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

愣愣地看著林曉琪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這個鑲金邊的大紅色請帖，以及幾張自己的賣身契，眉姨娘突然無聲地對著林曉琪笑了笑，然後格外認真地說道「能有你這樣的妹妹，真是曉月幾世修來的福分。」

「有些話知道就好，說出來便不那麼可信了。」林曉琪淡淡說道無所謂地擺擺手示意對方可以辦正事去了，不管是鬧婚禮現場還是置辦新的傢具什麼的。

勾唇笑了笑，眉姨娘作為曾經林立唯一的寵姬光憑容顏的話還是非常有資本的，至少現在這一笑風韻猶存氣質不減，比起一些年輕的小姑娘更是多了一絲時間沉澱的美感和韻味，看著林曉琪眉姨娘眉眼溫和這才像個真正的長輩一般，對著林曉琪聞言說道「雖然我現在只是一個沒有什麼本事的婦女，但如果曉琪不嫌棄的話，以後就喊我姨娘吧。」

上下打量了一下眉姨娘，林曉琪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對方溫和暖意的笑容上，她很清楚比起之前的虛偽和附和，這次的笑容是對方發自內心百分百的善意，是對方下定決心真正作為一個長輩和林曉琪來對話的，但林曉琪真的需要她這樣做嗎，其實她一點也不稀罕。說到底也不過是林曉琪用金錢和花言巧語換回來的東西，一物換一物都是最為平等最合理的交換，只是不管心中怎麼想林曉琪卻不會完全表現在臉上，她聞言只是對著眉姨娘微微點了點頭便回道「你先回去吧。」

「恩。」眉姨娘笑著淡淡回道，雖然因為林曉琪毫不猶豫的回絕感到一點失落，但是她知道要讓一個之前排斥自己的人接納自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總歸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的，只要她願意努力去做，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讓林曉琪接納的，所以眉姨娘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林曉琪便轉身離開了。

看了看圍在林曉月面前的林曉麗，眉姨娘沒有出聲安慰而是直接將手中的請帖塞進了對方的臂彎中，緊接著冷聲說道「今日是楊炎的大婚之日，迎娶的是當朝宰相羅家的千金羅霄，請帖現在曉琪已經幫你弄到手了，就看你自己有沒有那個膽量過去看看，還是說自己更喜歡在這裡懦弱的哭，懦弱的祭奠自己逝去的愛情和婚姻。」

「我要去看。」捏著手中的請帖林曉月聞言直接站起來回道，聲音帶著一絲哭過之後的哽咽沙啞，雙眼泛著微微的紅腫堅定地注視著眼前的眉姨娘，凌亂的髮絲被淚水沾濕黏在額頭上更顯狼狽。

伸手拿回林曉月緊緊攥在手心中的請帖，眉姨娘直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沒有聽到身後跟來的腳步聲眉姨娘轉身看著依然愣在原地的林曉月，聲音冷冷地說道「你想就這麼去看楊家的小子是嗎，讓那小子知道你現在是有多麼的狼狽和無奈，知道沒有了對方的你是怎麼的難過傷心！」

「去換衣服，去洗臉，去梳妝，我要對方知道我現在過得多麼幸福。」直接打斷眉姨娘的話語林曉月冷聲說道，抬起袖子一抹臉上的淚水直接向著眉姨娘大步走去，她的驕傲不允許她一臉狼狽地去面對曾經的楊炎——自己的丈夫，所以她無法忍受自己現在這般有如喪家之犬的樣子去看對方的婚禮，她要漂漂亮亮的去祝福對方，祝福她們可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看著林曉月一臉惡狠狠的模樣從自己身邊走過，又看著對方一直氣呼呼地直接從眉姨娘身邊略過，本是一直圍在對方身邊輕聲細語安慰著對方的林曉麗嘆了口氣，然後見此也立刻抬步跟了上去，只是看著林曉月這般有些怒氣沖沖的樣子林曉麗有些擔憂，便走到眉姨娘身邊輕聲問道「娘，曉月如今這個樣子過去會不會有事情啊，雖然是楊家毀約在先，想一想也實在客氣，但到底是楊家少爺的婚事，我們現在也沒有任何能力可以讓對方給曉月道歉，不如這樣。」

林曉麗說著突然靈光一閃，連聲音都變得輕快了不少，對著眉姨娘焦急地說道「我們先包一輛快的馬車在楊家的門口等著，要是曉月忍不住發火大鬧婚禮的話，我們還有可能快速逃跑不讓對方捉住。」

掃了一眼林曉麗憂心忡忡而又一本正經給自己支招的樣子，眉姨娘知道這是作為乖乖女的林曉麗能想到的唯一一個不讓林曉月收到委屈的辦法了，但是眉姨娘卻是緩緩搖搖頭認真地說道「如果你們的父親還在的話，說不定曉月會由著自己性子大鬧一場，但是現在我們靠著生活，而且這個請帖上是署的眀匯茶館的名字，作為姐姐，曉月不會給曉琪招惹任何麻煩的，她只會把所有的一切往自己肚子里咽。」

「可這樣的話，曉月不是。」林曉麗欲言又止地說道，雖然知道這樣是最正確的做法，但是她覺得這樣的曉月未免太讓人心疼了，明明不是她的錯卻要她一個人承受苦果。

微微搖搖頭眉姨娘抬手溫和地拍了拍林曉麗的腦袋，然後抬步往前邊走跟上林曉月漸行漸遠的步子，一邊走著一邊便開口淡淡說道「或許這件事情會讓曉月很受傷很難過，但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現在的痛苦只會讓她更快長大而已，她很快就會長大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現在的苦痛。」

對著眉姨娘淡淡的笑容林曉麗似懂非懂地微微點了點頭，她開始考慮著一件事情，長大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長大，為了更好的生活還是為了更加融入這個世界，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在經歷了痛苦之後才會真正長大，那她是不是也會有那樣的一天那。可是如果非要承受著如曉月一樣的痛苦才能夠真正長大的話，林曉麗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像長大，因為那樣自己就還是天真無憂的樣子，還可以高高興興地簇擁在家人面前，笑得純真。

眉姨娘三人漸行漸遠，林曉琪的耳邊在沒有任何動靜之後她才開始認真看著自己手中的書信，幾日之前在林曉琪的信件才送出去沒到一天的時間，秦越專門從邊關迫不及待寫來的信件就一連幾日每天一大把地堆在她的桌子上。當時在第一次看到堆在自己案桌上書信的時候林曉琪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但即便如此因為秦越寫來的心，所以林曉琪還是一封信一封信地打開來仔細看了看。

但是秦越的每一封信都寫著密密麻麻的字，但卻沒有任何重要的信息，多半都是秦越一個人在嘴炮抱怨邊關的生活怎麼怎麼艱辛，他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京都，在足足看了秦越滿桌子的牢騷之後林曉琪就算再怎麼耐性極好也覺得心情煩躁的很，所以她乾脆在秦越的每一封信之後都親自回了對方一封信，只是這些回信上都寫著同樣的一行紅色字——莫要再送些無用的信息過來了。

而很顯然是林曉琪的回信起到了作用，秦越這次送來的信件雖然不如以往的多，但也不再是通篇的抱怨了，視線先是在信件上一掃而過，林曉琪知道這次對方寫的大多是關於涼城以及邊關如今的現狀。

大略掃過之後林曉琪又開始慢慢地細細看去，在這些消息之中秦越還穿插著講了自己于軍中是怎麼的辛苦和用心，每當看到這裡她都會無奈的笑笑，然後繼續往下看。雖然林曉琪每日都會收到邊關王管事寄來的信件彙報涼城的工作，讓她隨時掌握涼城的情況，但是從秦越這裡再看一遍的時候林曉琪還是看的很認真。

拿過一邊的茶水淡淡抿了一口，林曉琪的視線掃過在信中描寫的一處事情時微微挑了挑眉頭，老師，秦越竟然在涼城這個小地方找到了人生的老師，就是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麼樣的真本事了，不過以秦越那樣傲慢的性格來說，若是對方沒有真材實料也入不了他的眼。畢竟是在皇城的尚書房長大的，見到的也都是整個雪月國最好的老師，就算秦越自己的肚子里沒有多少墨水，但看人的本事也該是有幾分的。

將手中的信件放下，林曉琪隨手又拿起另一份信件開始看，這一封信比起上一封要少了一些涼城的事情，但是卻多了很多關於邊關軍隊的消息，比如他自己是如何得到那些當地士兵信任的，又是如何讓他們對自己服服帖帖稱兄道弟的。

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林曉琪看著秦越將自己在邊關的事情一一說來，看著對方其實認真起來還是能將很多事情做好的樣子，她便不自覺得想起之前自己向公良說出想要幫助秦越之後，對方便曾經專門給她惡補了一些關於秦越的事情。說到這個有一件事讓林曉琪很好奇，那便是其實以前的秦越並不像現在這般無所事事整天竟知道去花街柳巷玩，原來的秦越是個非常聰慧也非常孝順的好孩子，從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