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手覆棋盤

事情的發展趨勢，和溫定宜預料的一模一樣。

但她心中，卻有著莫名的情緒。

究竟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

商墨青派出的人在半路被商墨沉派去的人截殺，消息傳不回京城，更不可能會找到幫手。

他和楚言離的戰爭，從一開始，就是他輸了。

無論是比長相，氣度，還是智慧，他都被楚言離甩開了不止一個等級。

在漠北國，民間對楚言離外貌的評價很高，為他的容貌傾倒的女生更是數不勝數，他是那種會讓一眼看上就忘不了，並且動情的人，沒錯，但是，他的內在才華，氣質，也是從來都不能忽略。

再次傳來喜訊，商墨沉嘴角的笑意越發加深，這口氣，出的實在舒暢。

「兄弟，快說，你還有沒有其他想要的？」欣喜沒了正形，竟是直接伸手搭在了溫定宜的肩膀上，大有一副好哥倆的架勢。

溫定宜皺著好看的眉頭，急忙起身，不著痕迹的避過了他的親近，裝男人，她最大的障礙就是這一點，為了隱藏自己的性別，同時不讓商墨沉起疑心，她轉開了話題，「接下來你都準備好了嗎？」

「當然，我已經暗中派了人出去幫助楚言離，等我那個二皇兄敗的一無所有的時候，我再給他迎頭一擊。」

「那就好。」看著自己的預謀有了效果，溫定宜也很欣慰，運籌帷幄，其實也沒那麼難。

「這次，楚言離倒是挺讓我刮目相看的。」商墨沉突然對楚言離的讚賞，讓溫定宜回過了神。

「這話怎麼說？」

「就是覺得他有點王者的意思，之前我們兩個交手次數不少，但我總覺得他磨磨唧唧，不夠果斷，這次看來，他倒是個比我還能忍的主。」

聽著商墨沉的解釋，溫定宜心下不由自主地想說，那是當然，楚言離在漠北皇宮的地位。沒有比東齊國好到哪裡去，甚至還比不過商墨沉，起碼人家東齊國家大業大，但漠北國呢，太過弱小，外部事務需要他打理，內部的爭奪還要他出手，耗費的心力不可能會少，前世的時候，楚言離婚後對她冷落是真，但是，忙於朝政也是真，他對不起很多人，但是，對漠北國，他絕對盡心竭力了。

知道自己又走了神，溫定宜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人生在世，地位高也好，低也罷，各有各的愁，各有各的苦，熬過去的，功成名就，熬不過去的，放棄了，也就肆意人生了。」

「不是，怎麼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又深奧又傷感呢？能不能和我說說，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商墨沉覺得他現在對溫定宜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溫定宜卻沒給他想要的回答，而是隨意敷衍了句，「普通人的經歷，不值一提。」

又坐了半晌，溫定宜終是沒能壓抑住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跟著商墨沉混去了戰場。

帶著前幾天的傷口，楚言離應付敵人很費力，手臂和臉上都掛著血痕，有著男兒馳騁四方的霸氣。

兩軍交戰，士兵裡面每隔一秒都會有人倒下，這種場面，任誰看了都會於心不忍。

藏在暗處的溫定宜也是，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她的父王和母后給她講故事，教她做人，對她說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就是和平，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儘管生命的盡頭是死亡，但每個人在這世上都有不同的價值。

這句話，在她腦子裡待了十幾年，眼前的場景讓她再次響起，她卻無能為力，面對這些屍體，她只能祈求他們擁有美好的來生，然後，讓戰爭慢慢地消失。

商墨沉在一旁出言調侃,「怎麼了？我看你可不像會害怕戰爭的人，莫不是受了刺激？」

溫定宜懶得去反駁他，一雙眼睛直直地放在打鬥的戰爭上。

最開始嘲諷楚言離的商墨青，髮絲凌亂，跪倒在中間，皇子的氣息蕩然無存，正是他這個頭領的頹廢，剩餘不多的東齊國士兵也沒了任何鬥志，就像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而佔盡劣勢的楚言離，利用兵法計謀，創造了無數優勢，但他依然是個拿著長槍在揮舞的戰士，值得所有的人尊敬。

「求，求你，別，殺，我。」二皇子苟延喘息著跪在了楚言離面前，生命危難之時，他徹底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全然不顧東齊國皇室的尊嚴，像這種人，離了權勢，怕是只能當螻蟻一般的人。

如果此刻手下敗將是楚言離，溫定宜想，二皇子應該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楚言離的沉默，讓商墨青覺得，他可能還會有一絲希望。

但商墨沉卻準備好了袖中的暗器，他不能讓自己的皇兄污衊了東齊國皇室的尊嚴，更何況對手還是敵國的人，這種丟臉的事，會令整個東齊國蒙羞的。

溫定宜察覺到商墨沉暗地裡的動作，忙阻止了他，低聲勸說道，「他和你一樣姓商，哪怕他今天註定了要死，殺他的也不能是你，還是少惹些麻煩，按計劃行事。」

現在這個時候，商墨青的命已經不重要了，但是，她不想讓商墨沉因為一時衝動，背上殺兄的罪名，這種心理包袱，會折磨死人的。

商墨沉收起了心思，楚言離沒有給商墨青答案，卻也沒有對他出手，而是到了另一邊。

商墨青跪在原地，有一種重生的感覺，像個傻子一樣，大聲地喊著，「啊，我沒死，我沒死，我商墨青沒死，你們聽清楚了嗎，這東齊國，將來是我的，是我的，誰都，不要想和我搶，商子諾，我告訴你，就你那個笨腦子，永遠都當不了皇上，還有，商墨沉，你就是個最底層的百姓，你更，更沒有資格稱帝。」

聽這段話的時候，溫定宜下意識的看向商墨沉的臉，酸澀，無可奈何，被自己的親人如此痛恨，皇家，果然是殘忍，無情。

沒有了商墨青這個主角，溫定宜直接大膽地把所有視線都放到了楚言離身上。

突然，有一個人從後面給了他一刀，不過瞬間，後背處已經滲出了鮮血。

溫定宜身子顫了顫，商墨沉問她怎麼了，她沒說話，但是商墨沉卻沿著她的視線，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等到消息傳回去皇宮的時候，商墨青已經成為了俘虜，並且，他帶去的所有士兵，無一生還。

這個結果，讓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東齊帝一陣心痛，良久才緩過來神。

「快點派人去前方支援，把二皇子帶回來。在我的地盤上，竟然如此不守本分，我真是小瞧了漠北那個臭小子。」

氣息不穩地下了命令，東齊帝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心安。

尤其是商墨青的母后，當朝貴妃，哭哭啼啼地過來打探自己兒子的下落。

一向對她溫和的東齊帝，卻一反常態的朝著她怒吼，「都是你養的好兒子，把我東齊國的臉面全部丟光了，我商家的男兒，什麼時候會去給敵人下跪，真是可笑。」

「皇上，臣妾替成兒道歉，他對不起東齊國，對不起商家的祖祖輩輩，但是，他是您的骨肉是臣妾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啊，是我沒教好他，有什麼懲罰，您沖著我來，別為難他，臣妾就這麼一個兒子，沒了他，臣妾也不能活了。」

「哎，你快起來，」東齊帝蒼老的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哀傷，他是一國之君沒錯，但是他也是商墨青的父親，「你放心，朕已經派人去尋他了，但是你要答應朕，以後再也不能偏袒他了，這皇位，也別再爭了。」

「都聽皇上的，只要成兒能回來，能活著，就是臣妾最大的心愿了。」雖然心中有不甘，但自己的兒子做了如此窩囊之事，也只能接受現實。

吃了敗仗的東齊國，上下都不安寧。

但打了勝仗的漠北國，可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消息傳到朝堂之上，漠北的皇上特意讓使者宣讀了三遍，勢必要讓所有的人都聽清楚。

他不在乎這次出兵有沒有達到目的，但是，戰勝了東齊國，這絕對是大快人心的消息啊。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能有八皇子這般出眾的兒子，實乃我漠北國之幸啊。」丞相最先開口，下面的一眾人也紛紛跟著附和。

皇帝眼上皆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心中對楚言離，又多看了幾分。

太子楚逸遠不服氣地說，「這次七弟就是運氣好，要是我去，肯定比他做的還好。」

「好了，好了，」皇帝自然知曉太子的心思，如果沒有近來楚言離的成績，他心中偏向的繼承人，肯定是太子無疑，可是最近這接二連三的事，全是老七一個人做的，不知不覺中，他心中的天平開始向楚言離傾斜，因為，在他的身上，他能看到漠北國的以後。

各自打著算盤的兩個國家，在這場戰爭上，誰也不肯退讓。

當所有人都去找楚言離慶祝的時候，他卻顯得悶悶不樂。

他記得，他來的目的是把溫丘帶回，可不僅沒見著溫丘，商墨沉都沒出現，於他而言，這場戰爭，他是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