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很悲慘的身世

說到這裡之後，她的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她回憶著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當時我真的以為我會死了，可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的好朋友月秀她竟然救了我。月秀跟我的關係非常非常的好，她疼我就像是疼自己的妹妹一樣，因為有一次她生病了，是我救了她，她說她欠了我一條命，以後一定會還我的。那個時候她見我懷了孕，卻要被活活的燒死，於心不忍，就跟我說，她願意代我去死。我當然不能夠答應了，她把我打暈了，然後……」說到這裡之後，她的淚水不停的往下流：「然後她就被活活的燒死了。」

「我這就不懂了。」杜叔在一旁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說月秀因為救你被火燒死了，而你則逃了出來，你是真正的何綺雲。你們村子里的人應該都認識你和月秀，又怎麼會弄錯了呢？」

「是這樣的，我們村子里有一個規矩，就是燒死人的時候，必須要用布套把頭給套起來，把那個人的一張臉遮起來，免得她死後便成厲鬼來報仇。當時按照村裡的規定，我就是要這樣被燒死，所以月秀就利用這個機會，把我打暈了，然後她換上我的衣服，把那布袋套在頭上，讓所有的人以為她就是我。然後等有人進來押走我的時候，她就站了出來。因為我們兩個人的身材根本就差不多，又沒有人想到會有人願意代我而死，所以大家理所當然的把月秀當成了我，而月秀也就被燒死了。等我醒過來之後，我出去看，發現天早就已經黑了，而月秀也早已經被燒死了，我知道我再傷心再難過也沒有用，所以……」說到這裡之後，她的聲音又哽咽起來，顯然是在受到心靈的煎熬。

「我趁著天色黑，就逃出了村子。我拿了我早就攢好的一筆積蓄，我很想再去找小豪哥，可是我怕連累了他，所以也沒敢去找他，也沒敢見他。我拿了這筆錢之後，就立刻逃到了香港，找到了中間人幫我偷渡到大陸，我給了那個人一筆錢，那個人就答應了我的請求，很快的我就被送到了大陸。我不敢再在香港待下去，唯恐被他們發現我還活著，他們會繼續燒死我，我死了沒有關係，可是我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啊。」說到這裡，她已經說得泣不成聲，顯然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在忍受著最痛苦的心靈和精神的煎熬。

「那麼接下來呢？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啞姑姑。」蘇小窗抬起頭來，一字一頓的望著她，此時此刻，蘇小窗也滿臉都是淚水，她任由淚水在自己的臉上肆意流淌。

何綺雲望了蘇小窗一眼，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對不起，孩子，是我對不起你，真的是我對不起你。我逃到內地之後，我繼續往北逃，我不敢留在廣東，也不敢在福建，很快的，我坐火車到了西安。到西安之後，我在那裡生下了一對孩子，我生下了兩個女兒，兩個女兒是雙胞胎，她們生下來的時候，一個有七斤多重，而另外一個只有四五斤重。小女兒看上去十分的瘦弱，我身上的錢又不多了，我一個人根本就沒有能力來養活兩個女兒，而且小女兒身體這麼不好，我沒有辦法之下，只好狠了狠心，把小女兒放在了一家人的門前，我希望這家人可以收養她，然後我就抱著大女兒走了。」

說到這裡，她雙手掩面，嗚嗚的哭了起來，哭了很久很久才停下了哭聲。

蘇小窗聽到她這麼說后，她心裡便明白了怎麼回事，原來眼前的這個啞姑姑何綺雲真的是自己的生生母親，也難怪當她第一次去三河村的時候，三河村裡的人會把她認成了綺雲，也難怪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何綺雲會第一時間出來幫她，救她，原來是因為這麼一個緣故。

蘇小窗的淚水在一瞬間傾瀉而下，在那種情形下，如果她是何綺雲的話，她也許會那麼做的，一個女人受了這麼大的打擊和煎熬，除此之外，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說到這裡，何綺雲又斷斷續續的說：「我把孩子放在那家人的門前後，我唯恐那家人不肯收留我的孩子，她不肯對我的孩子好，所以我就躲在暗處悄悄的看，最後被我發現一個年輕的姑娘把孩子抱走了。後來我去看，我看到那個人她對我的孩子真的很好很好的，見到這種情形之後，我心裡很高興，我又去觀察了很久很久，看到她真的對我的女兒是全心全意的，我這才放下心來。而那時候我已經幾乎身無分文了，我在西安欠下了一大筆債務，我必須要帶著我的大女兒走，否則的話，萬一被那些追債的人追上，他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所以我就帶著我的大女兒悄悄的逃走了。我不太會說普通話，在內地根本就沒有辦法生活下去，所以思前想後之後，我還是帶著我的女兒回到了廣州，到了廣州之後，我就找了一份工作來養活女兒。可是在我回到廣州沒有多久，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追債的人他們竟然追到了廣州，我帶著女兒逃跑，誰知道倉惶之中，我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眼看著追債的人就要追過來了，我沒有辦法就只好把女兒藏到了草叢裡，而自己向另外一個方向跑了。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躲開了那些追債的，然後就回來草叢裡面找我的女兒，可是當我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我的女兒不見了，她不知道去了哪裡，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狗叼走了，還是被人抱走了。總之，我在一瞬間失去了兩個女兒，那一刻我真的不想活了。」

聽到她這麼說后，蘇小窗的淚水肆無忌憚的流淌著。

其實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當時的場景，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四處奔命，四處逃，還要被追債的追，她怎麼樣都可以，除了做出何綺雲做出那種選擇，她還能怎麼樣呢？

蘇小窗抬起頭來，偷眼看了一眼杜元春，發現杜元春臉色慘白，整個人像是瘋了一樣，她只是在那裡獃獃的站著，一句話都不說。

看到她的樣子，蘇小窗猜到她已經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她雖然是有些腦子轉不過彎了，可是有些事情卻也還是明白的。

想必，她心裡多多少少的也已經想清楚了一些事吧。

蘇小窗緊緊的握著手，悲聲喊了一句：「姐姐，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們還是先到房間里休息一下吧。」

「不用。」杜元春定定的說，她看都沒看蘇小窗一眼，只不過是抬起頭來盯著啞姑姑。

見到這種情形，蘇小窗只好一句話也不再說了，因為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何綺雲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失去了兩個女兒，我想到了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跳下一處山崖之後，竟然被人給救了，但是我的臉磕在石頭上，便毀了容，落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接下來的日子裡，我經常被追債的追，東躲西藏，什麼樣的臟活累活都干過。我最大的希冀就是我的兩個女兒。我大女兒已經找不到了，我想起還有一個小女兒，就一路連乞討帶打滾跑到西安去看我的小女兒，才發現我的小女兒她竟然已經搬家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西安說大也不大，可是說小也不小，要想找一個人真的沒有那麼容易，我想了好久之後，就決定在西安住下來，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大街上遇到我的小女兒，就這樣我在西安給別人打工，一住就住了二十多年。後來我無意中遇到了一個人，我認得她，那個人就是當初抱走我小女兒的那個姑娘，雖然她已經和以前的樣子變得不太一樣了，但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於是我悄悄的跟著她去，我見到了我的女兒。在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去認她，可是理智告訴我，我不可以這麼做。這麼多年來，我根本就沒有盡過做母親的責任，也從來沒有照顧過我的女兒，全都是那位偉大的母親，她代我照顧我的女兒，我女兒才有了今天，所以無論如何，我也不應該騷擾她們，我就默默的離開了。從此我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悄悄的看我女兒幾眼，每當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心裡就覺得很寬慰，日子就有了活頭，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

說到這裡，她的眼神頓時黯然了，她定定的望著蘇小窗，語氣有些凄涼的說道：「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我女兒，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就去問他們的鄰居才知道，原來他們已經搬家了，沒有人知道他們搬到了什麼地方。我就只好在西安等待著，希望有機會再見到我的女兒。過了大概有半年多，我見到我的女兒在醫附近出現，我去問別人才知道她是從香港過來的，我知道她來到了香港，於是我便重新回到了香港。回到香港之後，我不知道我女兒在什麼地方，我沒有見到過她，我很希望可以再重新遇到，可是偏偏又遇不到。直到後來，那一次在酒店裡，我見到……」她說到這裡之後，便抬起頭來望著卓元修，而卓元修也望著他。

卓元修的眼神有些張皇，他整個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一點都沒有黑社會老大的樣子，反而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他坐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只是默默的盯著何綺雲。

何綺雲則說道：「我做夢都沒有想到，元修他竟然會試圖對我的女兒做出那種事情來，幸好我及時把他打暈了，制止了這件事情的發生，也救了我女兒。我女兒跟我說話，那一刻我真的很欣喜，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我又救了我女兒好幾次，每當聽到她親親熱熱的喊我，每當看到她的樣子，我心裡就覺得很幸福，很幸福。可是那一次我被他們送到醫院之後，我真的有一種衝動，那就是快去認我的女兒，可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夠這麼做，如果我這麼做的話，我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我對不起我女兒的養母。所以權衡再三之下，我決定離開，再也不出現了，再也不干涉她們的生活。於是我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我便悄悄的去了離島，我在離島上幫人家打些散工過日子，我只是乞求我女兒，也就是她，蘇小窗，再也找不到我，我就滿足了。」

蘇小窗聽到她說這句話之後，再也忍不住了，猛的衝到她的面前，撲在她的身上，喊道：「媽媽，這麼多年來，你受苦了。」

何綺雲聽到蘇小窗喊自己媽媽之後，她頓時愣住了，她睜大眼睛，望著蘇小窗，喃喃自語的說道：「你，你剛才喊我什麼？你剛才喊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