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簡語羨被抓
皇城中,牢房裡,被鐵鏈拴著手腳窩在草垛里,渾身是血的女人,是簡語羨。
她一直假意和方淮站成一對,表面上悄悄為他們傳遞一些實則不怎麼重要的信息,其實只是想取得他們的信任。一來可以自我保護,二來能夠打探更多消息。
簡語羨聰明謹慎,切善於偽裝,很容易取得對方的信任,即便是方淮這樣警惕性極重的人,都有些動搖。想派簡語羨做些事情,因為她所在的司制坊,是連接朝廷重臣很重要的位置。
但是有一個危險人物,自從回到金陵以後,簡語羨的生活就再也沒有平靜過。
那就是莫玄奕,他們倆既然從小一起長大,自然對彼此非常了解,簡語羨的那些把戲,莫玄奕早就看膩,隨便尋了個機會揭穿她,方淮大怒,暗中便抓了簡語羨。
此刻,簡語羨狼狽坐在監獄,方淮偶爾看她,但每次看她,都少不了重重的私刑。她渾身是傷,每日痛不欲生,但關於歐陽漓的所有信息,通通絕口不提。
方淮苦找小羽卻沒有任何頭緒,本以為小羽會被藏在舊宮,加派人手去查探,甚至借了梅妃娘娘的轎子偷溜進去,幾乎將舊宮翻了個遍,都沒找到小羽的下落。
一個活生生的人,還能憑空消失了?
腳步聲沉穩均勻,簡語羨聽見,就知道是方淮來了。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地笑意,卻一點兒也不害怕了。受到足夠多的疼痛以後,就不會覺得疼了。
至始至終,皮外傷不足以擊垮簡語羨,真正讓她心痛的,只有那一瞬間。
簡語羨身份暴露的那天,她才後知後覺,一切都是莫玄奕設下的局,引著她往裡跳,最後慾火焚身。
就是那一瞬間,她被揭開所有秘密在眾人面前,在無偽裝時,莫玄奕在遠處看著她,眼神輕蔑而帶著鄙夷,他終於的得逞了吧,那種積攢多年的仇恨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所以才會那般得意吧。
只是,她卻再也沒能在他臉上,找到一絲笑容了。明明記得,他小時候很愛笑的。
也罷,時間如流水,誰成長的路上不會改變,更何況是生在這樣的帝王家,更是平添了諸多無奈。
簡語羨其實是歐陽漓娘親生前為歐陽漓栽培的暗衛,太後娘娘第一次見到簡語羨時,她才五歲,孤苦伶仃,因為偷東西而被追打,太後娘娘出宮遊玩時看見,便順手幫她付了錢,帶她回宮。
自此,帶她走上殺手暗衛的道路,從小便教誨她,認一個主人,忠臣不二,衷心此生,絕不背叛。
這是作為暗衛的誓言,簡語羨一直謹記於心,也做的很完美。
只有一次,太後娘娘派她去莫老將軍家,取得莫老將軍之子,莫玄奕的信任,讓他中毒身亡時,她失了手。
她那時還年幼,他也只是個少年郎,她以丫鬟的身份進入莫府,化名簡繁,和莫玄奕一起度過了此生最難忘的,也是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他叫她寫字畫畫,她和他飲酒唱歌,不管是柔情似水的風月之美,還是放浪形骸的洒脫之事,他們都一起做,形影不離。
太后一邊催促她儘快動手完成任務,她卻遲遲不捨得下手,最後沒了法子,便故意漏出馬腳,暴露了身份,自此離開莫家,讓深愛之人變成此生都不共戴天的仇人。
人生無常,沒想到經年幾許,再相遇竟然已是這般模樣。
也罷,他恨著自己,卻也終於了卻了這股恨意,大仇得報,這種快感,或許能彌補當年肝腸寸斷的痛苦吧。
方淮穿著一身銀袍,踩在牢房的草垛上「吱吱」地響,他居高臨下,盯著早已失了靈魂的簡語羨,冷冰開口:「怎麼,簡坊主還跟自己過不去呢?」說完忽而冷笑一聲:「不對,應該是簡暗衛才對,這歐陽漓能有你這麼衷心的殺手在身邊,真是他的福氣。」
簡語羨眯著眼睛,已無心再理。
「我知道簡暗衛你想看見我,但是我也想提醒你,我的耐人是有限的,現在還給你機會是看得起你,覺得你這樣的人才,為了歐陽漓那種昏君丟了性命實在不划算,只是抱著替你惋惜的態度想幫你,簡暗衛怎麼就是不開竅呢。」
「只要你告訴我小羽的下落,榮華富貴,我能給你的,遠比歐陽漓給你的那座破司制坊好得多。」
方淮蹲下身去,見她閉著雙眼毫無反應,肚子里的火便難以抑制,伸手,用力捏起簡語羨的下巴,蠻橫將她腦袋抬起。
「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說,還是不說!」方淮生氣的樣子很呵人,額際青筋暴起,下手力量極重,恨不能捏碎了她的下巴。
咬牙切齒,終於看見簡語羨慢悠悠睜開雙眼。
眼裡滿是不屑和憐憫。
「方淮,你真可憐。」
「一生都只能活在父親的影子里,做一輩子的傀儡,連深愛的女人都抓不住,真可悲。」
簡語羨語氣里厚重的憐憫將方淮最後的理智都沖碎。
「你懂什麼!?!!」他滿臉通紅惱羞成怒,起身,一把抽出旁邊侍衛懷中的利劍,砍斷疾風架在簡語羨的脖子上。
碎發飄散落地,他的手腕只需稍稍一動,便能要了她的命。
「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簡語羨從來都不怕死,五歲那年偷吃了個包子,險些被打死,從那時起,她就早早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死在五歲那年秋天,
閉眼,簡語羨心裡是從未有過的平靜,終於還是等來了這天,雖有不舍但更多則是覺得解脫,希望下一世,能獲得平靜安穩的一生吧。
只是遲遲沒等來冰冷的刀刃,卻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還有沙啞低沉的嘶吼。
「方淮你住手!」
莫玄奕幾乎快用上輕功,飛快趕來,一腳踢飛方淮手上的劍。
「莫玄奕!你這是幹什麼?!」方淮瞪大雙眼,不知這莫玄奕葫蘆里賣得什麼葯,他明明最恨這個女人,難道不是最希望她去死么?
莫玄奕輕飄看了一眼簡語羨,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捏緊了,然後咬著牙回答方淮的問題。
「別急著殺她,留著還有用。」
方淮冷笑:「她對那歐陽漓忠心不二,寧可死也不願透露半分,就算折磨死她,都不見得她會鬆口。」說著抬步走到莫玄奕的身邊,用極具諷刺的語氣在他耳邊開口:「我雖不知道莫將軍和這女暗衛過去有過何種關係,但我提醒將軍,這種女人詭計多端,一輩子活在面具里沒有真心。」說著伸手按在莫玄奕心口的位置:「管住這裡,對你對我,對我們的將來,都好。」
莫玄奕面上已經浮起冰凌,他一掌打開方淮的手,眉眼間戾氣十足:「不必方大人操心,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說著,毫不猶豫走向簡語羨,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心口,像是被捏住一般,難受到快要窒息。
他原本以為揭穿她,害她把所以秘密公佈於眾,身份暴露,看著她痛苦,難耐,瀕臨崩潰的樣子,他會很開心。
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輾轉難眠,暴躁不堪,憂慮煩悶,才是他這些天的狀態,想象中的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並沒有如約而至。
他明白,簡語羨落在方淮手裡,最後只能思路一條。因為他了解方淮的心狠手辣,亦了解簡語羨的執迷不悟。
下一秒,莫玄奕拔出腰間長劍,一劍砍去,劈斷了拴著簡語羨手腳的鐵鏈。
然後俯身,將她抱了起來。
她瘦的可怕。
「莫玄奕。」方淮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冷冷叫住他:「你可想好了。」
莫玄奕腳步未停,徑直走了。
留下方淮一人,站在原地握緊拳頭,滿腔怒火無處可泄,一拳砸在牆壁,血跡斑斑。
「莫玄奕你等著,等你們莫家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便是我滅你滿門的時候。」
簡語羨被帶去了莫府,來不及讓丫鬟收拾一間新廂房,他直接把她帶進自己的卧房。
他一向有潔癖,卧房更是除了打掃的丫鬟外,誰也不能進,更別說碰他的床了。
莫玄奕幾乎是將簡語羨扔到床上的,看著她痛的蜷縮在一起呻吟幾聲,才冷冷吩咐丫鬟:「請個郎中來。」
此刻的簡語羨,只穿了一見發黃的牢服,且這衣服因為遭受鞭刑而破破爛爛,領口的傷痕尤為明顯。
這個女人,莫玄奕目色深重地凝視著她,想起十年前見她,還是單純善良的小姑娘,乾淨到不染塵埃,十年過去,他終於能一層層揭開她所有面具,看看這眾多偽裝之下的簡語羨是個怎樣的女人。
眼下他看到了,卻又好像沒有看到。
誰能確定,她此時此刻虛弱可憐的模樣,就是真的她呢?
郎中到了,檢查之後說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皮肉傷。
簡語羨昏睡的時候,莫玄奕一直坐在旁邊,目色深沉地望著她。
簡語羨,我究竟該怎樣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