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醉酒
原本歐陽漓是出宮去城北村落商談一些要事,秘密出行,不方便被外人知道的。所以馬車和隨從都顯得很低調。偏偏在回宮的路上看見醉酒的蘇念菡,原本不打算管,可看著那個段靳對她拉拉扯扯,心裡竟不自覺彆扭起來。
便叫侍衛把她帶上了馬車。
蘇念菡原本就昏昏呼呼,身子軟趴趴沒力氣,李友安只敢扶她上了馬車,便落下車簾。
她身子不穩,隨著馬車突然前進,她毫無徵兆地往前倒去。歐陽漓一驚,忙伸手抱住了她。
「蘇念菡。」歐陽漓皺眉低低地吼她,這女人渾身的酒氣,實在難聞的很。
「嘔。」蘇念菡不但沒有理會,反而打了個嗝。他們離得那麼近,近到歐陽漓甚至能感受到這飽嗝的溫度……
他臉色鐵青,生生快被這個蠢女人給噁心死了,作勢要放開她:「坐好!」又是嚴肅的低吼。
「不要。」這是蘇念菡第一次明目張胆拒絕他的要求,接著兩隻手就搭在他的脖子上,順勢縮進他的懷裡。
酒精壯大蘇念菡的膽子,她笑嘻嘻地抬頭,一副醉眼打量著歐陽漓那張冰山臉。突然,抬起左手,掐住他的臉頰晃了晃,癟嘴道:「笑一下嘛。」
歐陽漓身子一僵,被蘇念菡這女人鬧得,他現在渾身都酥酥麻麻,像是被閃電打了一樣。
「蘇念菡,你活膩了是不是。」男人的聲音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面部也略顯僵硬:「鬆手!」
蘇念菡撅起小嘴,不情願地嘟嘟囔囔,送開掐著他臉頰的手,卻在放下前又朝另一半臉拍了兩下,抱怨道:
「你就會嚇唬我。」
「不是嚇唬,朕說到做到。」歐陽漓的情緒差不多被蘇念菡逼到了極點,若她再繼續做些大逆不道的動作,可能真會把她丟出馬車也不一定。
但是她識趣地放下手,縮在歐陽漓的懷裡,安靜下來。
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綿羊,小臉紅撲撲的,手抓著歐陽漓胸前的布料,身子忽然微微顫起來。
「蘇念菡。」他雙眉微撩,低眸看去,才發現她是再哭。
明明剛才是她欺負了皇帝好嗎?這麼女人哭什麼哭。
眼淚打濕歐陽漓胸前衣襟,黏糊糊的,讓一直有些潔癖的他,渾身不自在。可是看見那女人瑟瑟發抖的樣子,心中動容,遲遲沒有抬手將她推開。
「歐陽漓,你王八蛋。」
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來,聲音很弱,但還是讓歐陽漓聽清楚了每一個字。
「你們這種永遠高高在上的公主王子,哪裡懂得人心的可貴啊。」
歐陽漓原想發火,但聽到這裡,鳳眼微眯,沉默著不說話。
「為什麼五年前你要選擇我,又為什麼做了那樣的事情后,又不負責任的把我丟掉?五年後想起我有用了,又不由分說把我抓回來,你當我是什麼?給條魚就能幸福一天的阿貓阿狗嗎?」
歐陽漓看著懷裡的小綿羊,眼波深沉。
聽著她繼續喃喃:「你知不知道這五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我從青州到了金陵,從蘇家大小姐變成一介村婦,從段家未來的媳婦,變成單身母親的……」蘇念菡頓了頓,像是想藏住某種悲傷:「你知道他們叫我什麼嗎?」
「蕩婦。」蘇念菡的聲音在安靜的馬車裡格外清晰,尤其是這兩個字,即便說得輕描淡寫,卻重重落在歐陽漓的心上。
男人深了眼眶,夾著不動神色的冷意,問道:「是誰這麼說。」
話音剛落,歐陽漓忽然覺得心口一痛,他皺眉低頭,看見那女人竟發了瘋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胸口。
隔著衣衫,還是被她咬到皮肉。
「蘇念菡你瘋了!」
她不光咬,還上下牙齒相互摩擦著,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
「蘇念菡!」歐陽漓一把掐住她的臉頰,不留情地把她從胸前推搡開,衣服都被她咬破,皺皺巴巴還透著鮮紅的血絲。
蘇念菡品著嘴裡的血腥味道,傻呵呵地笑了起來。她側著身子靠在馬車壁上,眼神一瞬不瞬盯著歐陽漓看。
「很疼吧。」她一直笑著:「是不是疼得讓你想哭?」
歐陽漓冷冷瞪了她一眼,誰跟她一樣嬌氣,咬一口就哭?
「你知不知道這五年我心裡想的都是什麼?」蘇念菡眼睛紅得更兔子一樣:「我想著,要是有一天讓我遇見你,一定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肉長的。」
歐陽漓偏頭,細細望著她:「人心都是肉長的。」
「你可不是人。」蘇念菡抿唇:「你是天子,是龍……和我們不一樣……」
說到這裡,車廂里是久久的寂靜,蘇念菡一直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睡著了,直到馬車進了宮,她還沒什麼反應。
馬車在宮裡的後山停下,因為此次出行隱秘,所以馬車不宜在宮內張揚,只能停在後山。
歐陽漓親自把蘇念菡抱了下來。垂首望去。她眼角還掛著淚痕,嘴唇被咬得血跡斑斑。
「陛下,老身派人送蘇姑娘回昭陽殿吧。」
「不用。」
歐陽漓抱著那瑟瑟發抖的小綿羊,在寂靜的夜裡,朝一條沒有光的小路走去。寥寥的幾顆星照著腳下石板,蟬聲陣陣,很快到了小路的盡頭。
小路盡頭就是昭陽殿,那個默默隱立在宮裡數年,但從未引起重視的宮殿。
好像自己每次來昭陽殿都是深夜,小羽都已經睡下,那個不過四歲的孩子,就已經明事理懂進退,成熟的像個小大人。倒是懷裡這個姑娘,明明都是孩子她娘了,還一發脾氣就咬人,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候她照著自己手背咬,這一次又是胸口,真是幼稚的要命。
「陛下。」守夜的宮女看見懷抱著蘇姑娘的陛下,忙小跑過去,行禮之後欲將她接過來。
歐陽漓卻徑直走向卧房,步履未停。
「備些熱水,給她擦擦身子。」
「是。」
宮女給蘇念菡擦拭了身子,又換了身乾淨的睡袍,伺候她躺在床上。
歐陽漓從小羽的房裡下來,看見蘇念菡縮成一團窩在床上,髮絲沾水,面頰緋紅,衣領微微開著,看著讓他心口微動。
他鳳眼微眯,走進了幾步,屋子裡燭影幢幢,倒是襯得床上那小羊羔,像一盤美味佳肴。
「段……」蘇念菡翻了個身,原本縮作一團的樣子此刻變成一個「大」字形,仰面躺在床上,嘴裡小聲呢喃:「段靳……」
歐陽漓眸間閃過一絲危險,他又走近一步,聽得真切,這個蠢女人,叫的是段靳沒錯。
心中一團無名的火燒了起來,他坐在蘇念菡的床邊,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昂起頭來。
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蘇念菡,朕還在此!」
蘇念菡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歐陽漓那張恐怖的臉,一來二去酒已經有些醒了,她即刻就慫了下去。
「陛……陛下……」蘇念菡哆哆嗦嗦:「您,您怎麼在這兒……」
合著這小妮子對自己做的一切都不記得了。歐陽漓深呼一口氣,努力平復情緒:「你覺得朕為什麼在這兒?」
蘇念菡看見他胸口斑斑的血跡,好像隱約想起些事情,臉刷就紅了,紅了之後,又慘白了。
「你怎麼了?」歐陽漓看著她那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臉色,皺了皺眉,伸手探過去:「發燒了么。」
蘇念菡觸電般地躲開,嚇得躲在床角,眼睛瞪得很大:「沒有沒有,我沒有發燒。多謝陛下關心。」
看她這副害怕的樣子,還真和幾個時辰之前那個一副女流氓相的她不一樣,對比起來讓歐陽漓覺得好笑,看著她片刻:「過來。」
蘇念菡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乖乖爬到歐陽漓身邊,眉眼低垂。
「以後不許在外面喝酒。」又是命令。
蘇念菡悶悶地「恩」了一聲。
「那麼喜歡段靳?」歐陽漓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響起來,冷清極了。
「啊?」蘇念菡睜大眼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朕可以讓他娶你。正房,不用看別人眼色。」
蘇念菡不可置信地看著歐陽漓,他平靜的像是在給遠方表親許配親事,說完又淡淡補了一句:「就當是朕這五年給你的補償。」
「哦……」蘇念菡眼裡光芒盡暗,情緒複雜地喃喃:「原來是這樣。」
「什麼原來是這樣?」
「沒什麼。」蘇念菡搖頭:「你要是煩我,可以不用來看我,不用管我,沒必要這麼著急把我送出手去吧。」
歐陽漓一怔,頓了許久。
「朕沒有煩你。」
「那你幹嘛要把我許配出去。」
「你剛才睡夢裡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歐陽漓面無表情地道出這個事實。
「是……是嗎?」蘇念菡苦澀一笑:「因為沒有別的人可以叫啊。」她用食指扣著被單上面的繡花:「從小到大,只有段靳一個人真心對我好過啊。」
「這個理由太牽強。」歐陽漓皺著眉頭,好像很不滿意。
「你是被眾星捧月長到大的,當然不懂了。」蘇念菡聲音壓到最低,抱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