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 愧疚

赫連思君的到來在村莊也引起了不小的波動。幾個村民聽自己娃兒說楊婆婆家來了一個漂亮的男孩兒，一開始還以為是楊婆婆家親戚的孩子來了。後來一想，不對啊。當初楊婆婆和夫君是從外面移居到村裡來的，兩口子年輕的時候說是家鄉遭了旱災夫妻倆逃難來的。村裡的人看夫妻倆也是好相與的，也就真心接納了他們。後來男人死了，剩下楊婆婆一個單身女子，不見她改嫁也從不見她除了村裡的人誰也不來往。說是親戚都逃難去了各地，早已經失去聯絡了。現在楊婆婆家裡突然冒出一個小孩，大家都覺得奇怪。於是幾個村民借故來楊婆婆家一探究竟。楊婆婆只說是一個失散多年的親人近日裡相遇了，於是把自家的孩子放自己這裡寄養幾天。眾人聽這說法也找不出不對來。來的人多誇思君這孩子長得漂亮，還教養好。楊婆婆教他叫人，他也不扭捏，甜甜的喚上一聲「大叔」「大嬸」，把一群人哄得直豎大拇指，說楊婆婆親戚會教孩子。還會特意囑託自己孩子多跟思君學學。

後來楊婆婆家來了個有教養又長得漂亮的親戚家孩子這事兒在村裡傳開來了。於是來楊婆婆家看思君的人越來越多。這讓思君很鬱悶，天天當猴兒一樣被人看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楊婆婆樂呵了幾天，於是就找借口說思君不在，把來的人擋在了院子門外。

「思君，你為什麼不喜歡別人來看你？」招弟托著下巴問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寫字的思君。

「你喜歡一群人圍著跟看耍猴似的看你？」思君抬頭瞥了眼招弟。

招弟很認真的想了想，搖搖頭「不喜歡。」

隔了一會又說「可是你不是猴兒啊。而且大家都誇你誒，說你有教養又長得漂亮。」

「我又不是女孩子，我要別人誇我長得漂亮幹什麼？」思君最不耐煩那些人一邊誇自己長得漂亮，還要伸著大手往自己臉上掐上兩把。再掐下去估計臉都要掐腫了。

「可是你真的長得很漂亮啊。思君，你讓我掐掐臉好不好？」這些天招弟看大人們都掐思君的臉，自己也躍躍欲試。可是在大人面前一副乖巧樣子的思君到了自己面前就是一個霸王，自己手剛伸出來就會被他拍下來。明明自己比他大上三歲，可是他看起來個像個大人。

「不準！」思君朝著招弟翻了個白眼。這個招弟一天到晚粘著自己，自己弟弟都不去照看了任由他滿院子爬去了。這幾天還妄想要掐自己的臉，自己臉可只有自己娘親水靈兒可以掐的。讓外面那些大人掐了是因為看在楊婆婆的面子上。

「思君，你認字？」盯著人家臉看了半天的招弟這會兒才發現思君是在桌子上寫字。

在村裡可只有村長和李大秀才才認字，還有楊婆婆。在這裡認字可是一個很大的光榮，思君這麼小居然也認字！思君在招弟眼裡立馬高大起來了，再也不是以一個大他三歲的姐姐的眼神看他了。

兩歲開始，水靈兒就會開始教思君認字。因為赫連逸軒是個有才華的人，而且他是皇上。儘管知道赫連逸軒連自己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這事都不知道，可是水靈兒的潛意識裡一直覺得自己有一天會再見到赫連逸軒。到他見到自己兒子的時候，她希望他知道的是她給他教出了一個很有才華的兒子。於是，在赫連思君牙牙學語開始水靈兒就拿著本書指著上面的字一個一個給他讀。赫連幕逝還為此笑過她「你兒子連娘都沒學會你就教他識字讀書？」因此在赫連思君的眼裡，認字這事是件在平常不過的事了。現在這麼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居然讓招弟這麼崇拜，思君心裡立馬自豪起來。

「這算什麼，我還會背三字經、百家姓、論語呢！」於是赫連思君這小鬼，傲嬌了！

雖然不知道那什麼精什麼姓的是啥玩意兒，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肯定是村長他們都不會的東西。招弟這小姑娘對著思君就差眼冒桃心了。

「在我們這裡，認字的可只有村長、李大秀才和楊婆婆。他們都是大人了，思君這麼小就會這麼厲害的東西了，好厲害哦！」

「我教你認字吧？」思君看著招弟崇拜的眼神，一衝動話就脫口而出。話一出口這小人兒就後悔了，本來招弟這丫頭就愛粘著自己，要是再教她認字……

「可以嗎？我們這裡除了婆婆，女人都不識字的。我可以嗎？」招弟沒有想到思君會提出教自己認字，帶著慢慢期待還夾雜著一絲惶恐。

「當然可以啊，以後你每天過來我教你。」本來還有些懊悔自己不該那麼衝動的，可是看到招弟臉上那種期待，那點懊悔也就消失不見了。

「這個念什麼？」思君拿著根樹枝在地上很端正的寫出了個字讓招弟認。

「這個……這個念叄。」招弟沒有底氣的答道，昨天思君有教過自己，可是回去之後還要幫娘親幹活自然沒有時間再溫習。果然，今天思君一檢查她的功課她就答不出來了。

「這個字年壹，不是叄。把手伸出來！」思君儼然一副嚴厲先生的樣子，拿著寫字的樹枝就要打招弟的手掌心。

「思君，一定要打嗎？我明天一定能記住的。」招弟看著思君手裡揚起的樹枝有些怕疼，討饒道。

「我娘親說了，記不住只有罰了你下次才能記住。把手伸出來。」思君這個先生可是一點都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招弟沒有辦法，只好把手伸出來。

思君也真的拉過她的手就朝著她的手心打去，嚇得招弟閉著眼睛縮著脖子。楊婆婆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思君，怎麼能欺負招弟呢？」楊婆婆以為思君在欺負招弟，於是有些嚴肅的開口。

「婆婆，思君是在檢查我的功課，我答不上來就必需要挨罰的。思君不是在欺負我。」思君來沒來得及開口解釋，招弟就噼里啪啦說了一堆。

「哦？思君原來還會當先生啊？那我要看看思君先生寫的字了。」楊婆婆一聽思君居然在教招弟認字。走進一看，地上還真的有思君寫下的字。讓楊婆婆訝異的事思君的字不僅端正，而且字裡行間還有著一種霸氣。估計這孩子還真不是普通大戶人家的孩子。

水靈兒讓思君從小就是照著赫連逸軒的字練的，因此思君雖然人小，可是他的字傳承了一些赫連逸軒的霸氣，這也是自然的。

就在赫連思君在大河村生活得如魚得水的時候，他的皇上爹爹帶著一隊人馬仔仔細細循著一路焦急的找著他。

「皇上，痕迹在官道上就沒有了。」先去前面找線索的樹下回來稟報說。

赫連逸軒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本來沿著東邊這條小道思君的足跡就被其他車馬和人的足跡給掩蓋了。好不容易又在路旁的荊棘從里找到了一塊上好面料的布條。赫連逸軒隱約記得思君有穿過這樣一套衣服，於是斷定定然是思君逃跑的時候留下的。於是沿著這個方向一路走來。後來本來斷了了小腳印又開始有了印記。赫連逸軒基本可以斷定自己兒子一定是往這個方向去，甚至都還沒有走太遠。於是自己領著這隊人馬緊趕慢趕的沿著線索往前走。沒想到線索再次在進入官道之後就失去了蹤跡。

難道思君在官道遇到壞人了？如果沒有，他又是朝著哪個方向走的呢？上官無極那老匹夫是不是已經發現思君自己逃出來了？會不會派人在抓思君？自己一定要在上官無極之前找到思君！只是，赫連逸軒重新陷入迷茫里。

「我們繼續往這個方向走，到了有人煙的地方就悄悄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人見過思君，特別不能放過人聚集比較多的地方。」赫連逸軒憑著自己的直覺選擇了一個方向，就當是賭注吧。兒子，你一定要在前面等著父皇！

沒有做多久的休息，赫連逸軒重新出發。跟著他的人看到一向意氣風發的皇上因為自己兒子而焦慮不安，這一路上都沒做多少休息，吃的也就是應付一下，大家紛紛對這樣一個有著人氣的皇上表示同情。

在大路和小道之間，赫連逸軒選擇了走大路。這條大路是通往通河鎮的，而小道剛剛好就是直達大河村的。於是就這樣，赫連逸軒的選擇再次延緩了父子倆人的團聚時間。

「思君，其實你知道你爹娘的名字的是吧？」楊婆婆終於在觀察了兩天之後，問出了自己的猜想。

思君一聽，停住了扒飯的手。小拳頭慢慢握緊，低著頭抿著唇不說話。

「你認得那麼多字，又這麼聰明，沒有理由不知道自己爹娘的名字的。如果你不願意說就算了吧，如果想告訴婆婆了再說。婆婆不怪你！」楊婆婆重重嘆了口氣，也真心心疼這個孩子。

自從知道思君識字之後，自己就一直在默默觀察他。從他寫的字看來，估摸著他真不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自己從遇到他開始就知道他的聰明的，認字又如此聰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爹娘的。那麼他之前一直說不知道自己爹娘的名字，只有一種可能了，那就是他在說謊。這個孩子怎麼會有這麼重的戒備心呢？難道是之前抓他的人是因為知道他爹娘是誰的原因才抓的他？這麼一想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他一直不願意說出自己爹娘的名字了。能讓歹人因為他爹娘的關係綁了他，就越發證明這孩子真不是普通大戶人家的孩子了。恐怕不僅僅是非富即貴這麼回事了。估計是哪個大官或者大富人家的孩子了。想來，他也不會在自己這裡呆很長時間，他的家人定然不會花很長的時間就能找到這裡來了。

伸手摸了摸沉默這吃飯的孩子，以這孩子的聰明和心機，還有字裡行間透漏出來的霸氣，估計以後也非池中之魚。幸虧老天開眼，這孩子能從歹人手裡逃了出來還絲毫無損，看來這孩子以後註定不平凡了。

楊婆婆突然想到年輕時候見過的那個孩子。雖然自己見他的時候那孩子才三歲。眨眼間就二十年了。那三歲的孩子眉眼間透漏出來的霸氣和這個孩子竟然十分相像。莫非……不可能！立馬有推翻自己的猜測。他坐在如今那位置，妻子到是聽說他娶了幾個，卻一直沒有聽說他有孩子。估計是自己年紀大了，年歲已久也極不牢固了。

赫連思君聽到楊婆婆那麼說的時候心裡立馬緊張起來。倔強的低著頭不願意回答，只有握起的小拳頭的微微顫抖泄漏他的緊張和害怕。雖然覺得楊婆婆是個好人，可是他害怕自己一旦說出自己皇上爹爹的名號會不會容易被上官無極找到。雖然這些日子，自己在大河村是真的很安心的待下來了，可是自己逃跑的事情一定被上官無極發現了，他一定會派人來追自己的。要是自己這時候泄漏出去，肯定容易引來他們的人的。可是看著楊婆婆每日對自己這麼好，自己卻這麼欺騙他，思君就覺得很愧疚。

晚間，赫連思君小盆友因為愧疚輾轉難眠了。

赫連逸軒與赫連思君父子倆都提防著的上官無極這會正在黑暗的書房中坐著。打從莊子管家來信說赫連思君逃走了，同時莊子里來了一群黑衣人前來營救。領頭的是兩個年輕男子。上官無極那一刻腦海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那一晚在大街上遇著赫連思君，得知他是赫連逸軒與水靈兒的兒子，且水靈兒並沒有死，自己想要將女兒送上皇后位置的願望落空了。一時歹心起，將那五歲稚兒騙了來。其實後來自己的內心是恐懼的，這畢竟了赫連逸軒唯一的骨肉，縱然是還沒有詔告天下，指不定這未來的皇位就是這孩子的。但是既然已經出手，且當下並無人所知這孩子是落到了自己手裡。做便做了，索性做到底。將他困於莊子，又覺得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派人看護著量他也逃不出。到底是低谷了赫連逸軒和赫連幕逝兄弟倆的能力，沒想到這麼快他們就找到自以為非常隱秘的莊子里去了。幸虧，赫連思君也在那個當下逃走了，赫連逸軒並沒有找到自己的兒子。只要赫連逸軒一天找不到赫連思君，那麼赫連逸軒就無法置自己的罪。所以必需得儘快先赫連逸軒找到赫連思君。如若真來不及，自己也並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

自赫連思君逃走那一天開始自己派出去了兩撥人。一撥人趕在赫連逸軒前面往各個方向前去搜尋赫連思君，另一撥人則跟在赫連逸軒後面，一旦發現他們有發現新的線索就立馬回來稟報。赫連逸軒知道了是自己抓了赫連思君肯定不會放過自己了，若不想坐著等死，那麼就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上官無極站起身來親自點燃了燭台，回到桌旁拿起筆，頓了很久終於還是在紙上快速寫了些什麼。那信封密封了才交給了自己最為信任也最厲害的影衛，轉身交代了一些什麼。

赫連幕逝接到密報的時候，把剛收到的密報握在手裡蹂躪成一團，踱步走到了窗前。長嘆了一口氣，喚了一聲屬下「你讓王將軍按我吩咐的行事，千萬要記得不要打草驚蛇了。」直到手下的人都出去了，慕容雪才端著湯出現在了門口。

「給你燉的湯，趁熱喝了。」赫連幕逝端著湯碗，只是輕輕攪動著湯匙。

「上官無極還是決定反了？」看著他凝重的表情，忍不住開口問了。

「是啊，我真不希望走到這一步。皇兄和我看著他們在朝堂上拉幫結派也任他們去了，真不想走到這一步啊。」赫連幕逝放下湯碗，握著慕容的雙手低著頭輕輕嘆息。

「人心不足蛇吞象。怪不了別人，只能怪他自己了。前有慕容和西門兩家的前車之鑒他還執意走上這條路就該做好一切心理準備。」慕容雪反手握過他的手。

「我明白，可是朝堂上現在好不容易才穩定了點又要出亂子，誒！」赫連幕逝仍然對此惋惜不已。突然又想到什麼，轉回頭看著慕容雪。

「對了，靈兒怎麼樣了？」

「自昨晚開始就把自己鎖在房間，不哭不鬧。水仙兒前輩勸她也沒見反應。」想到水靈兒從得知赫連思君並沒有被救回來時那灰敗的臉色就覺得有些不忍。

「讓她靜一靜也好，她是個堅強的人肯定能自己想清楚的。」

「但願如此吧。皇兄那裡有消息了嗎？」

「他們到了一個鎮子，暫時會留在那裡打探一下。上官無極的人好像已經先一步到了那裡，所以皇兄更不能輕易離開了。對於上官無極今天的異動，皇兄也早有預料，所以我才能先行在王將軍那裡謀划。否則一旦真被他掌握了兵權，那天下就真該打亂了。也許還在宮裡的上官香玉還可以利用一下。」

赫連幕逝想起赫連逸軒離開前曾對自己說「此番營救算是失敗了，勢必要驚動了上官無極那老賊。他肯定知道你我知道了這件事是他所為勢必不會放過他了，那麼被逼急了的兔子肯定會要咬人了。你要注意他那一派黨羽的一切動向，右將軍王必那裡也許可以是個突破口。當初他犯下事我曾在父皇那裡替他求情保下了他，現在你我以這份恩情相挾持，一向重情重義的他肯定會應下來的。只要兵權握在我們手裡，看他拿什麼反！」

於是回來之後，赫連幕逝就連夜喬裝趕到了軍營，親自會了會王將軍。依照赫連逸軒所言，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服了他就算他的岳伯父上官無極要借他手裡兵權一用，也萬不可隨他胡來。怎麼也不相信上官無極會要走上反叛這條路的王必立下軍令狀，無論是誰謀反都將毫不留情，誓死效忠赫連氏皇族。

果然，不到三日王必就傳來密信說上官無極可能有異動，且妄圖以攝政王的優越條件誘惑他反叛。赫連幕逝給他的回答只要四個字：「將計就計」。右將軍王必接到信的時候，手都是抖的。自己妻子這個娘家伯父還真是膽大包天，妄圖謀反。可是自己對於朝廷是衷心的，況且赫連逸軒當年於他有救命之恩，自己當然不能走上不忠不義之路。所以只能大義滅親了！

就這樣，上官無極忐忑的進行著一場膽大包天的謀划，自己掉入那個陷阱卻尤不自知。當他真正知道真相的時候後悔莫及卻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