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兄弟
五行妖怪滿眼無奈的看著滿月,好像他的問題實在有些多餘:「我鑽進去當然是為了就師尊,諭令上就是這樣安排的!」
滿月挑了挑眉,把大胖子向妖怪靠近了些,滿臉好奇的追問:「先不提諭令,你鑽進化境怎麼說?」
五行妖怪沒有回答,反而問滿月:「這座化外之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滿月怎麼說也是名門之後,見識自然不凡,點著頭笑道:「化外之境雖生於天地,卻自成方圓!說白了,他就是一片獨立於世間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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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妖怪點點頭,神色間帶著幾分小孩子似地得以,好像在買弄學問:「那你們知不知道這片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是被佛家的浩然之力開拓出來的,依緣、自在、四無量,歸根結底是慈航普度,慈悲之心。
幾個月錐後人知道妖怪心智不全,趕忙露出一副受教的神情,一起點了點頭。
「那這幾十萬大山裡的怪物呢,個個都是殘虐之身!它們只懂得殺戮,進了化境出了殺人還是殺人!」五行妖怪伸手指著遠處正慘厲長嗥、成群結隊的消失在化境入口處的怪物們:「殘虐之身,本就戾氣凝重,再殺人、被殺,化境里的戾氣便會越來越重,知道戾氣濃稠到化境承受的極限……」
說到這裡,五行妖怪突然看了看左右,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耐心的提示著:「小天地、慈悲力、戾氣深重……那時會怎樣?」
饒是十九心思深沉,在微微琢磨了片刻之後,也忍不住啊的驚叫了一聲:「孔…仙師是要引動這片小天地的…無量劫!」
化境是慈悲之地,當戾氣深重到一定程度,慈悲之力便會反制,將其間的一切都抵擋的一乾二淨,佛家也好,玄門也罷,就算理論不同可歸根結底都是在參悟天道,當一切都到了極限、盡頭時,天道便會降下無量大劫,毀滅一切。
依緣自在天、四無量心地本來就說閱讀盡在個自成方圓的小天地,孔弩兒這次的安排,就是要引化境里的無量天劫。
五行妖怪嘿嘿的笑道:「不錯,咱們這四年的辛苦為的是化境無量劫,劫數起時我鑽進化境,便能將無量劫之力傳於師尊那裡,師尊現在正處於一場極大的劫難之中,有了這股力量相助便能脫困。」
引無量劫、傳力至孔弩兒。
十九聽的頭暈目眩,她不知道孔弩兒以前三座陣法的設計,現在腦筋里已經亂成了一團,情不自禁的追問了一句:「怎麼傳力?什麼劫難?」
五行妖怪卻搖了搖頭:「我也都不知道。諭令中只說在化境劫數起時,我進入其間便可,還安慰我不必害怕,劫數時看上去雖然兇險,實則對我安全的很。」
滿月苦笑著搖搖頭,問五行妖怪:「那你怎麼進入化境,跟著怪物們一起跑進去?」
五行妖怪大樂,用力的搖著頭:「當然不是,」說著,他伸手一指不遠處早已刻畫完畢,卻還沒有施展的一幅複雜,但卻不算太龐大的陣圖:「要鐵鏽、數斗、熱仙姑和我一起動這座陣法,考法陣把我送進去。」
這時候一向渾渾噩噩的五行妖怪突然板起了臉孔,認真的對著十九等人說:「來搗亂的人再多,進了大山也只有送死的份,我到不怎麼擔心,不過還是要靠你們四個來護法。」
四個月錐後人一起對著五行妖怪點頭:「月錐後人,一定保你平安」
不料五行妖怪卻笑著搖了搖頭:「不是給我護法,是給他護法!」說著,伸手拍了拍地面,撲哧一聲,一個大頭矮子,毫無張(征)兆的從泥土中鑽了出來。
大頭矮子膚色土黃,腰間挎著一隻小鼓和一面小鑼,渾身**著,只是在跨上圍著一塊髒的看不出顏色的破布。
五行妖怪哈哈大笑,指著矮子給月錐後人介紹:「他是十萬大山裡的魈兒!早年曾經受過師尊的大恩,這次也是被師祖請來助戰!本來想著沒人搗亂,就麻煩不到他,不過現在看來嘿,你們只要護好他,其他的就全不用管了!」
大頭矮子對著十九等人裂(咧)開嘴巴,做出了個怯生生的效益,細聲細氣的說:「有勞幾位神仙了。」
月錐後人進入大山四年,第一次和這個大頭矮子見面,矮子身上沒有太多靈元波動,那點修為在月錐後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既然是山魈,不知不覺的遁土而行,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
滿月一臉的稀奇,上下打量著矮子笑道:「你能應付了外面來搗亂的敵人?」
十九和他的三個兄弟面面相覷,都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大山之外,天下的修士從四面八方匯聚而至;
大山之內,五行妖怪胸有成竹,大頭矮子客客氣氣,月錐後人莫名其妙,鐵鏽、叔斗和熱仙姑還在療傷,他們的一眾手下都面無表情的侍立四周;
化境中,怪物肆虐,到處是一片血腥殺戮,法寶神通的璀璨光華和漫天慘嚎、濃血、碎肉攪在一起,湛藍的天空早就變成了醜陋的昏黃;
而東海之外,一座被世人視為禁忌之地的孤島,此刻烏雲密布,風雷滾動……黑白島!
已經化作巨廈大小的蛤蟆紅壺,正抻開四肢、肚皮緊緊貼著地面,趴在柳相跟前,嘴巴大大的撐開。
數不清的巨大符撰,著隨風而舞,圍著紅壺團團打轉。有的符撰殷紅如血,比劃鏗鏘力透天地;有的混沌灰暗,無論如何用里去看,也無法分辨清楚他的紋路,始終是那麼模模糊糊的一片……
柳相已經有三個頭顱恢復了活動能力,原本還有些光禿禿的蛇皮已經批滿了巨大的鱗片,在殘陽的映照下綻放出湛湛光芒,每一次晃動都會震起萬道燦然之光,凜冽而暴戾,彷彿天神眼中爆起的滅世神光!
此刻,三顆頭顱的動作卻只能用溫柔來形容,彼此纏繞著、蜿蜒著無聲的起伏,巨大的蛇信輕而又輕,愛憐的舔過紅壺的身體,柔柔的宛若少女的梢。
六隻本應陰冷、毫無感情的蛇眼中,也流露出心疼和眷戀,一霎不霎的看著滿目痛苦的紅壺。
紅壺的腮囊一鼓一鼓,費力的喘息著,吞吐之間出好像破陋風箱的,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蛤蟆終於爆出「咕」的一聲鳴叫。
一聲蛙唱,驚天動地!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隨著那聲鳴叫,從紅壺的周圍賁然卷揚,向著四下席捲而去,轉眼便散出了孤島,周圍的海水霍然掀起驚天海浪,憤怒的咆哮著,向著遠處摔散退讓!
渾濁而慘敗的巨浪,彷彿被無形的大推輾著,瘋狂的退著,一直消失在視線盡頭。從天空鳥瞰,這方圓千里的海面都已經變成了一座漏洞樣的大坑!
在驚天動地的蛙鳴里,一隻背生雙翅、四臂四足、**體型差不多大小的妖蛹,猛的被紅壺從肚子里噴出來,一路翻滾著,最終啪的一聲,摔破在堅硬的礁石上。細瓷四濺之下,一頭和妖蛹一模一樣的妖怪霍然現身!
雙翼四臂的妖怪神色恍惚,目光渾濁,似乎根本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在左右四顧了片刻之後,終於看到了依舊長著嘴巴的紅壺。
妖怪遲疑著,跪在地上對著紅壺施了一禮,聲音無比乾澀,時尖時啞:「覲見我主,侍奉我主!」
紅壺不理,猛的又是一聲蛙鳴,第二隻妖俑被噴出,摔碎,第二頭妖怪渾身火紅,身材矮小,臉孔好像抽筋似的不停顫抖著,背後還拖著一根尖尖的尾巴,與四臂妖怪一樣,跪在地上奉紅壺為主。
紅壺的鳴叫聲越來越急促,黑白鳥四周的海水彷彿開了鍋一樣,一隻只妖俑不停地吐出,砸碎,一頭頭和妖俑一摸一樣的妖怪現身,跪地……
紅壺用自己以前收藏的仙器震塌秦嶺陰眼,同時偷走了早熟五號所有的妖俑,潛回黑白鳥之後,在火行、日屬、月屬三枚柳相頭的幫助下,施展太古邪術,把一隻只妖俑變成它們生前時的大妖。
不過這些被早熟封在妖俑之中的妖元,早已被陰屍戾氣侵蝕,現在妖物們雖然得以復活,實力比著原先損耗不少,而且靈智已喪,變成了只懂聽命卻不會思考的妖身傀儡!
一千零三十四隻妖俑,一千零三十四頭惡妖,旱魃五哥的全部家當……
到天海之間再度恢復平靜的時候,紅壺又變回了拳頭大小,原先黝黑的目光已經蒙上了一層灰敗的暗淡,在喘息了片刻之後,勉強撐起了身體,有氣無力的對著跪在自己身前的近千頭妖怪喝令:「把剩下的幾根天錐砸碎!」
一片應和聲中,蓬勃的妖氣衝天而起,一道道身影迅捷如電,黑白島再度爆出連串的巨響,沒過多少工夫,七個嘹亮、詭異、陰狠、暴躁的怪嘯聲重迭在一起,宛若一把沾滿濃濃鮮血的刃,從黑白島上衝天而起,猛的割碎了蒼穹,海水好像開了鍋一樣的沸騰著,一隻只巨大的海獸屍體從深海中層層迭迭的漂浮起來,慘慘的白色一直鋪到天邊。
被鎮丨壓了千萬年,先後失去兩隻孽魂和統帥鎮魂的九頭怪物柳相,終於掙脫了桎梏!
從來不會有表情的紅壺,此刻臉上正升騰起一股比著火山噴涌還要更猛烈、更酣暢、更奔涌的快樂!當這份足以撼動天地的喜悅,在它的臉上綻放、炸開的剎那,從他喉嚨了(里?)爆起的卻是一聲彷彿憋悶了一億年的嚎啕大哭!
每一個音節都毫無意義,可每一音節都都是一份濃悔、濃恨!
兩千年前,我任性乖張,害死的確是從天地誕生起,就護著我,疼愛我,開心時對我笑,生氣時不肯對我罵的哥哥!
兩千年裡,我幾經生死,曾經億億年的睥睨天下,橫行無忌,在落難時盡數變成了每分每秒的煎熬,沒有活路,卻求死不得!
兩千年後,九頭柳相重見天日,而我再也回不去,七顆頭顱依舊蕩漾著燦燦天威,可這份足以踏天、陷地、滅世的榮光,縱然能奪下所有人的眼淚,卻喚不會(回)我最想看的那個笑容!
愛我的人,因我而死;害我的人,享盡天地間所有的驕傲;而那些無關之人,看我潦倒、看我落魄、看我生死兩難,卻拍手歡笑!
紅壺,嚎啕,大哭!
柳相七頭,嚎啕,大哭!
直到這份哭聲,引來了一場狂風暴雨時,紅壺才收起了眼淚,費力的爬行著,一一從那努力伸向它、生怕它多走一步的巨蛇頭顱前走過,每過一處,都會停下,和他的兄弟蹭蹭臉頰,亘古怪物的臉上,都浮起了一份暖暖的快樂,這時他們幼時最愛的遊戲,天地世間,我們兄弟十人最孤獨?最不孤獨?
在最後走過那隻雙目緊閉,無法挪動的水性頭顱時,紅壺流連了最久,最後才抬頭,對著其他幾顆頭顱呵呵笑道:「我去,報仇,不帶你們一起!」說完,咕咕的怪叫了幾聲,千頭妖物圍攏而至,其中一頭渾身流淌著濃濃火焰的大鳥輕輕把紅壺含在嘴裡,隨即出一聲含混的長鳴,雙翅振動間,帶著大群的妖物,轉眼衝出黑白島!
柳相大驚,紛紛怪叫一聲,巨大的身體猛的躍起來,不料在半空中突然顫抖了起來,跟著又轟轟烈烈的摔回了孤島。它才剛剛脫困,蛇頸,蛇頭行動無礙,可巨大的身體和蛇尾還幾乎沒有知覺;千萬年的掙扎,也讓它們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即便是來自混沌的怪物,現在也虛弱不堪;而最最要命的,是失去了真魂的統御,現存的七個兄弟間,配合起來要比當年笨拙,生疏了太多。
雖然脫困,可一時之間卻還難以行動。
七顆頭顱之中,有人破空大罵,罵水行孽魂又在自作主張;有人再度失聲痛哭,哭老三繞不開害死老大的心結,救下其他兄弟之後,再無顏面面對他們,從此一別,無論死活,都再無相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