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曾有伊人如此待我
青霞古礦中，周衍和息霓裳都沉默了。
四周安靜，安靜得讓人發冷。
那麼明媚、那麼美好的一個女人，劍域的神月明珠，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她總是心懷善意，她總是捍衛著光明和正義，為什麼卻死於光明之手？
或許這是周衍想的最多的事，也是最憤恨的地方。
良久之後，息霓裳才嘆了口氣，道：「我空有一身力量，卻不能完全出面，所以只有你去查這件事，在關鍵時候，我會親自出手幫你一把。」
周衍道：「我會一步一步把這件事查清楚的，無論元兇是誰，我都會砍下他的頭顱，以祭明月在天之靈。」
息霓裳點了點頭，道：「那剛才我說的兩個原因，解決了一個了。」
「啊？」
周衍道：「還有事？「
息霓裳笑道：「你忘了？我剛剛說，我這次鬧出這麼大動靜引你出現，有兩個原因。首先是...你是明月的丈夫，這件事你該管，我也該知道你的態度。」
「還有一個原因，是你有秘密可挖。」
周衍訕訕一笑，道：「我能有什麼秘密...」
息霓裳摸了摸周衍的頭，眯眼笑道：「姐姐都叫了，還掖著藏著啊，接下來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然我會用其他辦法讓你開口噢。」
周衍連忙道：「別，你直接問吧，我盡量回答。」
息霓裳點了點頭，道：「第一個問題，你修鍊的什麼功法，從哪裡得到的？」
周衍一時間愣住了。
息霓裳道：「這個問題或許很多人都好奇，但很少有人把它當回事，可這卻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據我的調查，你的功法很神妙，傳承於哪裡就成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
「我相信，也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一點。」
周衍心中也有疑惑。
因為在之前的「周衍」的記憶中，並沒有這個功法的來源。
好像生來就在腦中一般，完全不用去記，照著練就完事兒了。
他搖了搖頭，沉聲道：「我只知道我修鍊的叫《先天玄功》，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我父親也沒有告訴我。」
息霓裳瞳孔微微一縮，看了周衍良久，才道：「似乎沒有說謊，好吧，下一個問題。」
「那晚你以文道之言破敵，承受包括紫薇雷霆在內的各種大道因果，即使有傀儡娃娃護著，也必死無疑，你怎麼活下來的？」
說到這裡，她冷笑道：「而且暗黑之道那邊一直監視著你，他們親眼看到影瞳挖了你的心，才放心離開的。」
「你深受大道因果的侵蝕，又沒有心臟，聖人之下，沒人能救你。」
周衍似乎又想起了那晚。
暗夜的小巷，拖著殘破的身軀，宛如惡魔的身軀，艱難行走著。
他呢喃道：「我本來該死的，一個沒有心的人，當然活不下去。」
「後來我蘇醒之後，才發現我的體內有一縷月華，是明月留下的，保住了我靈魂不散。」
「什麼！月華！」
息霓裳臉色一變，連忙把手按在周衍的胸口，速度快到周衍根本反應不過來。
他立刻感受到一股霸絕的氣息侵蝕了進來，無論是自身的靈氣還是降龍將臣留下的陰氣都無法抵擋，讓其滌盪全身，直入肺腑丹田。
良久之後，息霓裳才重重出了口氣，瞪著眼睛，喃喃道：「月華，果然是雙月之化，是紫月！」
周衍疑惑道：「什麼意思？紅月和紫月有區別？」
息霓裳冷笑道：「天空之雙月，紅月主殺，紫月主道。故雙月之光，紫光朦朧，籠罩大地，紅光銳利，如劍刺下。」
「她留下了一道紫月之華，相當於留下了一縷道韻...她...還沒死...」
聽到最後三個字，周衍整個靈魂都顫抖了一下。
猛地瞪大了眼，驚聲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息霓裳也是激動無比，嘴唇微微顫抖著，呢喃道：「雙月相生相剋，紫光為道，普照天下，血光為殺，鎮壓大地。殺伐過盛，則大道約束，大道過於中庸，則殺伐出。」
「其中又有包含之意，即殺伐也屬於大道的一部分，大道可以誕生殺伐。」
「如果說她給你留的是紅月殺伐之華，那麼她必葬身於邪惡之海。」
「但如果她給你留的是紫月大道之華，那麼...這一縷月華，很可能就能吊住她靈魂不滅。」
周衍氣得大吼道：「別說那麼複雜，老子聽不懂啊，你直接說她是不是還有希望復活就是了！」
「廢話！」
息霓裳也來了火氣，大聲道：「她憑什麼這麼特殊？因為她的靈魂早已和雙月有了勾連，雙月不死，她就永生不死，除非斷了她和雙月的勾連。」
「所以那群王八蛋殺她之前，要提前隔絕虛空，斷了她與雙月的聯繫。」
周衍道：「繼續說，說重點！」
息霓裳道：「邪惡之海，乃是葬神之地，照理說她必死無疑。但她給你留了一縷紫月大道之華，這意味著...她的靈魂始終和雙月還有最後一絲牽連，有著一份牽連在，她或許就死不了。」
說到這裡，她看向周衍，呢喃道：「你體內這一縷月華，就是她和雙月最後一份牽連。」
周衍猛喘粗氣，心臟不停顫抖著，先天之國受不住這份激動，他已經七竅流血。
但他不在意，這個消息，簡直勝過他的生命。
息霓裳眼眶紅紅的，一把扣住周衍的肩膀，不停搖晃著他。
她咬著牙，凝聲道：「我真不知道她看上了你什麼，為了你，她不要女子的名節，為了你，她破了十年的光明心境，為了你，她甚至放棄了逃走的機會。」
「到最後，她把她唯一活命的機會，也放在你身上。」
「我搞不懂，你有什麼優點，讓她這麼信任。」
周衍身影如遭雷擊，捂著臉，鮮血從指縫之中流出。
眼淚混著鮮血流了出來，他顫聲道：「是啊，我也很多次問自己，明月到底看上了我什麼。」
「我明明就是一個懦夫，一個害怕江湖險惡的逃避者，我只想苟且偷生，只想混吃等死。」
「我就是一個廢物，她卻要做我的妻子。」
周衍哽咽無比，抬起頭來，滿臉的鮮血。
眼睛渾濁，他沙啞道：「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為了逃避，裝作為她考慮，裝作怕耽誤她的虔誠而讓她走。」
「或許是，在親人不理解她的時候，我站在了她的身邊，堅定支持了她。」
「也或許是...很多原因...」
「總之，她其實很孤獨，她很需要有人去理解她的理想，所以她信我，愛我...」
周衍癱倒在地，搖頭道：「只是我讓她失望了，我墮落了，我成了暗黑鬼徒，碎了她的道心。」
「在最後的那一刻，她說她恨我，想必她心都碎了。」
息霓裳咬牙道：「但是她還是把最後一縷月華給了你，她本可以選擇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只要那個人還活著，她就不會死。」
「而她選擇了最有可能死的人，也就是你...」
息霓裳深深吸了口氣，拍著周衍的臉，道：「你憑什麼啊，你那時候分明是必死的人，她是想保你一命吧？她知道你承受不住那些因果。」
周衍慘笑道：「或許是吧，她想保我一命，放棄了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心碎是什麼感覺？
或許就是周衍現在的感覺。
把事情剖開來看，他才發現...原來曾經有那麼個人，是如此信任自己，如此深愛自己。
而自己幼稚，對此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