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裝模作樣
楚漫貞入宮的那一年，珍妃在後宮中佔據絕對的權勢地位。有狄家作為依靠，後宮朝堂難免會有珍妃可以為後的說法。
憑心而論，哪怕是真沒有野心的人，在旁人的擁護和吹捧下也漸漸會生出一些登頂的想法，更別說素有「伺機而動」的狄家之女。
珍妃表面上對她畢恭畢敬，背地裡卻做了許多陰私卑鄙之事，可是害得她不淺。
不，也不止是害她，珍妃是要害整個後宮。她一登后位，後宮的整個風向都變了，珍妃當然恨上了所有人。
只是當時楚漫貞懷有身孕，對珍妃也同樣不心軟。狠狠教訓過一通后，就將珍妃送入了世安寺帶髮修行。自那以後，楚漫貞再也沒有見過珍妃。
前幾次去世安寺和入宮都沒有見過。而今日……難說。
站在狄府的大門前，看著人來人往出入恭賀，楚漫貞淡淡垂眸。身旁思琴立刻上前，和前來相迎的狄老爺狄夫人相對。
狄家人一看只有翼王妃一人，並無翼王的身影，臉色當下就顯出怪異。
憑狄老將軍的地位，難道還承不起翼王親自前來賀壽？翼王也太託大了吧？難道……
難道翼王真的貪慾吞天？可時至緊要關頭，翼王若想行反，不應該更加頻頻出面、嚴加控制一切嗎？
「翼王妃能赴邀應宴，實在是令寒舍蓬蓽生輝，臣與家父都萬分榮幸。」
楚漫貞淺淺露笑，點頭道：「主人家客氣，狄老將軍高壽喜慶，我是特此前來沾沾喜氣的。思琴。」
被喚到的思琴一邊送上壽禮，一邊解釋說：「我家王妃今日有些暈車，精神不濟，還望諸位海涵。」
「那王妃快快有請，府中客房整潔，可供王妃休憩。」
「不用麻煩了。」
楚漫貞說「不用麻煩」，對於狄家人來說，就是一個大麻煩。這要是翼王妃在狄府出個差錯閃失，狄府豈不是要被翼王爺給吃了？
本因身份特殊，楚漫貞會被諸多命婦貴女請安問好，但借口身體不適，在見過狄老將軍等狄家人後，楚漫貞就被狄夫人引進一處少有外人的屋子。
狄夫人小心地探問道：「素來聽聞翼王與王妃恩愛有加，本想著今日能夠有幸見到羨煞旁人的一對，沒想到只有王妃一人前來，真是叫我等女眷好生遺憾。」
落座，看茶。楚漫貞比狄夫人的女兒年紀還要小，卻和狄夫人一同坐在主位上。
一屋子的女眷，偶有孩童，大都是狄家的人。
楚漫貞輕輕拂袖，示意思琴退到屋外去。這一派全然不懼場面的鎮定模樣，著實叫狄家女眷暗暗吃驚。本以為能借著翼王妃年紀尚小套出一點話來，現在看來，這位倒是個不好來往的？
除了姿態大方，楚漫貞甚至態度張揚地反駁了狄夫人的話：「什麼羨煞旁人？翼王的冷麵無情，諸位又不是沒聽說過。哼，冷石心腸的，他倒是想來，我還不願意和他一同來見人呢。」
頓時，狄夫人大為詫異，下意識地急急揮手：「哎呀哎呀，翼王妃可不能這麼說，這要是叫翼王爺聽到，要惹王爺不快的！」
「呵，我怕他？」楚漫貞撇嘴，一副被寵壞的蠻橫樣子。
這種態度讓狄家女眷只能幹澀地捧場：「呵呵，翼王妃的性情如此洒脫，果然是與翼王爺伉儷情深吶。哈哈哈……」
對於旁人的圓場，楚漫貞高挑眉梢，恨不得將「得意猖狂」四個大字寫在臉上，擺明了的心口不一。
屋外守著的思琴聽到屋內的交談，面不改色，應付起狄府侍女拿不出手的試探來，也是滴水不漏。
「是我家王妃肆意失言了。」說是這麼說，神情卻是滿滿的理所當然。
壽筵開始，楚漫貞坐於上座，面對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目光，鎮定自若。而從狄夫人口中得知什麼話也沒有從翼王妃口中套出來的狄家人，看向楚漫貞的眼神則更添許多謹慎與探究。
在壽宴上，楚漫貞果然了發現珍妃的身影。素藍色的襖裙不顯半點張揚，發上的首飾也只有一根珠玉簪子，就連妝容也很清淡，一看就是修佛養性的人物。
呵。若真是和衣著打扮一樣不爭搶，今日就不該出來。
珍妃同樣有暗暗打量她，目光很深濃。
不僅有珍妃，二皇子也在。二皇子已經完全顯露出皇子的氣派和威風，對官員的搭訕應付自如，惹得一眾官員稱讚二皇子聰慧不凡。
等到眾人齊齊恭賀狄老將軍福壽千年時，場面間更是融洽和諧，其樂融融。
楚漫貞本打算若是生不出與她無關之事，她便早早退席離去。而不過推杯換盞間，狄老將軍便敬酒而來：「既然翼王未至，那老夫就敬翼王妃。」
楚漫貞舉杯：「不敢，該是晚輩敬您，祝老壽星福如東海。」
聞言，狄老將軍並未飲酒，而是搖頭嘆道：「哎，要是真能福如東海就好了。老朽一把年紀，唯一看重的就只有兒孫福了。」
對此，楚漫貞輕聲淺笑：「兒孫自有兒孫福，狄老將軍自享清福就好。」
「不，不不，」長滿老年斑的狄老將軍緩緩搖頭，「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了，但為兒孫福拼一拼的力氣還是有的。」
聽著話中有話，楚漫貞笑意更濃：「說得也是，誰能不為子孫後代著想呢？」
見從楚漫貞的話語神情中都挑不出漏洞，狄老將軍忽然話題一轉：「不知翼王是否近日是公務繁忙、無暇見客，老夫有心求見，還望翼王妃能代為傳話。」
對這個請求，楚漫貞毫不猶豫地大大點頭：「當然可以。哎呀，他有什麼好忙的。狄老將軍還知道為兒孫福操勞呢，他卻整日里栽花逗鳥，比誰都清閑。我看他是想歸隱山林了，沒個正形。」
狄老將軍緊皺的雙眼定定看著楚漫貞，有蒼老枯皺的皮膚作為掩護，任誰也看不出他雙目之中的情緒。
沒等到狄老將軍說話，楚漫貞大大方方地舉起酒杯：「狄老將軍請。」
見之，狄老將軍也舉起酒杯，一隻手舉得穩穩噹噹。只是他並沒有說出「翼王妃請」，而是呵呵笑出兩聲，道：「若是翼王爺真想歸隱山林，老朽一定與翼王爺比鄰而居。」
二人雙雙將酒飲下。
把酒杯交給下人，狄老將軍深深望楚漫貞一眼，轉身向座位走去。卻見未等走兩步，忽然從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作嘔聲。
楚漫貞慌亂地扔掉酒杯，落座彎腰，華錦帕子捂上口鼻，一個勁地犯噁心。
思琴急忙輕輕拍扶主子的後背：「主子覺得不舒服嗎，是不是剛才坐車頭暈還沒消退？」
無暇打理思琴，楚漫貞抬手搖帕子。
眾人看得面面相覷，而在女眷之中立即就有人猜測道：「難不成是有喜了？」
很快，議論聲漸大。翼王妃有喜了？
「哎呀，肯定是的，我懷孩子時犯噁心，也是這樣的！」
各種碎叨傳入楚漫貞的耳中，叫她登時怔住，懵住似的，臉上的神情各色、變換不停。
見之，狄夫人趕忙要請楚漫貞入客房休息，還要喚郎中來為楚漫貞看看。
楚漫貞拒絕，表示要走：「要什麼郎中，我自己就是。狄老將軍，晚輩身體不適，就不多打擾了。先行告辭，還望狄老將軍體諒。」
狄老將軍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狄夫人上前挽住楚漫貞：「翼王妃是醫者，對自己的身體自然有數。可醫者不自醫。不管是頭暈還是有驚喜，王妃還是先休息片刻，讓郎中把把脈為好。」
見楚漫貞搖頭，狄夫人又說：「若是翼王妃在狄府得了不舒服，我們也不好向翼王爺交待啊。」
誰料一音落，便得到楚漫貞撇嘴，用滿是得意歡愉之情的口氣回應道：「呵，交待？放心，不用你們給他交待，他應該給我一個交待！狄夫人不用挽留，我急著回府要交待呢。」
說罷，直接揚起下巴，抬手示意思琴和思棋一人一邊攙扶住她，將矯情造作發揮到極致。
「告辭了。」
不顧眾人目光，腳步歡快離開。
這做派，用大搖大擺形容都不為過。
目送楚漫貞離去，狄家人紛紛互視，心中對於翼王的心思都有了統一的認定。
看翼王妃的神態，八成是有了。在如此動蕩的局勢下，翼王還有心寵幸美人，可見是有多成竹在胸。而且也能說明之前大家對翼王可能是重病或失蹤等猜測，都是錯的。
翼王有個好歹，翼王妃敢如此張揚行事？
呵，說翼王整日里是在賞花逗鳥，現在瞎子都能看出絕對不是。翼王肯定是在按兵不動，想要放長線釣大魚！或者說是想要……一網打盡！
「爹，那咱們該怎麼辦？」
狄老將軍重重悶哼：「呼，也不知翼王在暗地裡已經做下多少準備，很有可能還在設計如何詐出咱們。事關重大，這一次，絕不能輕舉妄動！」
「是！」
坐上回翼王府的馬車，楚漫貞與思琴思棋大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