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易少失眠
李英到她跟前坐下,握住她的一隻手,安撫。
「過去了便是過去了,給便給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咱們就當自己遺失了那些錢財便是?不高興就當從未見過那些人,太陽還會超常升起,我們還要繼續前行不是嗎?不可能沒有了心愛的鞋子以後便光著腳走路吧?聰明的人可是會立即再找一雙鞋子來走更遠的路的,我們的辛兒可是比聰明人還聰明的孩子呢!」
辛兒抬臉望著她,小臉上滿滿的依賴。
「英兒!你說以前為什麼我沒有遇見你呢?跟著那老頭老頭只會告訴我,『人性本貪,有了好的還會想要更好的,看慣了,安之若素,看不慣便看不慣,難受的,只有自己,貪婪之人也不會因你的難受而有所感悟,你願意讓自己難受的活著,也是自己的事,實際上與他人無關,也與我無關。』你說吧,我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師傅?以另一種方式告訴我這個道理不行嗎?面對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李英笑,拍她的腦袋。
「你師傅那是大仁大智,別忘了,沒有人會願意對一個不在乎的人,費心講這些道理的,有時冷厲的訓斥,要遠比問聲細語的慰問有效的多,不是你師傅一路帶著你,教了你這麼多行走江湖的方法,你能像現在這樣聰明伶俐?恐怕還如同尋常家的孩子,遇到問題就躲在大人身後,就像在百花樓我那樣,進退不得瑟瑟發抖!」
辛兒不是太好意思的又看了看三人,對著英兒道。
「那,那些錢就當我欠你們的,日後有了,我會一分不少的還給你們的,安大哥和易幼颺的錢或許真不多,可是我知道,你身上那些銀子,也不比我少的,還好那些孩子只偷了銀子,再有身上的貴重物品,我真的要他們吃進肚子也得吐出來了。」
李英雙手揉揉她略略帶點肉,手感極好的臉蛋笑。
「傻丫頭!你還和我計較這個呀?你忘啦?那些錢還是你幫我找回來的,能那麼多也是你幫我要的賠償,從認識起就一直是你在幫我,不是你別說那些身外之物,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兒流浪呢!可以說我的就是你的,還給我說這些,是還把我當外人是不?」
「不是……」
辛兒給她揉的臉頰滾燙,從她手中解救下自己的臉頰,想揉揉儘快緩解過來,猛然靜止所有動作,李英也受她感染,靜止了幫她揉另一邊臉頰的動作,兩人僵硬的轉頭,果然看到對面坐的那兩個男人;一個雙眉飛挑,眼睛裡帶著趣味盯著她們,似乎在等她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另一個就比較誇張了,本來不是太大的嘴巴大張著,眼珠子瞪的都快掉了下來,她們的有愛,顯然刺激到觀眾了。
這種情形,不亞於看見兩個殭屍,在溫情的撫慰著對方的傷口更可怖吧?
前者是化名沒「安西」的某將軍,後者自然就是涉世尚淺,少見多怪的某某易家公子了。
如果是女孩子之間,肢體語言親密些無可厚非,男孩子之間這樣的動作,顯然就引人遐想了,現在還不能向他們表露身份,這邊讓人為難了,一時間兩個女孩也不知該怎麼解釋現在的狀況。
最終,到底還是辛兒的反應快點,反過來盯著他們,那火光下,明晃晃的大眼睛,裡面寫的全是大大的「無辜」二字,似乎他們才是真正做了什麼奇怪事情的人,而她正好奇者他們這樣奇怪的反應。
「你們看什麼?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安某人抿唇,默默的伸手,將一邊易幼颺的下巴合上,表示「無」!
若是這位的話,他敢保證,再繼續下去給出的答案一定是能讓他們噎死的答案,到最後連他們自己都懷疑,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怪異的了。
李英反應也跟上,解釋道。
「嗯……辛兒的乳名叫做丫頭的,聽說是他娘親給她起的,辛兒幼時體弱多病,老人說男孩子當女孩子養,好養些,所以他也有女孩子的耳洞和……一些形態;是我不好,他告訴我之後,加上人小小的很可愛,我……不自覺就將她當女孩子了,純屬對自家妹妹的感覺,沒別的意思,沒別的意思!」
果然,還是這位比較可愛一點,解釋也能讓人能接受一些,安某人給她一個鼓勵的笑,易幼颺的臉色也沒那麼驚恐了,拍拍自己的胸口呼著氣,可見他真的受驚不小。
同樣也得到辛兒的鼓勵,轉回頭,盯著李英暗自慶幸明媚生輝的雙眼,不動聲色低聲語。
「不賴呀!一天一個境界,再過幾天,你就可以出師獨自行走江湖了。」
英兒蹙起眉,以同樣的姿態和她低語。
「承讓承讓!和欣兒相比,還差的遠呢!」
嘻嘻……
兩個女孩低低的笑起來,完全不顧在場還有兩個人在;安西搖頭多見少怪,易幼颺卻似乎上了心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這有說有笑的兩人,一會兒抓抓腦袋,一會兒又抓抓後腦勺,左思右想,看了又看,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沒看錯,可是看那小人兒籠在襆帽里綰的一絲不苟的發,又看看那合身的象牙白鬍裝包裹著的小身板,雖說作為一個正在長身體的少年,是過於柔軟輕盈了些,可是她舉止形態之間全然不是偽裝出來的,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會是真的。
於是這出城初入江湖的第一夜,辛兒李英在車廂里相擁而眠尚算可以的睡了一夜,安某人習慣成自然的在篝火旁的樹上安眠了一夜,睡在樹下篝火旁守著馬車的易幼颺卻輾轉反側,困擾了一夜;真應了辛兒剛才說的他師傅的那句話。
「……你願意讓自己難受的活著,也是自己的事,實際上與他人無關,也與我無關。」
他不由自主讓自己困擾了,難受自然是自己的是,與他們無關,更與「他」無關……
他想……應該是這樣的,心裡又覺得不對,起碼他是因「他」而煩惱的吧?只是他的煩惱,與她而言沒甚關係而已,就是如此鐵錚錚的事實。
第二天;
欣兒是在初升的太陽照射進車窗映在眼上醒來的,素手擋在眼上,輾轉了下才擠著眼睛找個空閑的地撐著身子從鋪著薄褥子的車板上起來,將倚在身上的李英輕輕放好,薄褥子蓋好;轉正睡歪了的襆帽,掀開車窗的帘子,整個身體探出窗口,對著朝陽朝霞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晶瑩的臉上滿是幸福滿足的笑容。
「啊!真是個好天氣呀!」
「啪啪!」拍了兩下臉,算是醒了神。
縮回身子,隨手就掀了車簾欲探身而出,迎面撞上的一張猛然放大,兩個眼窩發黑的蒼白面孔,讓她本能的欲尖叫起來,隨即想到什麼,反應飛快的用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嘴巴,這才免了將李英驚醒的狀況。
定定的看著眼前這雙無神大眼,如同睜眼睡著的人,她久久才將手放下,甚是驚奇的看著眼前的人,食指小小距離的指著他的臉。
「你怎麼一夜成這樣了?第一次露宿荒野,沒睡好?失眠?還是偷偷去村子里,偷人家的雞呀鴨呀了?」
蒼白的人憋起了嘴,頓時好看的五官成了委屈的癥狀,聲音不大,卻裝滿了心裡的委屈。
「你能給治不?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反應這麼大!」
「啊?」
易大少爺那副快要哭的小媳婦樣,著實消除被昨日的出師不所投下的陰霾。
未放吵醒昨天一夜睡的也太習慣的李英和樹上的安西,辛兒忍著笑,拿著包,牽著易幼颺朝昨日他們取水的小河而去。
可她忘記了,李英是酣夢正甜,安西卻是久經沙場的軍人,睡眠向來淺,還有著非同尋常的警惕心,幾人在夜裡有多少次翻身,估計他都比他們要清楚,何況還搞出這麼大動靜。
可是這兩人雖然掘起來誰也沒辦法,安靜下來還是挺貼心的,起碼那小人兒對李英的心意是沒的說的,單單這個,他可以對她稍作改觀。
是個嘴硬心軟,敢作敢為的好江湖兒女,可是只限在江湖兒女,若論起她的「身份」、性別,那就另當別論了。
於是他也只是睜睜眼,看看那兩個相攜而去的身影,揚了揚唇角,頭一扁,再次閉上眼去睡。
小河橫南朝北,他們蹲的邊上是村婦洗衣的木架上,靠林面東,東升的太陽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兩人的身影在光影中閃爍,光線強的閃動下,還會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光影中的錯覺。
辛兒掏了條質地柔軟的棉紗絲巾,浸了水洗了洗才回來給坐在蹲在她身邊的人擦眼。
「你可真是天生的少爺命呢!我治過這麼多人,還是第一次見一個人的體質這麼敏感的,就一夜離開你那奢華舒適的生活而已,就這麼管用,哎!你確定,要繼續跟著那位安大哥去邊塞投軍?那時候,估計你整個人都沒個人樣了!」
辛兒用水給他擦了兩遍,又用另一塊棉布,蘸了一個藥瓶里的水,擦了一遍消毒。
這才又換了塊紗布倒上兩三個小瓶里的藥水,過來用手肘,推推一臉怡然自得享受服務的他。
「坐下,腦袋抬起來,閉上眼睛。」
好在易少爺還有自己現在還是半個病號的覺悟,很配合的席地而坐,後仰起身子,抬起臉。
欣兒給他將浸了藥水的棉布敷在眼上,只覺得那清清涼涼的藥水不同剛才她擦的水和消毒水,隨便就能擦去,這次的藥水似乎像落在久旱的乾裂地面上,輕輕的,很快的便沿著眼上細小的肌膚毛孔滲透進去,絲絲涼涼很是舒服。
她細細的手指輕輕在布的上面按了按,似乎在找穴位,之後靈巧的手指,便有規律的在他眼部周圍循環按摩起來。
他說道。
「哪有人天生就是適合做哪一樣的?除非那真是個天才,我這樣的體質,誰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養成的?大不了以後慢慢適應就是,還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就對自己的理想卻步,人家安西大將軍不還是幼年家道中落年少入軍的?憑什麼十三四歲的小兒能受的這種種苦,我這麼大人了便受不得?你少瞧不起人,我是一定會做大將軍給你看的,你等著,等我做了大將軍,便是我罩著你,那時我讓你做最大的那個軍醫,不用親自看病,只幫我管那些醫療人員就行了。」
「等你真的做了大將軍再說吧!」
她的手下重了一點,總算讓他的狂妄之言就此停止,心思轉移到她的葯上面。
「哎!話說回來你這個要用著是挺舒服的,可是對消除黑眼圈是不是管用呀?別只是治標不治本呀!那我以後還是要受黑眼圈的困擾。」
「你這體質想治本哪有那麼容易,不過效果你可以完全放心,這是我常年帶在身邊使用的一種消炎祛菌消除黑眼圈的專用藥,都是提取藥物最精華的部分熬練而成的,對失眠熬夜引起的黑眼圈很有效果,你的體質敏感,應該對藥物的作用效果更加的快些,至於治根,只能通過你以後慢慢適應這種居無定所的生活,加上我的藥物調理,慢慢的應該可以改善;再說,你一大男人,那麼愛美做什麼?有兩個黑眼圈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睡眠得到補充,有精神就可以了?」
「大男人頂著兩個黑眼圈,也不只是美觀的問題呀?」
他不滿意了,反駁她。
「就想剛才你那個的反應,萬一所有人都這麼反應,我不是有嘴說不清,有冤無處伸了嗎?再說,這是你的專用藥,你不是還一樣,一小屁孩,講究那麼多做什麼?你還不是專門配了這葯隨身攜帶嗎?」
辛兒拍了他眼一下,不給他按摩了,俯身在河裡洗自己手上的葯,清理剛才用過的醫用棉布和絲巾。
「引起黑眼圈的不只是失眠的問題,我跟你的情況不一樣,平時沒什麼可計較的,可遇到緊急情況必須體體面面的去見人,那時候這些就成了我的救命葯,可以讓我以最短的時間讓臉色恢復到最佳的狀態。」
沒有再聽見他的聲音,久久才又響起,帶著濃濃的心思。
「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