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那個人姓梟還是姓馮?
林安好從梟旭堯的賓利車上下來之後,確實沒有回教室。
正如梟旭堯所猜,她去了江城醫院。
但她不是去找馮希源哭訴的,她還沒這麼矯情。
她返回江城醫院,是為了找張奶奶。
和梟旭堯談了那麼多,林安好發現了一些疑點,她想跟張奶奶談談。
張奶奶正在病房裡邊輸液邊看電視,見林安好這麼早就過來,她有些奇怪。
「安好你這麼快就下課了?」
「對!」林安好不想讓張奶奶擔心,笑著說:「我們今天上午只有一節課,剩下是自習。我晚點再去圖書館查資料,現在過來看看您。」
「我好端端的有什麼好看的?」張奶奶笑道:「再說,馮院長待會兒下手術也要過來,你來不來都一樣。」
「奶奶,您好像很喜歡我師父啊?」像是隨口開玩笑,林安好道:「要不,我嫁給我師父吧?讓師父以後給您當孫女婿?」
張奶奶一愣。
住院的這幾天,馮希源對林安好什麼心思,張奶奶看得一清二楚。就連小傑和小瑞,都人小鬼大地管馮希源叫「姐夫」。
但林安好本人,卻只笑不說話。
張奶奶就懂了。
這情況就是馮院長單相思,安好這孩子沒看上人家。
雖然有點不太明白,林安好為什麼沒看上馮希源這麼優秀的人?明明倆孩子在一起那麼般配,明明馮希源就是安好的擇偶標準。而且,那麼和諧,看彼此之間的眼神里都帶著一份柔軟的情愫,張奶奶卻一句都沒問。
她是看著林安好長大的。
這孩子過得太苦,經歷的事情太多。尤其是十年前,在經歷了那場家破人亡的浩劫之後,林安好整個人都變了。
小丫頭不再那麼活潑了。
雖然還是見人三分笑,但話很少。而且,林安好對誰似乎都防備著,就連跟張奶奶一家在一起,有很多話,林安好也不說。
張奶奶不怪林安好。
經歷了那樣的事情,要是一點心理陰影都沒有,那才叫不正常。
安好是個好孩子,她對自己一家人的眷戀張奶奶心裡清楚得很。
好與不好有時候不需要嘴巴說出來,張奶奶活了一輩子,什麼都明白。
所以,林安好不願說的事情,張奶奶從來都不問。
既然林安好沒看上馮希源,張奶奶自然不會那麼多事,硬把兩個年輕人往一處湊,亂開玩笑,弄得大家都尷尬。
這些天都是這樣過來的,大家心照不宣,都有所保留,倒也熱熱鬧鬧和和美美,沒生出什麼芥蒂。
可是今天,這是怎麼了?
安好怎麼自己往這個話題上引?還把玩笑開得這麼直接?
既然林安好這麼說,張奶奶也不想掖著藏著跟她打啞謎,索性笑道:「安好,馮院長人很好,奶奶確實很喜歡他,而且,奶奶也覺得他和你很般配。不過,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腳知道,外面看起來再漂亮,咱們也不湊合,我們只要最舒服的那雙。」
林安好的手一抖,沒忍住,眼角滾下兩顆淚珠。
剛想轉身去擦眼淚,張奶奶已經坐起來,伸手把林安好摟進懷裡。
「孩子,你今天怎麼了?想跟奶奶說什麼就說吧!不要憋在心裡,容易生病。」
「嗯!」吸吸鼻子,林安好抱住張奶奶的腰,用臉蹭著張奶奶的胸口道:「奶奶,十年前,我爸爸和我媽媽那件事情鬧得那麼大,為什麼媒體一次也沒有報道過?街上連一份報紙也買不到?」
張奶奶萬萬沒想到林安好會問這件事,她的身子一僵。
過了好一陣,她才抬手摸了摸林安好的腦袋,笑道:「奶奶哪兒知道啊?可能那個案子比較特殊,上面不讓宣傳報道吧!」
「不是說我爸爸媽媽罪大惡極嗎?既然罪大惡極,作為反面教材,為什麼不讓宣傳報道?難道罪有應得官方也不讓宣傳正能量?」
「誰說你爸爸媽媽罪大惡極?什麼罪有應得?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張奶奶的聲音一下子尖銳起來,顯得很激動。
可是說完之後,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又清清嗓子道:「你不要瞎想,那件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呢?安好,你要相信你爸爸媽媽,他們都是好人,是這世上最善良的好人。你忘了你爸爸媽媽以前是怎麼幫助奶奶的嗎?他們絕對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奶奶,我爸爸媽媽是被人陷害的對嗎?他們是冤枉的是不是?當初根本不是官方不讓宣傳報道,而是有人從中作梗,強硬地把這件事情壓下來了對不對?」
「……」張奶奶驚得。
一看見張奶奶這幅表情,林安好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很多事情,做得太圓滿,本身就是漏洞。
當年死了那麼多人,外界傳得沸沸揚揚,可是林安好想找張連載這件事的小紙片都找不到。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有人一手遮天,完全控制住了當年江城亂鬨哄的局勢。
這個人居然能把這麼惡劣的刑事案件壓下去,他的能力可想而知。
在江城,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
有誰,關係能伸那麼長?甚至,伸到北京去?
林安好的嗓子不由自主就啞了:「奶奶,當年陷害我爸爸,欺負我媽媽,害得我家破人亡,變成孤兒的那個人,他姓梟還是姓馮?」
馮希源剛推開病房的門,就聽見林安好的這句話。他渾身一抖,整個人都呆住,手裡拿著的血壓計也「砰」地一聲掉在地上。
那麼大響聲,一下子驚動林安好和張奶奶。
倆人同時扭頭看去。
看見馮希源瞠目結舌地站在門口,林安好皺了下眉。
擦擦眼淚,她鬆開張奶奶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血壓計,沖馮希源笑了下:「師父,你下手術了?」
「哦!」馮希源回過神,也沖林安好笑笑,笑得有點僵硬:「剛下手術,你怎麼過來了?上午沒課?」
「嗯!」湊到馮希源耳邊,林安好壓低聲音道:「有課,但是根本上不下去。那尊大瘟神就坐在我的座位上,靜好都快被他嚇尿了。所以我沒辦法,又逃回來了。師父你不要在奶奶面前出賣我,奶奶根本不知道還有那麼個人存在。」
「你……」馮希源哭笑不得。
揉揉林安好的腦袋,他也貼住林安好的耳朵低聲道:「你就這麼怕他嗎?你應該和他談談才對。」
「談不攏啊!他要是像師父你這麼好說話,這麼疼我,我至於搞得這麼狼狽嗎?他們叔侄倆簡直一個德性。」
看了眼林安好明顯紅腫的嘴唇,馮希源皺眉道:「師父倒是羨慕他,只可惜,師父道行沒你深,拿把不住你,反而每次都被你捏得死死的。下回咱們可以換換身份,你當我師父得了。」
「嗤……」林安好笑了。
和馮希源在一起就這點好,不管心理壓力多大,都能在頃刻間變得很舒服很舒服。
還想再說點什麼,突然聽見張奶奶在身後咳嗽,林安好愣了愣,臉一下子紅了。
額滴神!
她就當著張奶奶的面兒,這麼跟師父咬了半天耳朵?
從張奶奶的角度看過來,不會覺得她和師父在玩兒親親吧?
跟林安好這麼近距離地站在一起,林安好臉上的小絨毛馮希源都能看清楚。
林安好的皮膚很好,白白嫩嫩吹彈可破,像剝了殼的雞蛋似的。
現在她一臉紅暈,陽光照進來,林安好的臉頰都是半透明,看得馮希源心臟一陣「撲通通」亂跳。
生怕管不住自己的言行舉止,馮希源趕緊調開視線,走進病房。
「張奶奶,您覺得怎麼樣?」
「好!」張奶奶眉開眼笑:「有您馮院長和安好照顧,我能不好嗎?」
「奶奶您別跟我客氣,跟我說話也別用您,更別稱呼我馮院長。我只比安好大三歲,您就叫我希源吧!把我當您孫子就好。」
「好,好!」張奶奶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越看越喜歡。
馮希源給張奶奶測完血壓,本來還想陪張奶奶說說話。
但張奶奶今天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而且林安好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有點心不在焉,半天也不說話。
想到剛才進門時聽見的那句話,馮希源的心沒著沒落的。
他對張奶奶說:「奶奶您先休息,我接了個新病號,讓安好一起參加個會診。」
「好,你們忙去吧!」
張奶奶都點頭了,馮希源丟給林安好一個眼神,自己先出去了。
林安好看了眼馮希源的背影,跟張奶奶打聲招呼跟出去。
她知道馮希源有話跟她說,其實,她也有事情詢問馮希源。但沒想好,要怎麼開口。
總不能一上來就問:「師父,當年是不是你們馮家害死我爸媽的?」
愈發糾結,林安好的心七上八下的。
果然,馮希源沒有帶她去醫生辦公室,直接帶著林安好往樓梯上走。
外科大樓樓頂和婦產科樓頂差不多,到處都是晾曬的衣物和被單,看起來比急診科大樓要接地氣。
馮希源繞開那些亂糟糟的衣物和被單,走到樓沿的安全範圍,站定,等著林安好過來。
林安好乖巧地站在他身邊,和馮希源之間間隔出大約七十公分的距離。
馮希源扭頭看她一眼,又低頭看了看他們之間的間距,心裡有點發酸。
從第一次他們倆並排站在樓頂開始,林安好和馮希源之間的距離就從來沒有超過二十公分過。
那是一種很親近、很舒服的距離,馮希源非常喜歡。
誰也沒有刻意為之,就那麼自然而然,彷彿他和林安好天生就有一種默契,彼此互相吸引,又互相信任。
馮希源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男女之間,如果間隔在二十公分以內,他們之間是親人,也是情侶。
如果間隔在二十公分到半米之間,他們可能是朋友。
在半米到一米之間,他們只是點頭交,彼此心存戒備。
超過一米,那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曾經,他和林安好之間的距離從來都在二十公分以內,他們像親人一樣親密,馮希源甚至一直在心裡把林安好當戀人。
可現在,莫名其妙,他們之間的距離就變成了點頭交。
這說明什麼?
安好不再信任他了對嗎?
她開始戒備他?
為什麼?
想起剛才在病房門口聽見林安好說的那句話,馮希源心裡越來越毛。
「安好?」他伸出手,想摟一下林安好的肩膀,同時往林安好跟前跨了一步。
馮希源才一動,林安好也挪了一步,彼此之間的距離依然恢復到七十公分左右,而馮希源的手,也落空了。
馮希源整個人都僵住。
他沒有收回手,就這麼將手舉在半空中,目光憂傷地看著林安好。
林安好一開始還能繃住。
但綳了五秒鐘之後,她就徹底認輸了。
師父就是師父,還真是了解她。
她這是被師父吃死了嗎?就像孫悟空,不管多有個性,在唐僧面前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
真是該死!
沒錯,只要馮希源用這種小受受的委屈眼神看她,林安好就會心軟。
而每回林安好想表現出疏離的樣子,馮希源都會擺出這幅樣子對她實施「軟威脅」。
當然,林安好知道馮希源不是故意的。
師父其實從來沒有傷害過她,也捨不得傷害她。
他可能是真的非常難過。
問題不在師父身上。
那天在急診科樓頂天台,師父吻她,寧可放棄跟她結婚,只要不離不棄,林安好就全明白了。
師父喜歡她,愛上她了。
所以,她的疏離會讓師父難過,這很正常。
問題出在林安好自己身上。
她怎麼每回都要心疼師父啊?
難道她也愛上師父了?
她不是那麼三心二意的人好么?
感情的事情林安好控制不了,梟旭堯再渣,她還是愛了,她已經愛上梟旭堯了,怎麼可能再去愛師父?
但是?
好吧好吧!她不能這麼沒良心。師父一直以來都在拚命幫她,連偷考試題這種事情都能為她做,她不應該為了那麼點懷疑,就遷怒到師父身上。
哪怕不愛師父,她到底還是心疼的。
咬咬牙,林安好又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挪回來。
大約覺得距離還是有點遠,她又挪了一步。
直到倆人之間徹底零距離了,一公分的間隔都沒有,手臂都撞到一起,林安好才停下來,仰起頭,沖馮希源呲牙笑笑:「嘿嘿!師父!」
「為什麼疏遠我?」馮希源並沒有因為林安好此時的刻意討好開心起來,他還是皺著眉,目光依舊憂傷。
「嗯?」林安好沒想到馮希源問得這麼直接,一呆。
「你不想履行我們的約定,後悔了?」
「什麼……」約定兩個字瞬間被林安好吞回去。
如果說出來,指不定師父更傷心。
不能說啊!太沒良心了。
可是晚了。
很顯然,馮希源已經聽懂了。
他的目光一黯,什麼話也不說,轉身就走。
我去!師父也不是溫順的小綿羊,其實還是很有脾氣的。
「師父!」趕緊追上去,林安好一把從身後抱住馮希源的腰:「別走師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疏遠你,我也不是後悔我們的約定,我……」
「你後悔了也沒關係。」輕嘆一聲,馮希源去拉扯林安好的手臂,聲音里都是頹廢和落寞:「本來就是兩家老人在亂點鴛鴦譜,你心裡沒我,我也不能勉強。我用這件事來跟你談條件,要你留在我身邊,本來就不道德。安好,從今天開始,你自由……」
「矮油!師父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兒?」林安好急得直跺腳。
她從馮希源背後繞到馮希源面前,兩隻手依然緊緊抱著馮希源的腰。
「我就是心裡有點小疙瘩,不太舒服嘛!你都已經看出來,還要跟我計較。哪有你這樣的師父,稍微一點點不順心就鬧脾氣,這麼難伺候!」
馮希源的俊臉終於憂傷不下去了,臉皮子狠狠擰了兩下,唇角不由自主就彎起來。
真是的,明明是小徒弟嫌棄他,不想理他,連信任都不想再給他,現在她還倒打一耙?
但他就是會被她逗笑。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牢騷話,他也覺得很開心。
馮希源啊馮希源,你完蛋了!
伸手摟住林安好的肩膀,馮希源輕嘆道:「安好,師父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該著被你吃得死死的嗎?」
「誰被誰吃得死死的啊?你只要一難過我就想掉眼淚,好像自己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也難過得要死要活,師父你還怪我。好啦好啦,不生氣啦,我錯了行不行?呶,你要是氣還消不下去,就打我一下,嗯?」
說著話,林安好把臉揚起來,閉上眼睛,一副等著挨巴掌的樣子。
馮希源心口一熱,下意識地俯下頭,想親親她。
眼看嘴唇要碰到林安好,他又猛地停住。
以林安好的脾氣,要是每次他們單獨在一起,他都忍不住抱她、親她,他們這師徒關係,可能真的到頭了。
把臉收回來,馮希源伸手在林安好臉上掐了一下,柔聲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嗯?什麼怎麼回事兒?」
「安好,我聽見了。你剛才跟張奶奶說,當年陷害你爸爸,欺……負你媽媽,害你家破人亡,變成孤兒的那個人,姓梟或者姓馮。到底怎麼回事兒?師父想聽真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