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的，遲早會到他手裡
郁子歸趕到綜合醫院的時候，顧詩清已經在手術室門口等著了。
見她過來，顧詩清趕緊迎上去拉住她的手：「子歸，這麼急著把你喊過來實在不好意思，可是顧衡有事一時半會過來不了，我一個人在這裡又走不開……」
郁子歸搖了搖頭：「奶奶情況怎麼樣？」
「診斷說是腦溢血，但情況不是非常嚴重，現在正在手術室搶救。」顧詩清的神色有些複雜，她皺了皺眉頭，語氣冷了下來，「我到今天才知道她有高血壓……」
顧詩清雖然和老太太關係僵冷，平時也很少和老太太接觸，可畢竟再怎麼說，她也就這麼一個母親了。
顧詩清本來就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現在老太太病倒了，她也不可能真狠下心來坐視不理。
郁子歸沉默了一會兒，斂下眸子：「奶奶是不是和顧沉吵過？」
顧詩清沒有急著回答這個問題，她猶豫著抿了抿唇，過了兩秒才緩緩開口：
「子歸，G帝國……要易主了。」
郁子歸的眼角一顫，眉頭蹙起，看向面前的顧詩清，用極緩極緩的語速問道：「您說什麼？」
顧詩清深吸一口氣，神態漸漸恢復成往常那樣自然，她握著郁子歸的的手緊了緊，說道：「今晚你奶奶突然找了顧沉，兩個人在書房說了很久，我也隱約聽到一些。」
「顧沉本來的實力就不容小覷，後來顏家的資產都在他手裡，再加上之前我併入的股份……他其實早已經坐實了最大股東的位置，就差明天的董事會了。」
「老太太可能也是急火攻心……」顧詩清皺眉嘆了一口氣，「她風光了大半輩子，哪裡會想到這次會栽了這麼大的跟頭。」
郁子歸的長睫顫了顫，將視線轉移到了手術室門口的紅色指示燈上，眸光沉靜。
「顧沉呢？」半晌，她輕聲問道。
顧詩清答道：「不知道。我只看見他冷著臉離開了莊園，後來老太太暈倒的事情他應該也不清楚。」
「什麼時候離開的？」
「大約一個小時之前吧。」
一個小時以前？
郁子歸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並沒有未接來電。
她邁開步子走到拐角的長廊那邊，在窗邊站定后，她一手撐著欄杆，一手握著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顧沉的名字，直接撥了過去。
聽筒里傳來一聲一聲機械的「嘟嘟」聲，郁子歸的心也漸漸沉了下去，她皺了皺眉打算直接掛斷電話，然而這時，電話那頭卻突然接了起來。
「在哪兒？」低沉和緩的嗓音從聽筒里傳來，讓郁子歸的心頭微微一動。
她抿了抿唇，清了一下嗓子：「我在醫院，你在哪裡？」
「這裡。」
極為好聽的嗓音突然變得十分具體，正好就在郁子歸耳邊上響起！
顧沉一手將手機擱在耳邊，另一隻長臂直接伸出來撐在欄杆上，微微俯下身從後面將她攏在懷裡，薄唇勾著淡淡的笑：「我剛好到醫院門口，你就打來了。」
郁子歸轉過身，明眸立刻對上了他幽深的黑眸，她沒有說話，而是細細審視著他臉上的表情。
顧沉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看向她時，黑眸里染著淺淡的笑意，好像奶奶昏倒這件事對他根本沒有什麼影響。
他是無情無義的人嗎？
郁子歸想起以前和他相處過的種種，在心裡默默搖了搖頭。
顧沉雖然冷漠薄情，可是這並不代表他無情。
想罷，她看著顧沉的雙眸，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你知道奶奶腦溢血了？」
「嗯。」顧沉也凝視著她，簡單回道。
「那你……」
「我來接你回家。」顧沉挑著眉尖，修長的指尖還勾著鑰匙圈，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這件事你不要管，我會處理……」
「你為什麼非要拿到G帝國？」
顧沉還沒說完，郁子歸就打斷他直接問道。
她問得有些尖銳，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顧沉，似乎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顧沉和老太太之間的鬥爭，她早在去美國之前就知道了，那時候老太太還為了這個特意把她喊過去，讓她勸顧沉收手。
那時候她怎麼說的來著？
她說：「奶奶，您是長輩，我原本應該聽您的話，可顧沉他是我的丈夫，所以我相信他做什麼都會有自己的理由。」
她當時這麼說，只不過是用來推脫的，那時候她還沒有那麼在意顧沉，顧沉要做什麼都和她無關。
當時她只是覺得一家人為了資產鬥爭，未免有些太搞笑了，她也不想跟著瞎摻和，只要不惹到她身上來，他們怎麼爭都無所謂。
後來……
她對顧沉越來越在意，在意到他做什麼她都會維護，顏子茜過來說顧沉搶奪顧老太太所有的資產，她就算心裡再不舒服，卻仍然幫顧沉說話。
幫自家人說話是一回事，心裡有沒有芥蒂卻是另外一回事。
她說過，她相信顧沉。她也不知道這句話里有幾分是真相信，有幾分是安慰自己的託辭……
直到今晚，G帝國易主變成板上釘釘的事，整個顧家都在顧沉一手掌控之中，她才突然驚醒——
顧沉還是顧沉，只要是他想要的，遲早會到他手裡。
「我不是非要G帝國。」顧沉的眸光微斂，一動不動地凝著郁子歸。
有那麼一瞬，郁子歸甚至察覺到了這雙黑眸里隱隱藏著讓人窒息的深情，可就在下一秒，那樣的目光就像被人用手一抹，立刻就消失無蹤了。
「你什麼都不用管，安心做你的顧太太就好。」顧沉低低的嗓音在空寂的長廊里響起，莫名撩撥著她的心弦。
郁子歸搖頭：「我知道你不想我捲入這些事情，我也沒打算插手，可是顧沉，奶奶她是長輩，再怎麼說你都不能……」
「子歸？」顧詩清的聲音突然從手術室那邊傳來，直接打斷了郁子歸的話，「你在做什麼……哎？顧沉也來了？」
顧詩清走了過來，發現顧沉也在這裡時，表情顯然有些驚訝。
談話是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郁子歸整理了一下情緒，揚唇笑道：「嗯，姑姑找我什麼事？」
「我見你那麼久沒回來，所以過來看看……」顧詩清走上前，目光看向顧沉，「正好你也過來了，姑姑想和你說兩句，行嗎？」
顧沉收回撐在欄杆上的長臂，挑起眉尖：「當然。」
「那我先去手術室那邊等著。」郁子歸識趣地走到一邊，直接往手術室那邊走去。
顧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直到郁子歸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拐角處，他才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你這傢伙……」顧詩清的聲音有些顫，她懶懶地搭著欄杆，搖頭嘆道，「這回可真讓她老人家氣得不輕。」
顧沉不語，眸里的溫柔漸漸消散殆盡，又恢復成以往漠然寡淡的模樣。
過了兩秒，他從口袋裡緩緩掏出一根香煙點上，姿勢優雅從容，無論在任何時候都透著一股讓人折服的貴氣。
「一步一步計劃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得到了。」顧詩清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倒是說說感想。」
顧沉的神色淡然：「您知道的，我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
「G帝國一天不到你手上，你就一天不安心。」
「所以……不想受制於人，就只能凌駕在那人之上。」顧詩清一字一句地說道。
說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老太太是留了后招的，你應該清楚這件事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輿論後果……明天就是董事會，你要多小心。」
「嗯。」顧沉的眸里涌動著莫測的暗流，他緩緩吐出煙圈，飄渺的煙霧將他的神情也掩蓋得模糊了一些。
「對了，我聽說……」顧詩清頓了頓，似乎在考慮該說還是不該說，她思忖了兩秒，還是說了出來，「我聽說那孩子在國外的線索突然斷了，顧衡已經在找人查了，不知道結果怎麼樣。」
顧沉的黑眸微微眯起，似乎在心裡盤算著什麼。
「現在正是顧家亂成一團的時候，那孩子該不會……」顧詩清的語氣里透著猶疑。
「那就等他自己出現。」顧沉淡淡說道。
正好，他也有很多年沒見那孩子了。
*
手術進行了好幾個小時，顧老太太被推出來的時候，郁子歸還在門口等著，醫生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一旁顧詩清雖然沒有多大的變化，可明顯她的表情也鬆動了一些，她拍了拍郁子歸的肩膀，柔聲說道：「子歸，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再過一會兒顧衡也要過來了。」
郁子歸掃了一眼長身倚在一邊欄杆上的顧沉，微微蹙眉：「我怎麼覺得我才是奶奶的親孫女？」
顧詩清的神情一僵，問道：「怎麼會突然這麼說？」
「你看看他，哪裡是親奶奶出了事的樣子？」郁子歸涼涼地又暼了一眼顧沉，對上一雙幽黑的眸子。
顧詩清忍不住覺得好笑，問道：「那你覺得他是什麼樣子？」
「明明就是要出來散步的樣子。」
「誰沒事會來醫院散步？」顧沉的眉尖一挑，眸里滲出些許笑意。
「有啊。」郁子歸理所當然地說道。
「嗯？」
「腦子有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