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這個孽畜不能留
「她給孩子取名叫溫念，這個『念』取的是萬念俱灰的念，是斷念的念……」郁子歸喝了一口茶，頓了一會兒，才又淡然說道，「也是留念的念。」
「和你分手以後，溫顏消沉過一段時間，直到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才又重新振作。」
「對不起顧大哥，之前我撒了謊。」郁子歸斂下眸子，輕聲說道，「其實在你們分手以後，我時常會和她聯繫。當時她想要打掉這個孩子，但終究還是捨不得。」
郁子歸說到這裡，話音頓了頓。
她想起了那年，溫顏躺在病床上，因為身體虛弱，她那張精緻的臉蛋變得蒼白如紙，儘管如此，看見她的時候，溫顏還是綻開了一抹無力的笑：
——孩子是無辜的。
當時郁子歸什麼也沒說，順了順溫顏耳邊凌亂的髮絲。
後來溫顏生下念念，知道自己身體虛耗太多，支撐不了太久，便求郁子歸答應她一定要好好照顧念念。
另外一個要求就是……
如果可以，永遠都不要讓溫念回顧家，也不要讓顧衡知道有這個孩子。
「沒想到真被你發現了。」郁子歸嗤笑一聲，「是易南朝告訴你的？」
顧衡搖頭：「不是，是我的一個老朋友。他說那孩子大概六七歲，長得與我如出一轍。」
郁子歸揚了揚眉尖，瞭然地點頭。
那人這麼說，顧衡自然就會想到當年溫顏的事，也難怪會立刻找過來。
「所以，事已至此，你打算怎麼做？」郁子歸兩手支在桌面，明眸輕輕眯起，「把念念帶回去？」
顧衡輕嘆一口氣，語氣顯得有些疲憊：「我不知道。」
事情發生得突然，他心裡一點準備都沒有。自從剛才見過溫念以後，他的心裡又激動又不安。
他有點害怕，如果溫念知道當年的事情，會不會因此而討厭他，或者憎恨他……
「念念一直覺得，他的父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似乎看出來顧衡的掙扎，郁子歸清冷的眸光一閃，緩緩說道。
顧衡聽罷，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我不配做他的父親……知道他現在生活得很快樂，這就夠了。」
聽他說完這句話，郁子歸的心稍稍放下來一些。
她抿了抿唇，思忖了一會兒才說道：「你可以經常去見見他，他現在和他的外婆住在一起。」
顧衡沒有回答，清透的眼眸看著那一杯漸漸冷卻下來的熱茶，沉默了很久。
*
回到洛風小築以後，心累的郁子歸躺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秦貞帶著溫念在旁邊的毛地毯上玩玩具，溫念一邊搭著積木，一邊暼了沙發上的郁子歸一眼，好奇問道：「郁姨怎麼了？」
「大概是心情不好吧。」秦貞幫著他把一塊積木搭上，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也有可能是她大姨媽來了。」
「大姨媽？」溫念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秦貞話里的意思，「我有一個姨奶奶？」
他只知道今天下午來了一個很帥的叔叔，難道後來還來了一個姨奶奶嗎？
秦貞：……
她一時口快把心裡想的講了出來，這回都不知道該怎麼和溫念解釋的好。
就在秦貞還在懊悔的時候，溫念突然揚起稚嫩的嗓音：「郁姨，我的姨奶奶是不是來了？」
郁子歸從沙發抱枕里抬起頭看他，眸子里透著茫然：「什麼姨奶奶？」
溫念無辜地指著秦貞：「秦阿姨說，你的大姨媽來了！」
秦貞：「我去做飯。」
……
吃過晚飯以後，郁子歸走到陽台上給溫念的外婆打了一個電話，這些事情應該要讓她知道。
電話接通以後，郁子歸把事情的整個經過都原原本本告訴了外婆。
那邊很久都沒有聲音，半晌，只聽見聽筒里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聲，外婆語速很慢地說道：「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
郁子歸蹙了一下眉頭：「他不會把念念帶走，您放心。」
「父子之間總是心意相通的，就算今天顧衡沒有發現他，以後總有一天也會相認的。」因為上了年紀，外婆滄桑的聲音有些嘶啞，卻依舊慈祥溫和，「小顏在天上如果看到這一幕，她其實也會開心的。」
「我明天把溫念送回來，您不要想太多。」郁子歸輕聲說道。
外婆應了一聲，然後掛斷電話。
說起來，顧衡和外婆兩邊都讓郁子歸有些為難。
顧衡沒有錯，當年的事情多半都是因為老太太從中插手，才讓他們不得不分開。
外婆更沒有錯，女兒留下來的孩子，她自然是想要好好撫養，用心去疼愛他長大的。
溫顏的母親在很多年前就和她父親離婚了，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她們母女二人相依為命。
後來顧老太太強行拆散溫顏和顧衡，溫顏又發現自己懷了孕，不得已才嫁給了別人，只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能夠光明正大地活下去……
其實這麼多年，外婆對顧家的怨恨一直沒有消褪，她心愛的女兒最終落到鬱鬱而終的下場，有一半是拜顧家所賜。
郁子歸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只覺得腦袋裡有無數根細小的針同時紮下去，痛得不想說話。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夜幕沉沉，明月被輕雲籠住，發出一絲微弱的亮光。
黑暗在夜色里攪弄，讓人看了心悸。
郁子歸突然很想顧沉，如果他在身邊，她也不至於這麼難受。
想罷，郁子歸把手伸進外衣口袋裡，拿出車鑰匙，目光盯著它看了很久，驟然緊緊握在了掌心裡。
「哎，二姐你去哪兒啊？」
秦貞看著郁子歸從陽台走到客廳，然後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往玄關處走去。
打完電話以後就這麼不對勁，難道又發生了什麼？
想罷，秦貞有些擔心，她放下手裡正在玩的遊戲，揚聲問道：「你好歹說句話別讓我擔心啊，你到底去哪兒！」
「找我男人。」郁子歸淡淡丟下這句話，打開門往外面走。
只聽見「砰」的一聲，關門的聲音重重響在秦貞的耳畔，秦貞像是受驚了，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只見她瞪大眼眸，兩眼盯著某一處放空了很久，就在溫念想要問她怎麼了的時候，她卻突然捂著心口，一副受傷的樣子。
「秦阿姨你怎麼了？」溫念問道。
秦貞皺著臉，佯裝艱難地說道：「阿姨心裡苦。」
「為什麼？」
「因為阿姨沒有男人……」
……
去找男人的某人並不知道自己說的話給仍是單身狗的秦貞造成了一萬點的傷害。
她一路乘了電梯下樓，把車子開出來以後就直接往別墅區開去。
似是想要發泄出心中的負面情緒，她把車速飆得非常快，一路上心裡都只有一個想法：她想顧沉了。
沒過多久，她的車就開進了別墅的區域，在停車位上停好了以後，她打開車門立即往別墅大門那邊走去。
郁子歸走到門口，按了一下門旁邊的電鈴。
過了片刻，白叔溫和的笑容就清晰地出現在了小小的電子屏幕上，他在看到郁子歸的時候先是一驚，然後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也多了幾分恭敬：
「少夫人回來了？不是說要明天才能回來嗎？」
「嗯。」郁子歸輕輕應了一聲。
然後過了兩秒，別墅的大門就自動打開了，郁子歸走了進去。
「少夫人。」白叔等候在一邊，眼裡蘊著柔和的笑意，「您今晚在這裡睡嗎？」
郁子歸看了白叔一眼，對方也笑眯眯地回視她。
「還不知道，一會兒再說吧。」郁子歸搖了搖頭，轉而問道，「顧沉在嗎？」
「先生正在書房裡。」白叔說道，眉頭卻微微皺了一下，語氣轉為無奈，「顧先生剛出去應酬回來，肯定沒有吃什麼東西……唉，先生每次應酬都會喝不少酒，長久下去身體怎麼會受得了。」
白叔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忍不住在偷笑：這句話的暗示夠明顯了吧！少夫人你肯定聽得懂的吧！
果然，只見郁子歸點了點頭，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有食材嗎？我給他做點東西。」
「有有有，什麼都有。」
白叔聽罷，臉上露出欣喜的笑，趕緊跟了上去。
自從郁子歸在小廚房裡做過一回食物以後，他就一直都會定期在冰箱里放點食材，如果郁子歸突然興起想親自下廚，就不用再派人去買了。
郁子歸打開冰箱，發現裡面確實應有盡有，她挑了挑眉，打算給顧沉下點麵條，然後再做一碗八珍醒酒湯。
麵食之類的她只做過通心粉，還有義大利面，通心粉還是跟著秦貞學的，還沒有真正下過廚，並不知道做得怎麼樣。
她皺眉想了半天，最終決定還是做碗清湯麵。
白叔本來想過來幫廚，但看見郁子歸有條不紊地洗菜切菜，一切都做得很熟練，所以也就不再去添亂，安安心心地站在一邊看著。
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就發現，原來有條不紊只是他看到的假象！
「放點紅棗……白果……還有什麼來著……」郁子歸面無表情地在碗里加東西，自言自語地喃喃道，「青梅？還是橘子皮？」
白叔的嘴角抽了抽，少夫人你其實不會做吧！你其實一點都不會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