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雙重陷阱

()「蝙蝠？你給那個縱火之人起的名字？暗夜行不軌之事，見不得陽光，倒也切實。」

朱雪庵笑了笑。

一夜無話，至次日清晨，朱雪庵就派人來接靜兒。用的是最豪華的馬車，外表富麗堂皇，金藍色的雲頭幔賺足眼球，內里更是舒適、奢華，設著磁石的小几，烹茶的茶器，還有樂器、書籍等等，應有盡有。

靜兒見識過火車、飛機，這等原始交通工具自然沒放在心上，略瞧了瞧，就淡然處之，反倒對朱雪庵所謂「八成把握」，很敢興趣。曾親眼看見那隻蝙蝠在黑暗中跳躍飛翔，和他面具下冰冷狠厲之氣，這樣的人物，和他狠辣的手段，能被輕易捉到嗎？

帶著疑惑，靜兒跟朱雪庵離開弈天城。

馬車出了城后不知向哪個方向走，沿著偏僻地越走越遠。噠噠噠……漸漸的，原本熟悉的居住處就徹底看不見了。靜兒本來就是個路痴，簡單來說，白天只會看太陽，晚上只認得北極星，其他時候根本辨不清方向。這時候，她也模模糊糊感覺到，朱雪庵帶著她，繞圈子。

也許是為了擺脫的追蹤？

靜兒猜測。

她初來乍到，東西南北的地名都認不清，只憑本能感覺，空氣中的氣息似乎更清新沁肺了。比之三教九流混居的弈天城內，略顯渾濁、濃郁的靈氣，這裡的氣息就像剛剛孕化的天地之靈，活潑，輕盈，調皮，很容易親近。

應該是……仙門吧？

沒有猜錯。

下車的地點，是慶余堂的宗門所在。

望著成片沃野良田，青苗稻穀，和夾在在山清水秀中的錯落小村莊，靜兒發自肺腑的喜愛上這裡。天空蔚藍高爽，空氣泛著泥土的清新味，「採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就是這種感覺吧？

幾隻嘎嘎的鴨子悠哉悠哉的，在小河溝里游泳，河水清透，偶然可見靈巧的魚兒遊動。靜兒好奇的望著它們，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是有任務的。

朱雪庵笑看著——在她眼中，靜兒再怎麼天人之貌，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罷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被家裡管教著，被各種規矩束縛著，偏又沒泯滅天然的好奇心，這種小鴨子、小魚兒對她來說，是很新奇的吧？

她哪裡知道，靜兒是想起幼年跟父母一起農家樂了

「這裡是慶余堂。沒想到吧？堂堂仙葭最大的仙宗之一，居然將宗門建立在這種平凡的小山村裡。」

「平凡？我沒覺得呀這裡空氣清新，山明水秀，風水肯定很好，那位把宗門建立這裡的前輩，肯定很聰明」

朱雪庵聽著這種「孩子氣」的讚賞，笑了笑。也不催促，反而緩緩的踱著步子，介紹不遠處的村落來，「看，那邊黑色屋頂的，是煉丹堂。丹堂弟子煉丹，什麼事情都可能出現，類似著火了，爆炸了，甚至整間房子坍塌了，飛出一兩個黑人什麼……一般人很少過去的。」

「那邊白色屋頂的，是器堂。你肯定奇怪，器堂為什麼是白色屋頂？又乾淨又整潔？因為器堂的人從不在這裡煉器。通常是收集好了材料，送到這裡來，再往其他地方淬鍊打造的。」

「至於那紅色屋頂的，就是開靈堂了。聽說你妹妹也拜入開靈堂了，我們去瞧瞧吧」

朱雪庵款款的請靜兒移步。靜兒也想知道小貞在開靈堂過得如何，暫且撇下「如何捉捕蝙蝠」的疑惑，一起前去。

開靈堂里，是三個跨院連成一起的「大院落」，正院種著一棵幾人合抱的龍爪槐，華蓋濃蔭，中間立著石碑，碑文十分玄妙。靜兒仰脖想仔細看看，卻被拉了進去。

東院里，最顯著的就是一尊石象，形容窈窕，朱雪庵介紹道，「這一位，據說是慶余堂成就最大的女開靈師，梁琦，也是唯一成就空靈的開靈師。」

「自古以來，開靈師的進階困難，幾乎全靠天賦。天賦好的人，不用努力也能成就不凡。梁琦前輩發明了一種特別方法，可以鍛煉神識——可惜，僅限於某些特別天賦的。對於其他人來說，這種鍛煉方式不僅沒有效果，反而會使人頭痛欲裂，變成白痴。」

「西院里也有一尊石像，是梁琦前輩的道侶，精通機關傀儡術，也是神機堂的創始人。兩位前輩生前不知什麼原因決裂了，老死不相來往。可死後又立下遺願，希望能將他們的石像相隔不遠，能夠長長久久的對視著。」

「唉」深深的嘆一口氣，朱雪庵似對這對夫妻很是感慨，又領著靜兒往後院中走去。

後院也有特色，青紅紫白黑，五種顏色的岩石搭了一座五層塔，外表凹凸不平，好似兒童隨手搭建的，頗有「後現代」的感覺。

「這是五色塔，除非風靈以上的開靈師，低階的開靈師都是在這裡為人開靈呢裡面很有趣，你想不去進去看看？」

看看？那就看看唄？

靜兒不疑有他，抬腳就邁進了，俏麗的身影很快被高大的塔影吞沒了。

朱雪庵怔了一怔，沒想到事情竟然這般順利，一點波折都沒有原地立了片刻，才定定神，眸子里流露出一股堅定不移，也大踏步走了進去。

五色塔的內部卻不是五顏六色的，而是純正的黑色，進入之後，神秘、威嚴，叫人平生肅穆之感。擺設不多，大都樣式古怪，說不清什麼作用。

塔門關上了。

朱雪庵一進入，立刻站在門前七步位置——這個位置極其關鍵，是塔座的「黃金分割點」。她的聲音也變了，變得嗡嗡的，回聲陣陣，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說有八成把握，抓到那隻暗夜蝙蝠？」

「嗯。」

靜兒俏生生的立著，明亮的眼眸眨著，等待下文。

朱雪庵幾乎要哀嘆了，這樣一雙清亮動人的剪水雙瞳，這麼空靈美好的女孩，這麼單純又簡單安靜的性子，好似墜落凡間的精靈，稀世罕有。難怪呢

「我查過麗衣坊所有，上至東家、帳房，下到門房幫工，近期往來的所有人。你知道我有什麼發現嗎？」

靜兒搖頭。

「麗衣坊的人太蠢，明知道不是你放的火，卻因為某個嫉妒發瘋的女孩，硬要把這個罪名嫁禍給你——掩蓋了許多線索。」

「或許他們也知，查，是查不出來的那人既然敢放火，就說明，他不怕坊市聯合會的勢力，哪怕被人查出來也無懼無畏。這人來頭必然很大，麗衣坊只是靠著清河府五品世家的杜氏，才立足弈天城，怎麼敢得罪？」

「他們寧願息事寧人免得惹上煩只要后大小姐不介意，坊市聯合會肯給予援助，重建一座新的麗衣坊，不是難事。」

「我盤問過每一個人，確定，沒有人有機會，或者說有本領，招惹這種來頭大的強人。於是，我很奇怪，這種強者，怎麼會特意跑去燒一個小商鋪？閑著無聊了嗎？」

「一件小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火雖然燒光了麗衣坊，卻沒有人傷亡。有也只是輕傷，修養個兩三天就好了。只有一個人，在事後莫名其妙從馬車上栽下來——胳膊斷了，滿嘴的牙也摔掉大半。」

「這個人，就是曾經辱罵過你，當著眾人故意給你難看的東娘」

東娘？是誰？有這麼個人嗎？

靜兒迷惑的看著朱雪庵，罵過她？她怎麼沒什麼印象了？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朱雪庵望著靜兒不作偽的明眸，輕輕一嘆，

「你真是……唉如果可能，我不想用這種法子的不過，那人太過狡猾，行事又囂張不這樣，我怕他永遠不會露出真面目」

「到底什麼法子？」不是來捉暗夜蝙蝠嗎？嘮嘮叨叨，盡扯些沒用的東西幹什麼呢？

可憐靜兒還以為，人家想藉助她的高超輕功，攔住那蝙蝠呢誰曉得……

「你還不懂嗎我布了一個局，你就是誘餌」

「麗衣坊平白被燒，是因為，有個你的仰慕者，他背景強大，無意中知道靜夏聯合麗衣坊欺負你的事情，很不高興那場大火，只是一個教訓」

「誰都沒有出事，就只有一個人受了重傷，偏那人曾出言羞辱你，然後栽得掉了牙……這還不清楚嗎？他是在，為、你、出、氣」

啊？仰、仰慕者？

靜兒驚訝的眨眨眼，誰呀？她怎麼不知道？那隻蝙蝠？想到那雙夜色下狠厲的眼眸，冷不丁的打了個顫不可能，不可能的

「這裡是五色塔，呵呵，是梁琦前輩的道侶，耗盡一生心血才建造的舉世無雙寶塔這裡是對天賦異稟的開靈師，是最好的鍛煉之處，對一般人……則是修羅地獄只要發動裡面的機關，會讓人頭腦發狂、全身抽搐，直至昏迷不醒變成白痴」

「我特意眾目睽睽之下，邀請你上了馬車，想來那人手腕通天，不需多時，就知道了」

「他也應該知道，你大哥嚴謙，如今在百里開外的浮渡山，進行試煉，分身無術；晏冰與端木家的公子被青雲掌門招去，短時間內不能離開；現在只有他一人了他要是不來，就沒人能救得了你了」

一大番推論下來，別人或許驚嘆連連，或感嘆或憤怒。

靜兒卻不一樣，她有點不耐煩了，「誰讓他們救？我自己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