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進宮
竟然被編排進這麼一個心酸倒霉，可笑可悲的死亡現場，當真是人生第一次。想起剛才那小傢伙眉眼生動地描摹動作，歐陽漓臉色又冷了幾分。
這個女人，就是這麼教孩子的。
一旁的李公公早就嚇得冷汗直流，忙開口解圍：「七皇子殿下，這話可不能亂說，是掉腦袋的大罪啊！」
「你很喜歡砍人家的腦袋？」小羽偏著頭，饒有興緻地看著寶座上的男人，小小的腦袋裡裝的而不僅是四歲小孩的天真爛漫。他看著那張越發清冷的臉，咂咂嘴道：「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歐陽漓倒是不惱，勾著嘴唇看著小羽。
可是，這傢伙笑起來竟然被冷臉更可怕。那抽起的唇角讓小羽看著抖了三抖，他幾步跳下台階，下意識就想跑。
「我要回家！」
「這就是你家。」歐陽漓站起身來，身材挺拔袖長，明黃色衣袍在他身上越顯權貴。聲音還是不用質疑的霸道，不給對方留一點兒餘地。
「李友安，帶皇子回昭陽殿休息。」
「是。」
蘇小羽就這樣被那幾個了冷麵孔連扛帶抱的送去了昭陽殿，無論自己怎麼叫喊都沒有用。
「陛下，那接下來……」李公公上前一步，恭敬請示。
「鎖了昭陽殿，找幾個可信的太傅進去伺候，平日教小皇子念書立規矩。」歐陽漓神情複雜，嘆息之後又補充道：「你散消息出去，只說昭陽殿關的是亂臣親屬，用以控制局面的。」
「是。」
歐陽漓目光越發深邃，眼底泛著狠意。宮中的皇子年紀輕輕就被各族外戚控制，朝局表面平靜和諧，實則動蕩不堪。，現在隨便小小一粒沙石，便能攪翻整個天下。
所以計劃了四年才將這兒子接回宮來，仍不能公布他的身份。
身在帝王家，多得是言不由衷的事。
「那，蘇姑娘她……」李公公試探著開口。
「一起住到昭陽殿。」
蘇念菡大腦一片空白，現在除了在街上沒有盡頭地走，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辦。
一面是觸不可及的秘密勢力，一面是自己這孤苦無依，連爹都不肯幫忙的凄慘處境。想要找回小羽，恐怕真的難如登天。
直到一列侍衛齊刷刷走到蘇念菡面前，分散站於馬車兩側，李友安掀開車簾下來，走向滿身狼狽的蘇念菡。
「蘇姑娘，請您同我上車吧。」
蘇念菡心生戒備：「你們是什麼人？我憑什麼要和你們走？」
「若想見您的兒子，便隨我們走一趟吧。」
一聽到是關於小羽的事情，蘇念菡便毫不猶豫，上了馬車，一路穩妥地向前行駛，直到皇宮門口。
一直坐在自己身邊閉目養神的男子，只隨便掀開車簾對守衛道了聲：「是我。」
便又是一路的暢通無阻。
蘇念菡好奇：「你究竟是誰？」他穿著談吐不凡，但氣質卻處處透著陰柔。
「李友安，陛下身邊的總管。」
原來是個太監啊，蘇念菡心裡默默嘟囔，不對，剛才他說陛下……
「是皇上要找我？」說完又覺得不對：「是皇上搶走了我的兒子？」
李公公皺了皺眉：「蘇姑娘，這宮裡可不比市井，說錯話，是要掉腦袋的。」
傳說中的天子，天下一切皆為他所有。他現在搶一個小小男童回宮，誰敢道個不願？
之前蘇念菡在心裡默默猜測了好幾種可能，就算對方是當今丞相的公子又如何，大不了自己寫一隻告書親自遞送到皇上面前，求他給自己做主。
可是千算萬算，又怎能算到對方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呢。
想到這裡，蘇念菡軟軟靠在馬車壁上，眼神越發空洞起來。
「這裡是昭陽宮，會有宮人伺候您洗漱的。」
說完，馬車門帘掀起，蘇念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那是一座像是建在水上的宮殿，浮萍滿地，碧綠而明凈。蘇念菡在被攙扶著下來，看見排隊站好的丫鬟太監，完全被這整張嚇懵逼了……
不怪她沒出息，而是這樣震撼的場景，她做夢都沒想過。
「笨念菡！！！」小羽從丫鬟中間鑽出來，朝著蘇念菡撲過去：「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
蘇念菡將小羽抱在懷裡，味到這熟悉的味道，心中安心不少，但表情卻是少有的嚴肅。
小羽看見凶面孔的念菡，顫抖著吞了吞口水：「笨念菡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是蘇爺爺的家丁說帶我先走，然後會來接你，我才……」
蘇念菡已經把那小傢伙扛在了肩上，懶得多聽他解釋。
「啊啊啊，娘親你饒了我吧，我錯了錯了，以後絕對寸步不離開你好不好，娘親！！」
蘇小羽只有在這時候才認認真真叫蘇念菡一句娘親。
「說什麼都晚了。」蘇念菡不留情面，隨口吩咐下人：「你去給我找幾件適合他這個年紀的女裝。」
「好的姑娘。」
「……」蘇小羽短暫失神之後，即刻換上更大掙扎：「啊啊啊啊！蘇念菡你簡直喪心病狂！！我不要穿女裝！不要啊！！」
昭陽殿里蘇小羽哀嚎聲不絕於耳，讓在外面守著的宮女太監忍俊不禁。
折磨蘇小羽也差不多了，蘇念菡便由宮人伺候著沐浴。原本還彆扭著不讓他們進來，但她看到整個房間里都是水池，而且又大又深時，她又把剛趕走的宮女叫了回來。
「在這裡洗澡，難道不是跟投河自盡一個道理？」
宮女欠身行禮，微笑著回道：「若是姑娘懼水，就讓我們伺候您沐浴吧。」
為了生命安全，蘇念菡只得同意。
但是一下水便完全改觀，簡直太舒服了，水下竟然還安著座椅，又軟又舒服，蘇念菡坐在上面，背靠著水池邊，手臂搭在兩側岸上，任由宮女們按摩伺候。
這感覺怎一個舒服能概括的了？！簡直就是仙人級別的享受，蘇念菡癱瘓在水裡，一動也不想動。
怪不得人們都爭相往上爬，權利金錢地位。這種被人伺候捧著的感覺，當真容易上癮啊。不知道她家小羽今後會不會被這紙醉金迷的一切沖昏了頭腦。
沐浴之後，丫鬟早早備好了一身新衣，因為沒名沒分，所以未備宮服，只有件簡單的煙衫和褶裙。
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穿在原本就膚如凝脂的蘇念菡身上，襯得她更加動人。
「看的那麼入迷啊。」蘇念菡捏了捏完全看呆了的蘇小羽的臉：「你要是喜歡，改明兒讓宮人給你做一套一樣的，小號兒的。」
又是女裝，聽到這裡，蘇小羽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算了算了吧！」
有小羽在身邊，又換上一身舒服的衣裳，蘇念菡此刻身心都放鬆的大半，即便一會兒要見這普天下最至高無上的王，她倒是也沒多大懼色。
牽著小羽在庭院里閑散，這才細細看了個明白，原來這建築不是立在水中，而是閣樓被一汪池水環繞，周圍沒什麼屋子，好像是因這裡坐落在皇宮最偏僻的角落，但正因這偏僻，讓安靜的氛圍引來了花鳥的駐足，草木叢生，簡直就像個小小的世外桃源。
「笨念菡。」蘇小羽摘了朵芍藥放在蘇念菡的手上：「要是皇上非要我做他兒子，你別和他爭，他可凶了，身邊又有一對冷麵孔保護，你會被欺負的。」他捏了捏蘇念菡的手掌：「你放心，我的心肯定是向著你的，等會兒他來了，你就假裝附和他，然後咱倆等到午夜時分，他們都睡了，再偷偷溜出去。」
在這之前蘇念菡都抱著最後心愿，想著小羽他爹只是皇上的某個兄弟，可是現如今，怕是再也沒話寬慰自己了。
「好了，你別瞎操心，自己去玩吧。」蘇念菡看著小羽邊跑邊跳著的背影，心微微地疼著。他畢竟是個孩子，將這一切想得太過簡單，若是皇上鐵了心要留他，任自己長出三頭六臂都帶不走小羽啊。
沒過多久--
「陛下駕到！」
李公公的聲音響徹整個昭陽殿，周圍的丫鬟太監紛紛頷首往門口走去，迎接陛下的到來。
偏偏蘇念菡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原以為自己看開了所有，已經無所畏懼。但是這個時刻到來之時，這心裡還是抑制不住地狂跳起來。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裙擺，捏出汗來。
她好像聽見身後穩健的步伐聲，一下一下，像是在敲擊自己的身體，心靈，以及大腦。
讓她不自覺想起五年前那個徹底改變自己一生的夜晚，想起纏綿悱惻的交織，想起他長驅直入的荷爾蒙，想起父親的巴掌，想起自己這五年來收到的痛苦，所有的所有，在身後那個腳步聲停下之後，匯聚成一股怒火，湧上蘇念菡的心頭。
幾乎是跳脫了理智的，蘇念菡轉身給了歐陽漓一巴掌。
在場所有人，皆看得目瞪口呆。
這女人是真的不想要命了，還是不知道站在她身後的人是陛下？
幾個帶刀的侍衛上前來按住蘇念菡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你們放開我家念菡！」蘇小羽從人群里衝出來，使勁兒掰著那冷麵孔的手，可是還是無法讓他們遠離他的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