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百花樓論辯
「跟我進去,我家主人要你。」
「不要……」
爭執間,明英拽掉他一撮紅鬍子,外族男人立馬炸了毛。
「不識好歹的賤民!」
揚手就要朝她的臉打下去,剛揚起,也沒見從哪裡飛來的東西,定定的扎在了他的手上。
「啊……」
頓時慘叫聲響決於耳,抓著明英的那隻手也本能的鬆開,本就極力往外掙的明英頓時沒有了拉力,驚叫著身子止不住慣性的往倒,欣兒飛快的起身,卻有個比她更快的從先前那個房間竄出,似乎要在她之前搶人,而她的動作顯然沒有來人迅速,再不猶豫,甩手便有一根細細小小的銀針穿著一跟比魚線還細的金線朝那人手掌飛馳而去,終於還是在那人碰觸到明英胳膊之前凌厲的從那人虎口而過,金針劃開他的虎口,繞他的大拇指而過,欣兒食指輕挑牽在自己這頭的金線,稍一用力金線帶著銀針飛快回收,那人拇指便那樣生生的給那根金線繞著絞下,還在空中的人比剛才更慘的叫著掉在樓梯上,而欣兒收回針順勢轉身便用自己的背頂住了迎面倒下來的明英,翻身一頂,這才讓明英安全落地。
再回到她身邊明英感覺像是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到人間見到親人一樣,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欣兒,欣兒!」
欣兒雙手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好啦好啦!不是沒事了嗎?不要哭,有我在別人欺負不了你。」
「啊!啊!我的手……」
那位砸了樓梯又滾落下來的異族男子抱著自己那隻失去了拇指的手苦苦的哀叫,而傷人的那邊卻溫馨如故,這麼強烈的反差頓時讓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樓上,剛注意到欣兒這隻小小一隻的雍正軒也不僅震驚起來,嘆道。
「好狠辣的小人兒,廢人一手,竟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這樣自語著,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她動作間從衣擺處露出來藏在袍擺里的九連環鏤空玉佩,而他身邊的人同樣震驚著。
「將軍!那不是你的……」
他的聲音在雍正軒抬起的手中停止下來,雍正軒嘴角的笑意由譏諷轉變為憤怒的扭曲了。
「是呀!長安城真是無奇不有呢!她逃來逃去竟逃到我面前來了,而且,如今竟如此……好!真好!女大果然是十八變呢!變成什麼樣子小時候壓根就無蹤跡可循,看來這門婚事成笑柄,當真不失為一件好事呢!這樣的女子,我怎敢安放在枕邊?」
「那,將軍,今天這事我們管不管?她畢竟是……惹了那些敏感的人呀!」
說到這個,雍正軒的臉色倒緩過來了,下巴維揚,又看了下下面的情形,事不關己的冷笑。
「哼!她既然敢出手定也知後果,先看看情況,能不出手還是別出手的好,這些人敢在百花樓為所欲為可見和百花樓幕後的人關係非常,又在這個非常時期敢如此放肆,一個弄不好連我們都無法脫身,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再來,看看這……小公子究竟多大的本事,他小小年紀既然做到這份上了,應該不會太讓人失望才對。」
「啊?將軍?」
他……真忍心讓兩個小……孩子面對這種兇險的情況?這將軍,心也太……狠了吧?先不說那小公子有多狠辣吧?單看那嬌滴滴的小人兒,都讓人不忍心讓人欺負呢!
而另一邊一直注意著她的那位年輕公子,經這一鬧酒也醒了大半,驚愕道。
「沒想到這人小小的,竟還有這種膽識?好膽量,我喜歡!」
「哎呦!小祖宗,你就小聲點,別再惹禍上身了好不好?」
「說什麼呢?走開,別當誤我看戲。」
而他拍開小童對面便又有四人出來,不似先前那兩人那麼高大卻很魁梧粗壯,看上去就不好對付的樣子,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們身上的外族衣飾和那明顯的五官特徵,顯然是出自同一個種族的。
和這些人一比,步步後退的那兩個小少年便顯得過於消瘦弱勢了。
而欣兒本身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意識,護著明英看著這些來著不善的人,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你們應該不是真的兄弟,我家主人看上你身後那個小子了,我們來貴地並不想惹事,所以也請你不要為難我們。」
這次來的四個人中,為首的似乎不像先前那兩個,個大無腦出來就動手,不過也只是如此而已,說出的話並不得人幾分好感。
欣兒冷笑。
「這真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呢!簡直比近來長安城那兩門親事更可笑。」
隨即她大大圓圓的眼裡更是冷厲,道。
「在我堂堂大唐國土,非風塵之地竟辱待客女子,出手便是傷人還欲強搶大唐子民,聽閣下的漢人話說的還算尚可,那便對天朝文化有所了解吧?難道不知什麼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行、為客之道嗎?大唐開國以來,民風是有史以來的開放繁華,我主聖明對待外邦也是禮遇有加,但並不代表,你們這些外邦使臣便可在我大唐國土為所欲為,我們漢人還有一句話,叫做驕狂必哀,不知閣下有沒有聽過?」
那人給她問住了,略一皺眉確定自己沒聽說過這句成語之後,搖頭。
「在下只聽說過及時行樂!」
「好好好!不錯!」
欣兒拍這手贊道,食指由合著的手指中指向他又道。
「就是你這個意思的加深版,意思就是,人狂妄到一定程度,必定會生出相反極端的情況,也就是說,你樂著樂著,就發現你其實沒有什麼好樂的,相反,還會因為你樂期間,生出很多可怕的事,或許是發現讓你以後開心的什麼東西沒了,或許發現,自己連命都沒了。」
那人眉頭突跳,總算知道她的意思了;這不是什麼讚揚,是警告!
而欣兒不給他反應,直接對著他們身後上面的房間大聲道。
「裡面的那個做主子的還不出來嗎?大唐人就算再友好,可也不會相信馴養好的狗沒有主人的允許膽敢咬人。」
「欣兒!」
明英擔心她惹到不該惹的人,很是憂心,對面那人驚愕,張口欲說什麼,一個聲音比他先一步響起。
「好一張伶牙俐齒,本來看你那麼丑沒想為難你,現在看來,你也並非沒有用處。」
聲音響徹整個安靜的百花樓,一道血紅的身影踏出那間房門,這人雖著紅妝,卻是一身漢人樣式的胡服加身,修長的身形包裹在暗紋的血紅男式胡服,白色銀色翻領和底裙,一雙凌厲的鳳眼飛眉,在髮絲全全籠罩襆帽的情況下,更顯修長戾氣,鷹鼻薄唇,膚色白皙,眼珠細看之下竟是很漂亮的碧色。
雙手背在身後而出,周身散發著那種……近身便會將你撕碎的氣息,讓人對他的美貌望而謂之.但還是驚艷了不少人的眼,包括明英和欣兒的.
只是明英是真正的驚嘆這人的美貌,而欣兒帶著邪意而已,挑起的高高的眉,不難看出她的狹蹙之意,那踏步而出的人卻也沒打算這麼放過她。
「你所言確實非虛,只是要看對什麼人,在大唐國土我等自不會有不軌之事,但是在這百花樓卻是未必,你的年紀確實還小,可這樣看來樣子也還不錯,帶回去餵養一段時間,膚色應該會變成正常的白色,我皇兄應該會喜歡,就算不喜歡應該也能賣個好價錢,既然你捨不得你漂亮的小兄長,那便和你的小兄長一起入我西域王宮,做個寵物吧!至於你傷我兩個勇士的事,可用你的身體來抵消,直到他們滿意為止。」
「哎!果然不錯,不錯!」
欣兒又拍起手來,卻對他的要求隻字未提。
「當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帶什麼樣的奴才呀!原來西域之人的驕傲是如此毫無道理,理所應當呢!」
笑著笑著,她的惡意悄然而至的襲擊向他。
「西域的公主更是如此豪放不羈膽大妄為!」
「你……」
「女扮男裝和部下百花樓凌辱民女不說,強搶男人還如此理直氣壯?怎麼?西域沒男人敢要,到大唐來搶男人回去做駙馬呀?」
「哈哈哈……唔……」
「哎呦!少爺,你別惹事上身好不好,這次這些人可不是以前長安街頭混混。」
上面小書童捂住自己無所顧忌的小祖宗,就聽整個百花樓炸開鍋似的鬨笑震天,那些賓客,還有先前在他們屋裡吃了虧的姑娘,都笑的停不下來。
而玉娘的臉色則越來越難看,似乎怎麼著都不適一樣。
另一邊的雍正軒看著這一切,獨自靜靜的飲著酒,唇邊的笑意不減,只是在那位紅衣人出來之後更帶譏諷味道而已。
那上面的紅衣人兒,一掌震碎了手邊的扶手,這才讓鬨笑聲靜止下來,通紅的臉還沒有恢復過來,便因她的冷意、譏諷,變的灰白僵硬。
「我乃西域特使,來恭賀大唐公主出嫁之喜,入城至今從未以女裝示人,你是怎知我乃西域公主?」
這個,她不得不弄清楚。
「這有何難?西域窮途,西域王年邁昏庸,長子病弱,其他諸子不是貪財便是好色,無一子有心軍事朝政,倒是唯一一個公主阿撒兒,雷厲風行手段狠辣把持朝政,堪稱西域下一代王的不二人選,這些年,你為了支持你父王、兄長那奢侈糜爛的王宮開銷,任由國民買賣人口買官進爵,甚至多次帶領軍隊,幾次來打劫大唐邊境子民財富糧食,搶完便走打你便降,毀約比你翻書還自如,此事可是傳便天下,大唐子民無人不知呢!怎麼?小小賀婚禮,你西域臣民便無一人敢踏足中原,是怕為你擔這毀約之國的風聲惡語吧?所以,還要勞駕公主大人你親自前來?再或者……」
她停了一下才又譏諷道。
「公主其實又在打大唐的主意?哦!你這麼急著搶女人男人,難不成,西域已經到無子民願意繁殖後代?西域王宮的後宮,已經沒有可上得了檯面的女子入宮,供你的父兄玩樂,便只好到大唐來搶?」
又一陣爆笑聲漫天漫地的散布開來,阿撒兒感覺自己的胸腔都要炸了。
她自認自己從未在嘴皮子上敗陣過,可是今日遇到個比她更沒羞沒躁的,加上她句句針對處處踩她痛處,她便真的無力反擊只剩悲憤了,現在已經沒辦法控制現場的嘲笑聲了,便知道聲音更大起來。
「好一個大唐刁民,你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什麼樣的禍事上身,我們來百花樓時有人便承諾,百花樓內應有盡有喜歡便可隨意取用,包括這裡面的男人女人,本只想將你的小兄長帶回西域獻給西域王,讓她做個貴族寵物,竟如此不知好歹還敢侮辱本公主,你是覺得自己的待遇太好了?想做最下賤之民的玩物是不?本公主倒可成全你,畢竟你這樣的小嫩芽在我西域市場上,倒算吃香,不愁沒人來買你。」
「好大的口氣!」
欣兒比她更冷厲大聲。
「合著對你做如此承諾之人,將我大唐子民當做牛羊貨物隨意出售了,大唐最最尊貴之人,大唐天子要選秀納妃還要有個規章制度,絕不可強娶民女,難不成給你承諾之人比天子還有權利?竟會允許你對大唐子民隨意凌辱?玉娘!」
「哎!在!」
心神恍惚的玉娘突然聽聞她喚自己,心神不屬的隨即應道,現如今她可真有點怕這位小公子了,做迎來送往的生意這麼多年竟第一次遇到讓她膽顫之人,還是如此年幼的小輩,這更是沒有的,剛才自己企圖以強硬手段威脅恐嚇他將小兄長賣入百花樓之念,如今看來真是可笑,她有如此見識和辯論之才,想也不是出身貧寒之家的孩子,自己怎麼會有那種念頭,讓他賣兄求榮呢?
「都說百花樓的後台硬,當朝的將軍一品的司馬,到這裡都得收起官架子,好好的喝酒的喝酒,看舞的看舞,除了開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鬧過幾次笑話,從沒人敢在這裡撒野放肆,怎麼?今天百花樓的後台誇了,樓主也不敢出來見人了,便任由番邦之客在這裡胡作非為豪奪納取?」
玉娘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笑也笑不起哭也不能哭,不自覺便在這小小人兒面前收起了她的驕傲和自信,如同卑微的婢子一般卑躬屈膝。
「回公子,今天這事,確實是百花樓的疏忽,可是這些西域客……」
玉娘不太好出口的隱晦道。
「樓主有吩咐,讓我們特殊對待,對公子和公子兄長造成的麻煩……玉娘……玉娘很抱歉!」
「也就是說,並不管了?」
玉娘俯身低頭,不做反應,欣兒冷笑。
「好,看來今天的百花樓不得熱鬧一番了,百花樓樓主有什麼吩咐我不管,百花樓的姑娘遭受什麼樣的待遇,我也可以裝作沒看見,但我好不容易剛認的一個小兄長,可不能這樣給一群穿著人皮的餓狼不明不白帶到西域去。」
她這樣表示,對那個西域公主表明道。
「人,我是不會讓你們帶走,我對你們西域的奴隸制社會也什麼興趣,更別說你那窮途末路靠打劫維持的王族,在大唐做個平民,我相信是多少外邦之民的美好願望,我也很滿足,所以,公主恩賜的西域王族的玩物身份,很抱歉,不敢恭受。」
「公子!」
「欣兒!」
她如此直接的拒絕讓玉娘為難,明英憂心,雖然打死她也不會去西域做什麼玩物,可是她更怕因此連累欣兒和她一起遭難,她們才認識不過一天呀!出了門她也不過是個小小孤身女子,怎可為剛認識的她,挑釁這些毫不講道理的番邦蠻夷?萬一他們公然動手,她即便有自保的本事,又如何帶她一起脫身呢?
可是她的直接,卻得到樓上看眾之一的敬佩鼓舞,爽朗熱情的聲音響徹整個百花樓。
「好!浮生十年,今日百花樓一聚,不枉為人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