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厚顏無恥武安侯
「鳳珏。」
御書房的門口,忽的傳來一道慈祥和藹的聲音。
時隔許久,北鳳珏聽到著聲音,心中的冷意忽然散去,像是瞬間被一道暖陽照射一般。
他回頭,恭恭敬敬的朝著皇太後行了一禮。
老皇帝咂咂舌,心中暗自冷哼道:對太后這般恭敬,對朕倒是囂張。這個白眼狼。
太后眼眶微紅,站在門口視線就止不住的在北鳳珏的身上打量起來,見北鳳珏確實沒有受傷,這才鬆了口氣,「傻孩子,你既心中有委屈,早該說出來。如今陛下辦下這許多的錯事,哀家身為母親,教導無方,你若是要個結果,哀家給你便是,但百姓大於天,你可還記得鐵甲營的鐵令?」
「是。」
鐵甲營的鐵令,忠於百姓,忠於天下。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北鳳珏垂下頭,神情悲戚。
他心中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鐵甲營,不能再退了。
「好孩子,皇宮的事兒,讓哀家來解決吧。守家衛國的事兒,你責無旁貸,你也是鳳家的子孫,比起這些個皇子們,你是最像聖祖爺的,孩子,天下沒有事事公平,但是哀家的乖孫兒受了委屈,哀家又如何能不出這個頭呢?」
老太后說罷,從袖子里拿出一根鞭子,一步步的朝著老皇帝走去。
老皇帝嚇得當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母后息怒,兒臣知錯,兒臣糊塗,兒臣知錯了。」
老皇帝的求饒聲,卻沒有讓太后罷手。
他猛地抬手,一鞭子抽在老皇帝的右臉上,頓時一道血痕深深的印在皇帝的臉上。
皇帝嚎叫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母,母后,兒臣真的知錯了。」
皇太后還要再動手,北鳳珏卻上前一步,不著痕迹的扶住了老太后。
太后欣慰的笑笑,鬆了口氣,扭頭厲聲道:「從今日起,哀家賜鳳珏鐵符,重建鐵甲營,朝中六部,皆聽其調配,只要能攔住南晉那狼子野心,殘暴之軍,哀家不惜代價!皇帝,你可有意見?」
自古,能夠調配六部的,只有三個人。
皇帝,監國太子,攝政王。
北鳳珏身為侯爵,卻有次特權,太后確實也是費了心思的。
老皇帝一聽太后這話,當即皺起眉頭急促道:「幕後,不可……」
「你閉嘴。」
太后厲聲喝道,說罷狠狠的瞪了眼老皇帝,這才拉著北鳳珏的手,出了御書房的大門。
老皇帝頹然的坐在桌案后,雙手撐著額頭,有種深深的無能感。
北鳳珏一身的戾氣,在太後面前緩緩收斂起來。
太後步履蹣跚,走的並不快,「孩子,為臣,為將,皆有難處。他或許不是明君,但是一心為的也是鳳家的天下。他是個沒用的皇帝,我鳳家能有你,是福分啊。」
「是,孩兒明白。」
「做你想做的吧,哀家始終會向著你的。」
老太后輕輕推開北鳳珏的手,轉身朝著自己寢宮的方向走去。
夜色下,她的背影似乎又蒼老了許多。
北鳳珏皺起眉頭,朝著天際發了一個信號彈,這才悠悠哉的出了宮。
宮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前,站著一個半蒙著臉的黑衣男子。
北鳳珏剛出宮門,他便迎了上來,「侯爺,怎麼這麼久?」
北鳳珏上了馬車,單手揉著太陽穴,如今已至半夜,深更半夜跟皇帝吵架,自然也不是他心中所想。
片刻后,他忽然開口,「收整一下,暗令鐵甲各營聚集千回城。」
千回城,是南晉四大城之一,交通要塞,攻下千回城,可直入南晉都城。
不過,千回城城牆堅固,易守難攻。早些年聖武就有攻打千回城的心思,每次出來阻攔的都是自家侯爺。
原因無他,誰想去攻千回城,麻煩先把他們的城牆砸了。
百官啞口無言,只能作罷。
「侯爺的意思是,直攻南晉腹地?」
北鳳珏淡淡的嗯了一聲,手漫不經心的搭在膝蓋上,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緒,端的是一派高深莫測。
「太師如何了?」
他本想先看過太師再入宮,沒想到老皇帝如此等不及。
回來的途中只聽說太師似乎身子不太爽利,想必容月應該十分憂心。
「太師身子不太好,花昱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快的話也就這兩三天的功夫,若是慢,只怕是還有些日子。」
「傳信,請四郡醫手入京。去太師府。」
四郡醫手,當年從太醫院裡告老之後,就在沒有人請的動的一位老太醫。
馬車外的人嘆了口氣,「哎,侯爺,咱們不回復嗎?此時半夜三更的,太師府的人只怕是也休息了吧?」
「廢話。」
北鳳珏一聲冷哼,那人嘴角銜著笑意,馬車的方向原本就是朝著太師府去的。
這一夜,過得格外的漫長。
容月前半夜,總是噩夢不斷。
直到後半夜,這才安穩下來。
慶祥院里本就沒什麼下人,如今淡淡還沒回來,院子里除了容月,活物更是連個麻雀都見不到。
容月翻了個身,雙腿找了個舒服的地方一搭,軟軟的,舒服。
等等,軟?
容月嚇了一跳,急忙睜開眼。
她臉頰咫尺處,那熟悉的面容不是北鳳珏那廝又是誰!
北鳳珏細密的睫毛就在眼前,她眨了眨眼,北鳳珏卻忽然手一攬,將人抱進了懷裡。
容月鼻子撞在他胸口上,當即一麻,整個人都機靈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在你磨牙切齒的威脅我給你作畫的時候。」
北鳳珏無奈的嘆了口氣,昨天夜裡他回來的時候著實是被嚇了一跳。
容月在夢裡,大概是用了十來種威脅人的語氣威脅『顏灼』,作畫。
深更半夜的,不夢些別的東西,作畫?
北鳳珏心中無奈,果斷的背對著容月睡了小半個時辰,後來見容月消停了,又不甘心的把人抱進自己懷裡。
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容月一聽,老臉瞬間通紅,「那你怎麼不喊我?」
「喊醒了,作畫嗎?」
北鳳珏意味深長的反問了句,雖是剛睡醒,可他卻目光灼灼,心中所想為何,自然不必多說。
容月的臉頓時更紅了,推開北鳳珏翻了個身,「閉上眼睛,不許鬧。」
「哎,」
北鳳珏悠長的嘆了口氣,甚是委屈的望著容月,低聲感慨起來:「我是真的沒勁兒了。」
容月乾咳了一聲,沒好氣的用腳踹了踹北鳳珏,心中卻鄙夷道:沒勁兒最好,省的一天到晚的瞎想。
外面天色大亮,容月坐了起來,從北鳳珏身上爬了過去,正要下地,卻被某人一把拽進懷裡。
「我還有事兒。」
容月驚呼,然而抱著他的那雙手卻更緊了。
「嗯。」
他含糊不清的隨口答了句,隨後閉上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容月看了眼北鳳珏,心中無奈至極,「我去給爺爺煎藥,你再睡會兒。」
她安撫性的在北鳳珏的鼻子上啄了一口,隨後就要起身。
誰知,耳邊卻傳來北鳳珏的輕笑聲,「葯我已經煎好了。」
「啊?」
容月大驚,不可思議道:「你怎麼知道……」
北鳳珏睜開眸子,打斷容月的話,「管家正好起夜,我遇上的。」
「哦?這麼巧嗎?」
容月將信將疑。
當然,武安侯殿下自然也不會說出自己半夜三更去將老管家拽起來詢問容太師病情這種大實話。
他唯一做了的,就是問清楚之後,一聽老管家說容月吩咐今日早些準備早膳,就猜到容月想必是要自己親自起來煎藥,然後早些讓太師用了膳好服藥。
於是乎,武安侯殿下便一直枯坐到快天明,然後去煎藥,煎好了這才回到慶祥院。
容月匆忙趕回京城,心中想必擔憂甚重。
人之親情,不是言語可以從中安撫的,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容月心安。
「你此時去,天才大亮,爺爺必然會心疼你這麼早起來煎藥,倒不如再睡一會兒,等他用完了葯,你再過去,許是能讓他安心不少。」
好像挺有道理的。
容月點點頭,轉而在北鳳珏身側躺下。
沉默良久,北鳳珏似乎也沒有睡,只是在她身邊,靜靜地守著她一般。
「我在靈獸山看到……」
「月兒,」
北鳳珏忽的開口,打斷容月的話,他知道容月想說什麼,「時間所有沒有發生的事情,皆未可知。七日谷也好,靈獸山也罷,他們的命數都已改變。正所謂世間大道,牽一髮而動全身,既然已經發生了改變,那麼還會有無數的改變。這道理,你可明白?」
容月鼻子一酸,從昨天憋到這個時辰的憂心,似乎瞬間爆發出來了般,她靠在北鳳珏懷裡,「可我連尤離都護不住,這言靈之術,到底有什麼用?不能更改既定的軌跡,不由我做主,不由我定天命,有與沒有有什麼區別呢?」
「你做的很好。」
他輕聲開口,聲音像是經過溫潤的泉水浸泡一般,聽著令人舒暢不已。
「天命之事,本是虛妄,但是你能做的,確實真真正正的絕地逢生,時間多少人想要求一線生機而不被蒼天眷顧的,你卻可以。」
一線生機,嗎?
容月恍然大悟般,堵在胸口的那一團悶氣,漸漸化開。
「以後,真的見不到二師兄了嗎?」
「說不定呢。」
北鳳珏輕輕地笑了下,調侃道:「指不定哪天他又拋出來招搖撞騙呢。」
招搖撞騙……
人家好歹也是個國師,怎麼被北鳳珏這廝說出來就跟個江湖騙子似的?
容月哭笑不得,「你怎麼總是欺負人?」
江野子,花昱,季恆,二師兄,但凡是他身邊的人,就沒一個揭竿而起的嗎?
容月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開始同情那些被北鳳珏欺壓多年的人了。
武安侯殿下甚是委屈的瞅了眼容月,冷靜道:「他最擅長的便是扮豬吃老虎,也只有我如此真誠至此。。」
見北鳳珏這般厚顏無恥,容月哭笑不得,誰來把這個厚顏無恥的武安侯拉走?
「北鳳珏,你還要不要臉?」
「嗯哼?夫人說呢?」
某侯爺挑眉,假裝糊塗。
容月深吸了口氣,「北鳳珏,你別鬧啊,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北鳳珏:「夫人吩咐便是,我俯首聽命。」
容月想了想,一本正經道:「起來,作畫。」
北鳳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