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夢境
清晨,藍天,微風,草地。
祁耀的蕭聲,時而高亢,時而低吟。
隨著蕭聲,慕容輕舞的劍花一會密如細雨,一會兒慵懶如棉。
午間,簡陋的茅屋中。
她搗鼓她的草藥,他研究他的蠱毒蟲草。
仔細聽去,不時有細語呢喃地交流和感悟。
生活就像綿延細長的流水,無波無瀾,卻處處溫馨和煦。
讓人如痴如醉,沉迷其中,不願自拔。
「祁耀」慕容輕舞如一隻歡快的兔子,背著一個大大的竹簍,駕輕就熟地推開了茅屋的門。
隨著茅屋的門被推開,一道細細、暖暖的陽光撒入屋中,一陣柔柔的清風吹亂了男人鬢角的碎發。
男人一聽見慕容輕舞的聲音,飛快地把手中的字條收入袖中,笑容依舊。
可是眼中深處的一抹哀痛還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憂心與惆悵。
慕容輕舞看著祁耀的表情,皺了皺眉,壓下了心中的異狀。
她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
處江湖之遠依舊心憂其民。
祁耀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啊!
現實的祁耀,永遠都不會放下他的苗疆,獨享自己的幸福。
他的肩頭有千鈞的責任。
而自己在苗疆,就像乾涸溪水中的小魚,更像失去翅膀的小鳥。
自己離開了引以為傲的中原醫學就像被束縛了手腳,不能夠幫助他,反而會是他的拖累。
可是慕容輕舞突然不想揭破這一切,如果一切是自己的夢境,不如多迷戀一會。
不如就借著北國天下第一庄的困境,貪戀一下自己內心深處妄想的幸福吧。
慕容輕舞如小扇子般忽閃的睫毛低低垂下,掩住了眼神中的無奈,內心的彷徨。
只有她知道,她是多麼貪戀他的直達內心的笑,他的閃著快樂無憂神採的眼眸。
他從小生活在那樣的家庭,雖然有著無上的權利與榮耀,卻也承載著太多的苦痛與孤獨。
他不僅缺少來自父親、母親的愛,而且也沒有體會過兄弟的肝膽相照。
唯一知心的朋友也在權利的漩渦中慘遭心靈的「屠戮」。
她多麼希望他只是清清,不必為整個苗疆操心,不必為苗疆而陷入這樣那樣的爭鬥和陰謀。
她願他一生懵懂,一生無憂。
「祁耀,我回來了,你看我採摘了你心心念念的七葉一枝花。
」說著慕容輕舞從身後的竹簍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株小草,它細細的莖上齊齊整整頂了一圈葉子,數來足足竟有九片。
慕容輕舞掩下內心的痛楚,仰著小臉,裝作得意洋洋地說道:「一般的七葉一枝花只有七片葉子,而這株竟然有九片,很是少見,藥效最是猛烈。
」祁耀颳了一下慕容輕舞的小俏鼻,嘴角含笑,滿心喜悅:「七葉一枝花喜歡生長在潮濕陰冷的地方,它懼怕陽光,你定是費了很多的功夫才找的吧!
」她給他的東西,不好都是好,更何況是珍貴的七葉一枝花。
慕容輕舞小臉紅了紅,趕緊推了一把祁耀,催促道:「那你還不快去試一試?說不定有了它,你研製出的蠱毒又更上一層樓了呢。
」慕容輕舞的話,把祁耀又拉回了現實,自古苗疆與蠱毒密不可分。
苗疆的獨特氣候,風土人情,孕育了蠱毒。
可如今苗疆……祁耀在慕容輕舞的催促下,轉過身走了幾步,卻不見著急。
他回首望著屋外湛藍的天空,想起了剛才老夫婦傳來的密報,最終還是選擇打破了這表面的平靜:「舞兒,你說我研究蠱術究竟為了什麼呢?以前是為了光耀苗疆,如今又是為了什麼?」慕容輕舞咬了咬嬌嫩的唇角,眼圈紅了紅,聲如蚊吶:「是為了強大自身,為了興趣,為了愛好吧!
」祁耀看著慕容輕舞,知道她也是心中不舍,可是苗疆終究是……祁耀的心中充滿了猶豫,他緊緊抱著懷中的女子,眼神悲戚,心想:「這一放手,也許就是一生的分別。
」男人的眼神中劃過了一絲哀傷:「強大自古以來就意味著更多的責任,更多的義務,更多的苦難……」
慕容輕舞的眼中劃過了一絲恐慌,她緊緊地抱著祁耀,小手著急地捂住了祁耀的唇,心想:「自己的夢境為什麼不按自己的意圖去發展呢?」祁耀抓住慕容輕舞的小手,聲音悲痛,說出的話更讓人肝腸寸斷:「舞兒,苗疆的南部已經亂了……」
慕容輕舞聽了祁耀的話,終於忍無可忍地放聲痛哭,他終究要離而去了……自己的夢卻也不按自己的意志來演,只給自己這片刻的幸福嗎?有些事也許真的不是自己強求,就可以獲得圓滿的。
男人的眉眼漸漸模糊,茅屋也慢慢地化作塵埃消散在空中,似乎諾大的空間似乎只有慕容輕舞孤獨的低泣。
慕容輕舞嬌小、俏麗的身影漸漸又被濃重的雲霧籠罩。
慕容輕舞站起身,望著身邊的濃霧,眼神哀傷與無畏。
其實,她最眷戀,她最可怕的心魔,她已經剛剛經歷了。
埋藏在內心最深處,小心珍藏的秘密,恐怕此刻那人也知道了。
她又有什麼畏懼的呢?正沉思間,一著淺粉色衣衫的女子從濃霧中走出。
她的皮膚白皙粉嫩,眼眸顧盼生輝,嬌嫩的唇瓣不點而朱,伴隨著周圍的雲霧,彷彿仙女墜入人間。
她怯生生的左顧右盼,直至看見了跪坐在地上的慕容輕舞,心神稍安。
「原來你真在這裡。
」女子的聲音如雀鳥一般,百轉悠揚,十分好聽。
慕容輕舞揚了揚眉,完全沒有女子的熱情和熟稔,周身透出一股寂寥。
女子也學慕容輕舞一般跪坐地上,歪著腦袋認真地看著慕容輕舞,一點兒也沒有怪罪慕容輕舞的冷漠:「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慕容輕舞輕哼了一聲,無所謂地問:「你想回來?」慕容輕舞突然感覺很疲倦。
如果是她,不如把軀體給她。
是的,眼前的女子正是古代真正的慕容輕舞。
這個軀殼的真正主人。
女子搖了搖頭,語氣輕揚,似乎在說別人的故事:「我從小缺少三魂七魄中的靈慧一魄,自小痴傻,受盡欺凌。
那日夢中,我遇見一仙長,他言我缺少靈慧一魄,壽命本就比平常人短,而現在有一個尋找魂魄的機會,問我願不願意。
我沒有多想便答應了他。
」慕容輕舞被女子的故事吸引,歪過頭看著面前這個雲淡風輕,如詩如畫的女子,忍不住問:「然後呢?」女子笑了笑接著說道:「後來我隨著仙長的指引離開了軀體,千辛萬苦尋到了的靈慧魄。
」慕容輕舞輕蹙眉頭,替女子感到不公,聯想到自己忍不住激將道:「歷經了艱難險阻才尋找到自己缺失的靈慧魄嗎?那你回來發現軀體卻早早被人佔去,你不怨恨嗎?你不想把軀體奪回去,過自己的美好生活,彌補以往的痛楚嗎?」女子聽了慕容輕舞的話,「咯咯」笑了起來,眼神中劃過一絲瞭然:「你真傻,現在還不知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嗎?更何況,如果沒有你,這世間哪還會有慕容輕舞呢?肯定早就香消玉殞了呀!
」「難道古代的慕容輕舞,真的是二一世紀自己的前世?」慕容輕舞忍不住心下揣度趁著慕容輕舞的呆愣的功夫,女子笑靨如花,語氣溫柔地接著說道:「細說起來,我算是你的前生,因為有了我捨棄軀體去尋回靈慧魄,才有了後世你的正常人生。
」看著慕容輕舞的小臉上爬滿了疑惑,似乎還不甚明了,女子又接著解釋道:「聽那名仙長說,我這一世缺少靈慧魄是一名真君的失誤造成的,所以他才會來助我。
也因為是他們的失誤,所以他讓後世的你來到了這一世替我而活,讓這一世間的慕容輕舞不至於因我靈魂出竅而香消玉殞。
」慕容輕舞聽完了女子的話,眼神中一片哀傷,感覺自己的苦痛和糾結彷彿只是別人的笑話:「他們的失誤?你說是不是我們只是他們的玩笑?」女子看著慕容輕舞的悲憤情緒,如蔥白的纖細手指撫摸著慕容輕舞的秀髮,深有感觸的說:「我說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剛才的故意激將是因為他對不對?我曾歷經萬難尋回魂魄,才有了後面幾世的太平與安樂,我們沒有輕賤生命的理由呀。
」慕容輕舞聽了女子的話,眼眶中又瞬間盈滿了淚珠,但又倔強地仰起頭不讓淚珠滑落。
女子撫著胸口,表情愁苦:「你的所有痛,我都能感同身受,因為此刻我的魂魄齊全。
可我尋找靈慧魄的苦,卻只有自已知道,因為那時的我魂魄不全。
」女子拍了拍慕容輕舞的手接著道:「仙長們因他們的失誤也給我們兩個人做出了彌補,他們也受到了更上面的懲罰。
你可以在二一世紀受重創后在這裡重獲新生,我雖然歷經艱險,可跟你告別後也會去你的二一世紀,過完你的一生。
」慕容輕舞聽了女子的話,驚異和驚喜的神採在眼眸中變換:「真的嗎?我在二一世紀沒有死?那他?」女子聽了慕容輕舞終於說出口的話,搖了搖頭。
她站起身看著跪在地上剛才還心灰意冷,此刻卻煥發神採的慕容輕舞說:「我看你義無反顧離開苗疆,以為你早已看透這一切,早已放下這一切,如今看來卻不是啊。
」女子一邊說,一邊欲轉身離去。
卻被後面的慕容輕舞輕輕拽住了衣角。
慕容輕舞面對女子終於卸下了心房,吐露心聲:「我以為我已經放下,可是兩世的情緣又怎是說放就放的。
」女子握著慕容輕舞的手,言辭懇切地說:「放下也是放過自己。
所謂前世今生,前世的因造成今世的果。
」女子抱住慕容輕舞,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在我尋找魂魄的途中,南宮宸曾加以援手,所以……」
雲霧中,兩個絕色女子緊緊相擁,相互安慰,彼此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