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善良
寶臻完全是哭睡著的，入睡的時候壓根就沒想起這不是丫頭們的大通鋪，而是許默的床。
許默站在床前看了她一會兒，見枕頭濕了，還當她出汗，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才發現並不是。等他適應了夜裡燭光的昏暗，很快就看到她臉上的淚痕。
用拇指將她眼角的一滴淚抹走，在手指肚上捻了捻，彷彿心情也被擠壓著，變得酸軟了。想來，也是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將她的頭抬起來，重新換了枕頭，這個過程她睜開眼，看見是他，又閉上眼，哼都沒哼一聲。
許默嘴角勾了一抹笑，順了順她的頭髮，又看了看炭盆裡頭的剩下的炭火，覺得大概不好說撐到天明，重新拿了一床厚被子出來，給她蓋好。
他則去了書房。
寶臻睡的極其香甜，還夢見自己成了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身上格外沉重，不過沉重歸沉重，留在外頭的臉蛋告訴她，五指山雖然壓人，但也保暖，外頭倒是不壓人，但溫度也極為自由。
天色還發灰呢，許默就去了正院。
許老爺已經穿戴好了新衣裳，整個人精神奕奕。
見面就問他：「你大哥呢？」
其實現在離說定的時辰還有一段時間，再說，許誠都已經成家了，怎麼都不應該是他這個不曾成親的弟弟來管哥哥。
可許默也知道父親並不接受任何建議跟拒絕，一切話語，在許家的大家主面前，除了低頭認錯，其他都是狡辯，都是借口。
於是他笑著道：「我這就過去看看。」
許老爺點了點頭：「去吧。」
王氏從裡間出來，拿帕子掩飾著打了個哈欠。
許老爺見了她，臉上露出笑意：「多歇一會兒也罷了。」
「差不多也該起了。」王氏回答他，又問李媽媽：「他們兄弟倆起了嗎？昨兒老二是在碧紗櫥睡的？」
李媽媽道：「二爺去了他自己的院子歇的。剛才已經來過，現在去了大公子那裡。」
許老爺就說：「他過來了，也沒喊老大一起來。」
王氏略有些不滿，為二兒子辯白：「洗三的時候，我讓他跟老大一起歇著，兄弟倆老早就過來了。現在老大都成親了，有了媳婦，他一個做小叔子的，整天往大哥那裡跑像什麼。」
只是她說話溫溫柔柔的，聽起來也不像帶著氣性的樣子。
許老爺笑了笑：「這不是過年么。再說，尋常他也不回來。」
其實這件事，按道理應該是大兒媳婦督促著，可因為大兒子眼下的樣子，所以老兩口對大兒媳婦也就沒了多少要求了。
王氏即便心疼許默，也只是心疼，該叫許默委屈的時候，還得委屈他。
許默往大哥院子裡頭走，走到一半路，想起自己答應寶臻要給她找一件水貂皮的皮坎肩，那坎肩他早就穿不上了，這坎肩料子難得，改小了裁掉料子要心疼，又不能往大里改，所以就收了起來，壓在箱籠裡頭。他的院子一向不喜外人進，估計叫人來找，也翻不出來，少不得還是得他去。
於是他吩咐松木：「你去大公子院子問問他們起了嗎，我回去等著，要是大哥起了，你再來叫我。」
松木應了，一溜煙的跑了。
院子裡頭的庫房也不小，為了防止老鼠啃咬，箱子都刷了漆，塞的滿滿當當的，許默挽起袖子，提著氣搬了一通，額頭都出汗了，不過看著上頭的貼條，總算很順利的將皮坎肩找到了，另外還發現了好幾件穿著十分好看的衣裳。
他摸了摸衣裳料子，不由失笑，四五年前的自己，其實也是個愛將自己搗騰的好看的少年，當然，現在的審美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他絕對相信，這些男裝要是送給她，她能美的跳起來。
不過他又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先收起來比較好。
若是一口氣都給出去了，以後想哄人沒東西哄了可怎麼辦？
「二公子，大公子起了，再有一刻鐘就能出來。」
許默答應著，卻沒有出來，而是將坎肩放在了炕上，又把炕燒熱，讓那熱度烘一烘舊日的陳氣，而後才不緊不慢的從屋裡出來。
松木有時候也跟他說幾句鬆快話，如今見他神色輕鬆，就咧著嘴笑著問：「二公子，寶臻姐還睡著呢？」
許默道：「你管她？」
「那可不敢。」
二人說著往大公子那邊去了。
外頭的鞭炮聲又漸漸起來了。
放鞭炮這事兒，極有意思，要擔憂自家放晚了，卻又不敢放早了，總得等到有人先放了一串，這才慌忙的點上自家的。就像公雞打鳴一樣，有一隻雞先叫了，後頭的雞們才爭先恐後的叫起來。
許老爺抄著袖子，聽著外頭的鞭炮聲，問：「該來了吧？」
才問完，就見許誠許默兄弟二人已經邁進了門檻。
兄弟倆給父母磕了頭，收了壓歲錢，又一左一右站在父母身旁，受了家裡僕從們的拜年。
許誠很想說話，但來時的路上，許默已經跟他強調了這種時候想說什麼都忍著，於是只好閉著嘴，不過偶爾他的目光還是要落到許默身上。
好不容易等著這一波拜年結束，馬上大家就要出去拜年了，許默早已看出大哥有話要說，就故意走到他身旁。
許誠立即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二弟，我剛才忘了問你了，寶臻怎麼樣啦？給她看大夫了嗎？」他睡了一覺，先前的擔驚受怕都忘了一乾二淨，這是才想起來。
許默道：「她沒事。」
「那我能去找她玩嗎？」
許默：「……」
松木立即揚聲：「大公子二公子，請這邊走！」
許誠剛才輕鬆的表情馬上換了，無奈的道：「不出去拜年行嗎？」
許默給了松木一個讚賞的目光，回頭哄許誠：「大哥，這種話不能說。」
許誠：「那好吧。」不過玩耍的事實在太要緊了，他一時也沒有忘記，就對許默道：「二弟，那咱們拜完年回來，再去找寶臻玩。」
松木在許默的目光壓力下，努力尋找存在感：「大公子，小的也陪您玩好嗎？」
許誠看了他，略有點嫌棄的道：「好……吧。」他還覺得自己挺善良，都沒有忍心拒絕這個自己不喜歡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