兒,這才掀起車簾,緩緩的冒了一個頭。
李家的,吳家的,立馬鬆了緊握槐香的手,嘴巴長得老大,呆住了。
嚴謙歉意的笑了笑,
「李奶奶,吳奶奶,這才是我二妹,嚴靜。靜靜,給兩位奶奶見禮。兩位老人家都幫過我們不少忙。」
「不用不用!」
兩嫗慌忙擺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人兒。心兒慌慌的,直叫「我的娘呦,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吶!從頭到腳,就沒一處不美的。越看越好看,眼睛簡直捨不得離了她一刻半刻的!怪道那邱家大少爺從小定了去,這種美人,滿梧桐鎮能找幾個出來?不,就是整個望仙郡,也找不到第二個啊!」
其實論五官容貌,嚴靜算不得頂尖。可美,是一種感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而氣質這東西,更是難以描繪。它可以讓一個普通女人,變得極有魅力,也可以讓一個普通美女,變成絕世美女。
靜兒原就是快飛升的「准仙子」,身上帶著一股飄渺的,超脫的,難以捉摸的氣質,再加上原身底子不差,自然震得人滿心驚艷。
嚴謙見兩個愛嘮叨的奶奶話都不會說了,僵硬、拘謹模樣,就跟安府里的下人似地,而靜兒也不知道見禮,站在一邊頭都沒點一下,清高、淡漠的好似外人。這種格格不入的狀態,怎麼在柴胡衚衕生活?不禁擔憂的濃密眉頭,都緊緊皺了起來。
跟兩個老婦道一聲,他才牽著馬,帶著嚴靜回到自己的家宅中,途中不忘告誡,
「柴胡衚衕人多雜亂,但心地善良,你對他們一分好,他們能還十分回來。我和貞兒剛來的時候,受到不少幫助。你日後住這裡,別的且不說,須得謹記尊老愛幼才是。」
特別著重音「尊老愛幼」四個字。
靜兒望著嚴謙意有所指的目光,點了點頭。
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么,她孩提時代上小學,父母、老師不知道說過多少遍,她一直這麼做的啊!
只,這裡有比她老的人么?
有么?
若是嚴謙知道靜兒此刻所想,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
嚴宅按照「前廳后宅」建造,建築的規格、材料,在柴胡衚衕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前院種著一顆老槐樹,華蓋般的樹蔭覆蓋了半個院子。樹下有石桌、石椅之類,做的十分粗糙。還開闢了練功場,地面鋪著沙土,擺放了幾把刀槍,上面銹跡斑斑的,應該很久沒用過了。
后宅才是居住的地方。書房、耳房、廂房,雖無游廊接通,可似模似樣,猜想必定是出身貴族的嚴謙設計。還有一個後院,養了雞鴨等家禽。另外還有個菜園子,種植著日常食用的蔬菜等,有自家專用的水井。
小妹嚴貞早已等的不耐煩了,從「惠春樓」定了席面在廚房裡熱了又熱,終於等得姐姐嚴靜的到來。
一看見嚴靜,才不過六歲的她,就蹦蹦跳跳的撲過來,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圓溜溜的,目不轉睛的看著嚴靜,把辛苦撫育她的大哥拋在一旁。
「姐、姐姐,你真好看啊。」
聲音猶帶著奶氣,毫不做偽的誇讚,滿心憧憬的讚美。
這個時候,「尊老愛幼」發揮作用了,嚴靜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羊角辮,隨口說了句,「你也好看。」
小姑娘不禁誇,臉蛋紅成大蘋果,傻呵呵的笑了。不笑還好,一笑,就露出豁了門牙的牙齒,跟好看二字,完全搭不上。
四菜一湯的晚飯端了上來,一家人圍在桌前吃晚餐。
丫鬟槐香立在嚴靜身後,另拿了一雙乾淨筷子,布菜。明明沒有多少菜肴,所有都在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可規矩就是這樣,小姐吃飯,丫鬟在旁邊伺候著。
貞兒看到這種做派,笑嘻嘻的,覺得很有趣。
而嚴謙……青筋都綳了起來。看著淡然自若的靜兒,彷彿周圍一切都與己無關似地,兄妹都在,丫鬟專服侍她一人吃飯,算什麼?有種火氣無出發的憤怒。
啪噠一聲,他放下筷子,橫了一眼槐香,
「你,先下去!」
正好,槐香也不願意離了安府還做伺候人的事,聞言彎了彎腰,自顧自離開了。
沒了外人,嚴謙呼出一口氣,平靜了下起伏心情,
「這丫鬟,是安家給的?她賣身契在你那吧?我們家現在用不著丫鬟,就算用,也用不了她那樣的……」
對外事,靜兒一向不大在意,也沒細思嚴謙第一個說到槐香,有什麼特別含義。
「沒,她自己拿著呢。」
「什麼!派來服侍的丫鬟,居然自己拿著自己的賣身契?這是什麼意思?」
靜兒眨眨眼,不解的反問,「什麼意思?」
她也不知道啊。
活了那麼久,可她對人事傾軋、後院爭鬥、算計陷害之類,一竅不通。嚴謙問她,可是問錯了人了。
近距離——只隔著一張不算大的飯桌,嚴謙看到靜兒那雙眼,清澈得沒有雜質,也沒有任何**,跟天真的貞兒一般,不由得心生懷疑:難道,是我誤會了?
在安府那種富貴地長大,沒有養成市儈精明的性子,反而如此清高無塵……安子榮這麼養女兒,那他嫡親的閨女又怎麼會是痴蠢模樣!
可不管怎麼說,他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槐香……恕他家廟小,容不下。
既然賣身契不在手上,暫時動不了。嗯,等過兩天安頓好了,再說吧。
晚飯過後,無話,各自睡下。
靜兒自然是有獨自的卧房,拒絕了槐香侍夜的要求后,她關上門,長長的吐一口氣。
就算是暫時的落腳點,也不容易呢!
想到嚴謙逼視、考量的目光,唉,這少年滿腹心事,堅強又認真,不好糊弄啊,害的她裝清高裝得好辛苦。
不去想煩心的事了,趕快修鍊是正經。
摒棄了雜念,靜兒盤膝坐在床上,開始每日的功課——呼吸吐納。
空氣中,環繞著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盤旋與頭頂之上,真是活躍而充溢的靈氣啊!
等等,怎麼回事?
靈氣入體,不僅沒有舒暢、輕鬆的感覺,反而有針刺似地痛疼呢?
靜兒第一天在柴胡衚衕的生活,就是這樣結束了。第二天,N多年不知道生病是什麼滋味的她,感冒了。
嚴謙請來大夫,大夫診斷:盜汗而已,無關緊要,可能是水土不服吧?想的話,吃兩劑葯發散發散,不樂意不吃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