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雞血石
「站住!」選秀結束后,未止在儲秀宮外叫住了宛陵王。
宛陵王聞聲止步,轉身看向未止。
「啪!」未止也不廢話,直接掌摑宛陵王。
宛陵王愣愣地偏過頭,似乎沒想到未止竟如此不給面子,大庭廣眾之下掌嘴他。
「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未止不等宛陵王發火,先發制人,「宛陵王,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脾氣很好,很顧全大局的人?嗯?」
走在後面的寧德妃走出儲秀宮正好看到這一幕,不顧一切地推開未止,心疼地撫摸著宛陵王紅腫的臉頰,喃喃:「疼不疼……」
宛陵王搖搖頭。
未止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差點沒站穩。
「蘇辰!」寧德妃發怒道,「我兒如今已是宛陵王,你憑什麼打他!」
未止被推后心情更差了,冷笑道:「你讓他自己說。」
宛陵王捂著臉,理直氣壯道:「你說不想姜伊湄做妾,所以才想她落選。現在本王讓她做了本王的正妃,明媒正娶!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未止冷哼,「陽奉陰違還有理了?」
若是宛陵王喜歡姜伊湄也就罷了,可未止看得清楚,方才看似除了姜伊湄誰都沒看的宛陵王,還看了一個人。
秦小郡主,長孫薇芷。
未止恍然發現姜伊湄眉眼間和長孫薇芷有三分相似,宛陵王已知道自己不能娶長孫薇芷,既然如此娶誰不是娶?
娶了姜伊湄,他便能在她面前多得幾分顏面和利益。
好一個宛陵王,如意算盤打得倒是響!
這長安,果真連一個愚蠢無害的人都沒有!
宛陵王狡辯道:「姜伊湄能做本王的正妃,誰賺誰虧一目了然!她不過一個庶女,卻能一步登天,是她的福氣!而且,剛才她也沒拒絕……」
「閉嘴!」未止厭惡道。
姜伊湄敢拒絕嗎?
拒絕長孫貴妃,還是寧德妃,還是宛陵王?
她誰都拒絕不了。
姜伊湄是一個要強的女子,從來不仗著和未止關係好便狐假虎威為非作歹,反而更加戰戰兢兢,唯恐給未止惹麻煩。
這種話宛陵王竟也好意思說出口!
「世子,」姜伊湄柔軟甜美的聲音從後傳來。
未止面色稍霽,回頭看向姜伊湄喚道:「湄姐姐。」
宛陵王和寧德妃神色複雜。
姜伊湄走過來,輕聲勸道:「宛陵王殿下說的不錯,我沒有拒絕,你別為了我做出逾矩之事,平白惹人口舌。」
未止嘆了一口氣,「委屈你了。」
寧德妃不服氣道:「昭世子,你什麼意思?嫁給言兒哪裡委屈她了?你說清楚。」
未止冷冷道:「德妃,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寧德妃聞言,心虛地閉了嘴。
姜伊湄伸手拽了拽未止的衣袖,柔聲說道:「世子,我沒事的。」
未止知道姜伊湄在緩和她與寧德妃母子的關係。
木已成舟,姜伊湄已經是宛陵王未來的王妃了。
即便是為了姜伊湄以後的好日子,未止都不宜和寧德妃太過交惡。
只是,不出了這口氣,這兩人只怕真以為她好欺負。
「宛陵王,今日是你和湄姐姐大喜的日子,我不與你計較,」未止冷漠道,「德妃娘娘,可惜了您兒子大婚,您不能去觀禮了。」
寧德妃臉色變了又變。
宛陵王的婚事既然定了下來,那麼大婚也就是半年內的事情。
寧德妃的禁足,還未解除。
未止阻止不了宛陵王娶姜伊湄,但不讓寧德妃觀禮大婚還是可以的。
寧德妃今天就應該繼續禁足,只是為了姜伊湄能順利落選,未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說什麼。
結果給她整了這麼一出。
寧德妃張了張口,想要賠罪。
宛陵王卻拉住了她,不以為意道:「母妃。」
寧德妃看向宛陵王。
宛陵王對未止道:「昭世子,別以為你能一手遮天。本王的大婚,母妃一定會去觀禮。」
未止微微一笑,「那就,走著瞧吧。」
承明宮。
賀蘭容淵和顧辰非之前去查洪氏考生之事,結果早就出來了,只是未止沒來得及瀏覽。
宛陵王的婚事告一段落後,她才算忙裡偷閒,找出那幾份密折看了起來。
不出未止意料,兩份結果一模一樣。
矛頭直指七皇子。
洪氏考生家中老母病重,無醫可治。
七皇子的人趁虛而入,重金收買了洪氏考生,並許諾治好他母親,洪氏考生才願意放棄仕途,鋌而走險。
只可惜洪氏考生信錯了人,命喪貢院后,七皇子為防被查到,派人去洪氏考生家中,殺害了洪氏考生的母親滅口,連之前收買洪氏考生的錢財等證據都處理了。
七皇子行事相當謹慎狠辣,只可惜他碰上的對手是未止,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未止以前不怎麼注意七皇子,在她印象中,此人與顧清簫一般,生母卑微,存在感較弱。
七皇子也是宛陵王的忠實擁護者,起碼明面上是這樣。
宛陵王手段並不高明,未止不認為此事是他主導的。
七皇子背後,或許另有其人。
「郁寧,」想到這,未止喊道,「你去給林貴人送一套紅寶石的頭面,要成色極好,如血鮮紅的。」
郁寧應道:「庫房裡有一套雞血石的頭面,顏色鮮艷極了……只是以林貴人的身份,怕是配不上這套頭面。」
未止一錘定音,「就這套。挑七皇子在的時候送過去。」
郁寧道:「奴婢明白。」
以林貴人的位分,是沒有資格撫養皇子的。
七皇子記在長孫貴妃名下,林貴人母子皆住在昭陽宮偏殿。
和顧清簫情況差不多,長孫貴妃不管七皇子,正真撫養七皇子的還是其生母林貴人。
如七皇子這般寄人籬下,與生母相依為命的皇子,最在乎的還是生母。
郁寧晚膳時才打聽到七皇子在林貴人住處,踩點去了昭陽宮。
回來之後,未止問郁寧七皇子和林貴人的態度。
郁寧道:「林貴人看到主子的賞賜後半是驚喜半是疑惑,問奴婢為何送她如此珍貴的首飾,奴婢便說這要問七皇子。七皇子看到雞血石后臉色一直不太好,奴婢看得出他有些驚慌。」
未止沉思。
如此說來,七皇子並不無辜,而林貴人應該是不知情的。
據未止所知,七皇子俸祿不多,林貴人俸祿更少,且一直不受寵,連像樣的首飾都沒有,又哪來的銀錢收買人?
沒過多久,承明宮宮人通報,七皇子求見。
未止讓人進來了。
七皇子看似鎮定,未止還是能看得出他袖口處在微微顫抖。
未止問道:「七殿下夜訪承明宮,所為何事?」
七皇子扯出一抹笑容,道:「先生送了母妃這樣珍貴的禮物,弟子是奉母妃之命,向先生道謝的。」
未止正拿著油壺往長明燈中添油,長明燈愈發明亮,照映出她臉上諷刺的笑容。
「七殿下,」未止淡淡道,「一套頭面罷了,不值什麼錢,何必親自跑一趟道謝。我平日賞給下人的東西也不少,這點賞賜,不值一提。」
未止刻意押重了「賞賜」二字,七皇子聞言面色大變。
「先生……」七皇子氣惱道,「怎能這樣侮辱我母妃!」
未止嚴肅道:「七殿下,我有說錯什麼嗎?林貴人固然是你生母,可她只是區區貴人,我好心賞賜珍寶,怎麼就成了侮辱?」
七皇子咬牙:「你把我母妃和你的下人放在一起比……」
「那又如何?」未止不屑一顧,「在我眼裡,我承明宮的宮人比你母妃重要多了。」
七皇子啞口無言。
未止意味深長地看著七皇子,道:「宛陵王選妃的時候,我看見你母妃頭上那支紅玉簪和她很是相配,無意間便想到會試那日,貢院外滿地的鮮血,紅得耀眼……」
「先生!」七皇子情急之下打斷未止,在未止探究的眼神下勉強一笑,「先生……說笑了,我母妃貧寒,為數不多的俸祿都用來給我置辦東西了,哪有什麼紅玉簪……想來先生是記錯了。」
未止狀似恍然道:「原來林貴人沒有紅玉簪嗎?那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七皇子鬆了一口氣,道:「先生日夜忙碌,許是看岔了……會試那日,先生是……」
未止晏晏笑道:「是嚇著了,你是沒見到那場面。」
七皇子問道:「先生既然害怕,何必當場斬殺那洪生,污了您的眼?」
未止笑道:「那等信口雌黃,口出狂言之人,我看了便厭煩,本來是想讓人拖下去凌遲的……不過你也知道,這等刑法多是處置謀逆之人的,可惜了……」
七皇子聽得毛骨悚然,下意識往後靠了靠,「弟子沒想到,先生竟崇尚酷刑。」
未止道:「那倒不是……不過是在刑部待久了,總有些手段要適應。不過,七殿下知道得挺多啊……」
七皇子訕訕不語。
未止是唬人的,她其實都不怎麼去刑部,更別說觀看行刑。
不過看樣子是唬住了,七皇子臉上的笑容更僵硬了。
「我記得有一次,有一位婦人進刑部大牢的時候,還是貌美如花,風韻猶存,」未止胡編亂造隨口就來,「等到出去的時候,血肉模糊,神志不清,雖說她是受了冤屈入獄,後來也洗脫了,可人是毀了,因為她丈夫嫌棄,在刑部大牢門口撞牆自盡了……七殿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未止心想,這種沒多少眼見和勢力的皇子,嚇唬幾下連面具都戴不住了,除了心思縝密,似乎也沒什麼看點了。
七皇子猛地起身,強裝鎮定道:「時辰不早了,弟子先告退了。」
未止嫣然笑道:「七殿下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