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弟弟佳興

佳音搖搖頭：「沒提。」

雪妍磨瞪眼：「是你沒提，還是他沒提？」

「都沒提。」

「……」

雪妍真的要被佳音氣死了，胸口一起一伏，腮幫子鼓鼓的好像蛤蟆。平時看著佳音又精又靈，怎麼到關鍵時候還犯傻了！

佳音安撫的握握雪妍的手，努力扯開一抹笑：「雪妍，錢財是身外之物，我用那些錢，看清了一個人的本質，就當是交學費了吧。其實能早早的看清宋晨陽的本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總比以後嫁給他，生了孩子，再發現他心底的齷齪好吧。那時候才真的是哭都來不及呢。」

雪妍想想佳音說的也有道理，但還是很生氣：「佳音，你說的輕鬆，我就不信你的心裡真的輕鬆。這兩年，我也不是瞎子，看不到你的付出。兩年，養個孩子都會叫媽了，可你居然養個白眼狼！」

佳音咬咬嘴唇，雪妍說對了，自己的心裡的確是不輕鬆的。但是不輕鬆就要表現出來，不吃不喝，大哭大鬧么？自己做不到那樣，自己能做到的是將一切打包擱置在心底的最深處，再不去觸摸。

低頭，將一碗鴨血粉絲湯吃肚子之後，轉頭喊一聲：「再來一碗！」

雪妍就看不了佳音什麼事都自己扛的倔強，於是伸手一拍桌子：「再給我也來一碗！」

好吧，這兩個人之所以這麼好，就是因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喜歡用大吃二喝來發泄自己的心情。

一人兩碗鴨血粉絲湯后，兩人抱著肚子不想動一動。相互看一眼，忽的「噗呲」一聲，都忍不住笑了。

雪妍笑夠了，說道：「對了，佳音，那天我去藍色海岸了。兩年不見秀雅，我都快認不出來了。秀雅渾身上下一股子洋味，手上的一個鑽戒有鴿子蛋那麼大。你沒去，她很是失望的樣子，還說她要訂婚了，等訂婚的時候，你一定要去。」

佳音看看窗外，口氣異常的清淺：「秀雅要訂婚了，挺好的。」

「佳音，等秀雅訂婚的那天你也會去吧。你和秀雅原來是好朋友，我還是通過你認識她的。而如今你不露面，我倆見面，總覺得別彆扭扭的。」雪妍拉著佳音的手說道。

「我……到時看時間再說吧。」佳音猶豫一下說著起身：「走吧，出去走走。」

雪妍點頭，搶著付了賬，又把佳音塞給她的錢很生氣的塞回去。她家雖然不是豪門，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絕對是殷實的。又知道佳音的情況，自然是不會讓佳音拿錢。

佳音很過意不去，隨後的逛街中，買了一個很精緻的小卡子別在雪妍的頭上。

這是佳音做人的原則，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喜歡佔便宜。常常將雪妍氣的跳腳也改不了佳音的倔強。但佳音越是這樣，雪妍越是喜歡和她在一起。

兩人逛了一上午，消化掉吃多的鴨血粉絲湯。雪妍要回學校去找她的男神了，佳音就買了甜點往那老舊的樓房走去。

弟弟最喜歡麵包狼家的甜點，如今從家出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

小樓跟前，佳音遠遠的站著，不敢靠近，怕父親在。可是又惦記弟弟，不知道那天父親會怎麼對弟弟。

內心糾結，又矛盾。後來想起弟弟的房間在二樓，樓下有一棵她一出生就有的槐樹。槐樹長的非常茂盛，樹枝就擦著弟弟的窗戶。

佳音想到此，再不猶豫，轉到小樓的西面，見四下無人，就開始攀爬那棵槐樹。佳音小時候不淘氣，也從沒有爬過樹，但是她學了十幾年的舞蹈，身形很靈活的。算是有驚無險的到了弟弟飛窗口。

窗戶開著，弟弟佳興坐在輪椅上，正看著窗外的槐樹發獃。忽然看見姐姐出現在窗口，木然的眼睛亮了一下。

佳音看著弟弟和以前無恙，真的是高興極了。她跳進房間，將甜點拿出來放在弟弟的手上。

佳興拿過麵包圈默默的吃著，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平靜的。

「佳興，謝謝，謝謝你那天幫姐姐離開這個家。」

佳音蹲在弟弟跟前，知道弟弟不會跟她說話，但還是拉著他另一隻手輕聲的說著：「佳興，姐姐一直都知道，弟弟是最聰明，最棒的男子漢。佳興現在不說話，只是不想說。佳興現在不喜歡出門，只是還沒有準備好。佳興，你再等等，等姐姐在外面穩定了，有錢了，一定會給佳興最好的治療，給佳興安上最好的腿。讓你跟正常人一樣，走路，騎自行車。姐姐都打聽過，你這樣的情況安上腿之後，也能騎車的，還能做運動員……」

佳音的頭輕輕的枕在弟弟的斷腿上，說著說著，忍不住滑落眼淚，落在弟弟空空的褲管上。如果弟弟沒有六年前的車禍，現在的弟弟該是多麼陽光高挑的大男孩啊。會在外面恣意的奔跑，或許還會有情竇初開的女孩喜歡他。因為弟弟曾是那麼優秀。

可是一場車禍，毀了弟弟的一切。可恨的是，那車禍的肇事者逃逸，至今沒有抓到了。

「看你養的好女兒！不聽我的話，一次一次違逆我，得罪我的大客戶，如今還敢離家出走！香蘭，你有什麼用！你兒子看不好，女兒也管不好，你說你還有什麼用！你咋不去死，死了乾淨，省的在我面前礙眼！」

樓下，傳來佳文柏責罵母親的聲音。是那麼難聽，傷人。聽不見母親的回嘴，只有母親低低的壓抑的哭聲。

佳音的手漸漸縮緊，忽的起身，卻被佳興緊緊的攥住。

佳音驚訝的看著弟弟，弟弟攥著姐姐的手更加緊，清俊蒼白的臉上是那麼平靜，只是微不可查的搖搖頭。

「佳興！」佳音忽的又蹲下，雙目灼灼的盯著弟弟看，顫抖著嘴唇，又極力壓低聲音：「佳興，你……你從來都沒有得自閉症是不是？你心裡明白一切是不是？你六年來都能說話是不是？」

佳興看著姐姐，平靜的看著，不悲不喜，也不說話，但是佳興的手卻指著窗戶，然後輕輕的揮一揮。

佳音的淚瞬間流了滿臉。弟弟在讓自己離開。他雖然不說話，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