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第570章 無論如何活下去
眼看這次大難將至,禁軍之中有兩人本是同樣襲擊而來的人卻在近前時該了方向,一刀揮開一個長槍另一手擒槍,反刀便是直接抹了另兩個的脖子。
辛兒心頭一松,也管不了這些人出手究竟會惹來多大的禍事,她只知道這個人如果真的死在這裡,她根本不知自己接下來面對的將是什麼。
而易幼颺面對這兩個突然多出來的幫手,卻真的意外了,亂況之中,他看到下面穆麟驍對他打了個小心的手勢,繼而讓更多的人行動起來,他也將面巾戴在臉上,看來是真打算在天子腳下大鬧一場了。
他十分意外他在雍正軒的管制下竟然真的會做這樣膽大妄為的事?不過也感動於這人確實是個要比雍正軒那個人更為值得深交的朋友,又疑惑,還是這人是在雍正軒的授意下,才敢如此膽大妄為的行動的?
雖然在他而言,劫囚的準備確實不怎麼高明,好在,他沒有退錯,明英沒有退縮,就連雍正軒,可能也遠比他預期的更為讓人相信?
可穆麟驍的人幾乎沒有來得急完全啟動下,暗殺團便有了另一行徑,在他如今舉步艱難之際,在那兩個隱藏於禁衛中的江湖人士幫他擋著那些來人數壓下來的同時,那一支暗殺團竟齊齊向辛兒射出弩箭,這根本不是一下兩下能當掉的,那兩個人和辛兒都驚訝於這些人竟然如此膽大妄為,或者是已經狗急跳牆了?
眼看一連數十柄弩箭這次避讓辛兒亡命與箭下,易幼颺管不了自己如今的極限究竟在哪裡,飛身便撲到三步之外的辛兒身上,雙手率先將她的頭緊緊護在自己懷中,再次以身為盾,利箭冷絕,這次,他這肉盾,卻真真成了一支鐵弩箭紮成的刺蝟。
「易幼颺(易將軍)——」
穆麟驍與台上的那兩個人眼看著這一幕而無力相阻,眼見他沒有再動靜,禁軍的攻擊也暫停,果然,易幼颺這次,再無力站起來。
他借著被綁在柱子上無力動彈的辛兒的力,勉強支撐柱自己的身子,按著辛兒腦袋的手,緩緩撫著她絲絲冰涼起來的發,彷彿在安撫這她已然僵硬起來的身子,溫聲在她耳邊說著。
「不要在乎別人怎樣去定義你,無論如何活下去;如果你能重拾往日花谷小神醫的神采,我會很感激,如果做不到,不用勉強自己,但記著,別做傻事,因為從現在開始,你的命,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了。」
辛兒感覺不到自己的感受,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手臂漸漸鬆了下來,給他護的嚴嚴實實的辛兒,總算可以看見這個彷彿將她的心瞬間挖空的人了,卻是親眼看到他面無人色,連來得急再多反應一下都沒有,眼睛慢慢閉上了,卻是沒有任何遺憾的神態,整個人從她肩上如同無骨的棉絮一樣,滑了下來,落在地上,了無人氣。
那些箭頭沒有一個是能穿透他的身軀的,可就這樣的情況下,那些扎入他箭頭,他背上的箭還是將他的生命力飛快的剝奪著,護住她頭的手臂上都扎著冰冷的鐵弩箭,現在倒在地上,彷彿再也動不了的他。
倒真是沒一處完整的地方了,暗紅的袍子,雪白的內衫與素色鹿皮靴子上,全部可見大大小小的傷口,然後給冒出的血液浸染。
他的血慢慢將她腳底下本就斑駁的一片刑台木板浸染,蔓開,然後,滲透了木板之間的縫隙,嘀嘀落在刑台下的石頭砌成的路面上,而他同樣浸染了血色的髮絲,鋪散了半邊的身子,凌亂的嗜血,妖異。
天上的風雲變幻的好像更快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如同凝練成冰的血栗子,微小吸入肺腑而讓人窒息的刺痛,辛兒的知覺這才後知後覺回來,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痛,似乎是痛到身處反而麻木了吧?她只感覺自己連哭的衝動也沒了,雖然她的淚如同無聲的水晶珠,在粒粒滴落,卻像是即將乾枯的最後泉眼一般,她臉上剛才因為他那一抱蹭到的血給這僅有的幾滴淚給衝掉一點,身上雪白的長袍中衣上的血液,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抹消。
身體里的血液氣流像是天上不定的風雲一般,涌動而不定,她也根本沒有這個意識再要去控制,烏黑的眼瞳染上一層血色,跟著她周身的氣流也轉變的凌厲起來,捆著她的繩子,之前她怎麼掙扎也掙不脫的過粗的繩子,突然毫無預兆的碎裂開來。
她悠悠然然一身輕從剛才她還倚立著的木柱上站直身體,而在她立穩的那一刻,柱子也如同給蟲子腐蝕了一般,毫無預兆的倒下,她的雙手染血,甚至還滴滴從她纖細的指尖落下。
那是屬於她自己的血,剛才掙繩子時從手上手臂上磨出的血,此刻她兩隻袖子給血液浸染成紅袖,身上點點血紅,胸前一抹重彩嫣紅,裙擺也同樣給血液浸染,雙手輕輕跳動芊指,彷彿是在活動著剛才給綁的過於僵硬的骨頭,本來如玉的一雙手,此刻卻如地獄里爬出的一雙索命冤魂的手一般,陰陰瘮人,風聲鼓動,就連她那四散的發,也散著索命的危險警告。
這一刻,就連圍觀的普通人也能意識到她的危險了,本來與埋伏的人正要行動的穆麟驍也猶豫著此刻要不要去她身邊了,而鍾月生心驚膽戰,他身邊的兩個人驚駭著的同時,上面觀台樓上的人卻毫無意外的嘆著。
「果然,最最差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這幫庸人!」
身邊的大臣一愣,直覺意識到,他們做事或許是做錯了?這個人是無論如何都想要這女人死的,可死的方法,顯然不是怎樣都可以的?而在下一刻,他們意識到這個人所說的最差的情況究竟是什麼了。
她輕輕抬步,一步便來到了他身邊將這個人不甚溫柔的一把揪在自己跪坐著的雙膝上,一手扶著他的頭,一手將他臉上的髮絲撥開,血跡抹掉,泛紅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溫度的幽幽念著。
「你說你,怎麼那麼笨?多少次了?好不容易將你的命保住了,你卻要送在這些俗庸之輩之手?他們怎配讓你流一絲血,再傷一道血口?我難道沒告訴你嗎?從你一定要與我聯繫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便是你自己,也沒權利再傷自己一次,你,這是在挑戰我對你的容忍極限嗎?」
望著那張在血色下彷彿只是睡著的人,她眼裡的血色成冰,幽幽嘆出。
「既然你有膽子做了,便不要後悔承受過重的結果,你忘了曾答應我的,我可從未曾忘記。」
平民都能意識到的危險,離她最近的禁軍自然更能感覺到,直覺再拖下去對他們誰也沒好處,幾個膽大的相視一眼舉槍便準備向她刺來,而外圍這時情況卻突變,外面突然被扔上來一個麻袋,還是會動的,嗚嗚有聲的大麻袋。
一個粗布短衣的少年背著個大大的包袱從已經在漸漸後退的民眾頭頂,從刑台上的禁衛軍頭頂略過,落在麻袋旁邊不遠的地方,驚駭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以及她腿上的那個人,心中一痛,當即向監斬台上跪下抱手,向鍾月生稟道。
「稟大人,小的受秦大人之命送來證人與證物,以來證明我主乃真正宰相千金,並是受人誣陷行刺誥命夫人之罪。」
說著他接下-身上背負的包袱,急急解著,解釋著,可能也是因專註力全在先呈上證無上,他根本沒意識到在監斬台授意下,有禁衛軍直接舉槍從後背刺向了自己。
「此乃秦大人在易府少夫人隔壁廢棄枯井中尋到的,行刺當日刺客所穿御林軍攪碎衣物以及……」
「大膽狂徒,住手……」
「木野小心……」
又有一個身上帶血的少年從外面急急往抬上飛馳而來,可手中利刃飛出卻只來得急將那個背後使暗槍的人連頭抹下,卻阻不住他已經捅到木野那不甚強壯,還未長成的身軀上。
長槍穿透了他削薄的身子,只漏出個槍頭的鋒銳尖子,因為當即被人絞殺,倒是沒全部將腹部穿透,那個出手便是飛刺短劍抹頭的少年,飛快接住那個倒下的禁軍鬆開的長槍,從槍下玄身,一手托槍,一手扶住木野僵硬的身子,驚駭的沒有了人色,驚恐的叫著。
「木野,木野,別怕,別怕,谷主能救你的……」
可望望他身前透出的鋒利槍尖出不斷湧出的血,少年突然淚如泉湧,卻依然固執的堅定著。
「姐姐能救你,姐姐一定能救你……」
而木野,身子連動一分都是極為痛苦的,可此刻他還顧不得這些,托著著手中已經有令牌以及鋼針滑落的證物,向見他們出現本來驚喜,卻又給突來情況震怒,以及此刻眼見陰謀在自己面前橫行而無力阻止的鐘月生,接著剛才的證詞繼續稟報著。
「……御林軍令牌,我主,驛館丟失兵器……請大人……明察。」
「木野————」
木野幾乎自后一個字剛說完,身子就完全傾倒在同伴在身前攔著的手臂上,手上的證物也完全滑落在血跡斑斑的刑台上,漏於眾禁衛軍以及根本沒來得急逃走,反被更多的禁軍控制起來的百姓面前。
就算此刻沒人敢道出今日這場行刑是一出怎樣的陰謀,也以及讓那些原本被矇騙的百姓乍然明白,之前他們所唾棄的人,究竟有沒有罪了。
樓上帽檐下的那個人隱忍閉目,鍾月生臉色已經從蠟白轉為盛怒,推開面前對著自己的兩柄禁軍槍頭,冷然厲聲下令。
「來人!左右副監斬官越俎代庖濫用職權,罔顧大唐刑法草菅人命罪無可恕,立即緝拿,容后罪行上稟聖上再行定罪。」
「鍾月生,你膽大妄為!」
兩個副監斬官立即也動怒了,憤然指著他厲聲施壓。
「你不要以為你現在是主監斬官便有權利決定這裡一切,你很清楚你這個主監斬之所以在這裡,是意味著什麼!」
鍾月生比他聲音更大的冷厲道。
「你還知道鍾某是這個主監斬官,你們現在是要告訴所有人,你們之所以在這裡膽大妄為濫用職權,也是聖上授予你們的特權是嗎?天子何時授予你們可以對行刑之外的人有生殺大權!」
「你……」
兩人驚慌起來,望向觀台樓上之人一瞬間,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那些地方確實做錯了,臉色更為僵硬起來,而鍾月生已經不給他們機會反對那些禁軍下令。
「將他們拿下押往刑部大牢!」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