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的心虛
溪草的心懸在了嗓子眼上,只聽何副官繼續道。
「那人叫趙寅成,是個古董商,除了雍州,在燕京、淮城等地也有鋪子,生意做的還不小.......」
「古董商?」
謝洛白笑了一下。
「據我所知,這一行多少都沾點偏門,這人上台扮戲子,事情就更妙了。」
話里的意思,是已經鎖定上趙寅成了,溪草不得不佩服謝二嗅覺敏銳,心跳也更快了。
「屬下也覺得可疑,就重點查了一下此人,發現他還是個戲迷,梅影班就是他一手捧紅的,似乎他和梅鳳官之間有些不清不楚,興緻來了,還會上台陪梅鳳官串個戲,所以那天他在台上,倒也不能證明什麼.......」
溪草的心隱隱作痛,她沒有看清壓住梅鳳官的男人長什麼樣子,但聽了何副官的話,她心中已有了底,她難過極了。
那個驕傲的少年,如今不僅甘做禁臠,對方還是如此危險的人物,如果被謝洛白拿住證據,他會為此送命。
謝洛白果然沒有打消懷疑。
「還說明一件事,梅鳳官可以利用唱戲掩護他,畢竟暴亂起來的時候,戲子反而不引人起疑。」
溪草突然脫口道。
「二爺,我看見那個開槍的人了。」
兩人的目光於是齊齊落在她身上。
溪草手心裡全是汗,可她不得不拿出所有的鎮定與勇氣,偽裝成努力回憶的樣子。
「不是何副官說的那個人,他穿著巡捕的衣裳,很凌亂,扣子沒扣好,而且眼神陰惻惻的,我就是看他奇怪,多留意了一眼,才發現他向二爺開槍。」
她很清楚,過不了謝洛白這一關,梅鳳官就危險了,謝洛白不會放過任何企圖暗殺他的人,所以她盡量表現得很誠實。
謝洛白蹙眉,如果按溪草的說法,那麼應該是有人冒充警備廳的人偷襲他,警備廳的死傷人員何湛已經核實過,沒有假冒的,除非那個人趁亂跑了。
謝洛白默然不語,打量著溪草。
他還是認為趙寅成和梅影班有問題,可溪草為他擋了槍,小丫頭嘴上咒罵他,心裡還是護他的,他不該懷疑她。
「二爺,我們已經封了正隆祠兩天,梅鳳官雖是個戲子,但很多政要權貴都是他的戲迷,如果他是清白的,一直扣著人恐怕不太好........」
當著溪草的面,有些話何副官不好說明,那些戲迷里,還有沈督軍家的老太太和大小姐,二爺如果不想和沈家人多來少去,還是該放了梅鳳官。
畢竟顧淮生已經頂了罪,沒有證據,也不好再牽扯其他人,謝洛白點頭默許,又抬手在溪草腦袋上揉了一下。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吃?」
溪草就有點良心不安。
她明白,趙寅成既然要取謝洛白的命,那麼一次不成,就會有第二次,謝洛白在明,對方在暗,再是銅牆鐵壁,也能找到空隙,多少豪傑,都是死於殺手的暗箭之下。
可她還是撒謊了,比起謝洛白,梅鳳官對她來說更重要。
「殺手還沒抓到,二爺要多加小心。」
她忍不住提醒謝洛白,本是出於愧疚,可謝洛白卻以為,小丫頭很關心他。
他有些高興。
何湛辦事效率很高,還不到中午,對正隆祠的封鎖就解除了。
梅影班表面上只唱戲,可這些年趙寅成暗中培養,戲班裡的人個個都練就了不錯的身手,看到何湛回來,他們篤定事情暴露了,已經準備要從箱子里抄傢伙,殺出重圍去。
沒曾想何湛居然是來放人的。
「一場誤會,委屈趙先生和梅老闆了。」
何湛撤兵以後,趙寅成並沒有顯得高興,神色反而更加陰沉。
「那丫頭竟然沒供出我們,她打的什麼主意?」
梅鳳官沒回答,他走到窗前,點了一支煙,輕白的煙絲在他修長的指間裊娜糾纏。
這幾日,他已經知道了溪草的身份,謝洛白的表妹陸雲卿,包庇了企圖暗殺自己表哥的兇徒,趙寅成自然猜測她有更大的陰謀,可梅鳳官不會這麼想。
她是為了保護我。
梅鳳官得出這個答案,自己也覺得荒謬,他現在就想問問這個奇怪的女孩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可醫院裡都是謝洛白的人,他不便前去。
等她出院以後,他定要找個機會,見她一面。
謝洛白和警備廳在正隆祠交火,斃了警備廳長這種大新聞,註定是要傳開的,雍州日報得了這個頭條,當天就賣了十幾萬份,所以溪草受傷事,自然也瞞不住周遭人。
傅鈞言當天下午,就帶著謝夫人趕到醫院探望,謝夫人急得不行,非要把溪草接到謝府養傷,是謝洛白勸她說,雲卿每天都要換藥、接受複查,還是在醫院更方便,她才作罷,轉身狠狠把兒子罵了一頓,責怪他整天亂來,把表妹卷進這種事情裡面,又不護她周全。
「姆媽教訓得是,都是我混賬,讓表妹為了護我而受傷,實在不該,您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
謝夫人聽了這話,心念微動,連忙問是怎麼回事,謝洛白就親自向她解釋溪草主動替他擋的子彈的事。
謝夫人百感交集,注視著溪草,此前萌生的某些想法更加堅固了。
侄女做兒媳,親上加親,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但謝夫人是新派人,崇尚自由戀愛,自己的兒子頂著個活閻王的名頭,她不敢奢望雲卿會喜歡,可正隆祠發生的事,似乎表示雲卿心裡對這個表哥,還是挺在乎的。
只要謝洛白懂得爭取,那就有戲!謝夫人心中相當歡喜!
「洛白,雲卿這份心,連姆媽都很感動,你怎麼能辜負她!這幾天要沒什麼要緊公務,就多在醫院陪陪雲卿,不用老往家裡跑!有鈞言陪我就夠了!」
她對活閻王有什麼心,又辜負個什麼鬼?
謝夫人的眼神實在太熱切了,溪草毛骨悚然。
「表哥軍務繁忙……」
謝洛白根本不給她機會,一錘定音。
「知道了,姆媽,我會好好照顧雲卿的。」
傅鈞言也很驚訝,謝洛白這種大男子主義的人,若是被女人保護了,可以說簡直是恥辱,怎麼可能主動提及,還津津樂道,這個人是不是冒充的?
他眼神裡帶著露骨的探究,很快就被謝洛白以目光警告,傅鈞言趕緊偏頭,於是就發現病房門前多了個女人。
垂墜感極好的銀絲旗袍,將她性感豐盈的身材襯得極醒目,因為來醫院探病,便只化了淡妝,卻依然難掩鳳眼紅唇間的天生嫵媚,是雍州最美艷的玫瑰,張存芝。
張達成得知受傷的女孩乃是謝洛白的表妹,就交待女兒過去探望一下,表示歉意,順便在謝洛白面前多露露臉。
謝洛白吃軟不吃硬,不喜歡別人脅迫他合作,那張達成就改變戰術,低姿態向謝洛白示好。
但凡男人,都愛風情萬種的尤物,張存芝就是尤物,她沒必要和顧淮生那些男人一樣,去算計謝洛白,只要將她的魅力展現出來,讓謝洛白主動去促成這門親事,那就成功了。
而張存芝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天在正隆祠,謝洛白在她面前親手槍殺顧淮生,濺了她一腳的血,她是嚇壞了,但追求謝洛白的念頭,不但沒有打消,反而更強烈了。
她是市長的女兒,雍州城最尊貴耀目的明珠,要嫁,就嫁給最有權勢的強者,放眼雍州城,除了督軍府,沒她看得上的,沈督軍年紀大了,又有夫人,而他的兒子今年才十二歲,都不可能。
一開始接近謝洛白,只是她覺得謝洛白這樣的梟雄,總有一天要取代老督軍。
但現在她似乎真的愛上了謝洛白,越是高傲的女人,越容易被藐視她的人傾倒,他越是對她無禮輕慢,讓她難堪狼狽,她卻越為他著迷。
這個男人,和那些整天圍著她獻媚的蒼蠅不一樣,他是她必須仰視的強者。
張存芝特意選了素凈的銀色絲綢,鏡面烏綾滾邊的旗袍,項鏈和頭飾也換成珍珠,她又買了一束白色康乃馨拿在手裡,和她的打扮相得益彰,她覺得謝洛白應該欣賞端莊的閨秀,所以才換了風格。
張存芝來到門口,就聽到了謝夫人的話,心裡不由咯噔一聲。
但她很快掩飾下來,換上溫婉的笑意,和謝夫人等人打過招呼,才對溪草道。
「陸小姐好點沒有?那日大家原本高高興興地看戲,沒想到發生這種事情,讓陸小姐受到了驚嚇,實在過意不去,我帶了些燕窩,還有自己做的拿破崙蛋糕!陸小姐嘗嘗?」
溪草眉眼彎彎,這麼有心,恐怕不是為她而來吧?
「多謝張小姐美意,不過醫生囑咐我,病人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倒是姨媽似乎更喜歡西洋糕點,要不您帶回去嘗嘗?免得白浪費了張小姐一番心血。」
張存芝的臉就有點紅,謝洛白刀槍不入,但他很孝順,所以博得謝夫人喜歡,謝洛白也會對她刮目相看。
她就是聽說謝夫人喜歡拿破崙蛋糕,才這麼精心準備的,哪考慮過病人適合吃什麼。
陸雲卿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於是貼心變成了別有用心。
「是我疏忽了,那……還是謝夫人帶回去嘗嘗?」
既然如此,她就乾脆公開討好謝夫人。
謝夫人是個溫柔有禮的女子,她和張夫人算是朋友,自然不忍讓張純芝下不來台,剛要點頭,謝洛白卻冷硬插話。
「姆媽,醫生讓您也少碰油膩,你要真想吃蛋糕,我請營養師專程做就行了。」
說罷,也不管張存芝的臉色,把她帶來蛋糕犒賞了守門的兩個士兵。
張存芝眼圈微紅,委屈又難堪。
謝夫人有點尷尬,兒子對人家姑娘的態度也太冷硬了,但她不傻,看得出張存芝對謝洛白是有意思的,她不想讓雲卿多想,就顧不得張存芝高不高興了。
她敷衍地向張存芝表示了謝意,並讓傅鈞言送她回去。
張存芝拒絕了,謝夫人不讓謝洛白送她,她也不要別的男人送。
她負氣離開,鑽進自己的小汽車,司機老劉沒想到她這麼早就出來了,正想請示她是否就回家還是去別處?但在後視鏡里看到張存芝的臉色,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張存芝抱著肩膀,回想著剛才的事。
女人的嗅覺是很敏銳的,此前謝夫人經常和市長夫人在一起喝茶打牌,原本對她口中那個聰明美麗的女兒是很感興趣的,隱約露出想介紹給謝洛白的意思,但是近來,謝夫人卻絕口不提這件事了。
知道陸雲卿是謝洛白的表妹以後,張存芝本來還鬆了口氣,但是她忘了,表兄妹之間結婚,雖有些過時,很少人家還這麼辦,但並不代表不行。
陸雲卿頻頻以女伴的身份出現在謝洛白身邊,謝夫人言語又意有所指,說明什麼?
張存芝的目光陰惻惻的。
看來,她如果想和謝洛白有所發展,必須先剷除掉陸雲卿這塊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