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震撼
「你,決定不插手這件事?」
「你指什麼?」
「徐記珠玉店假玉石的事。」
「沒有插手的必要。」夜璃歌搖搖頭,「這天下,還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你還真瞧得上他。」
「是。」夜璃歌毫不掩示自己的讚賞,「他是這世間的奇男子。」
「當著我的面你就敢這樣說,難道就不怕我多心?」
「我若不說,你會更多心。」
「好吧。」傅滄泓終於服軟,摸了摸鼻子,「那咱們接下來?」
「昨天晚上我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什麼想法?」
「我想收幾個弟子。」
「嗬,」傅滄泓低笑,「你的弟子,將來定然是一代人物。」
「是啊,」夜璃歌心內一動,不禁想起自己的幾位師傅來,每一個都是絕世英才,倘若他們傳授給自己的,不能再流傳於世,豈不是可惜?
「滄泓,不如,咱們打個賭。」
「什麼賭?」
「咱們各收幾名弟子,把自己最精純的一切教給他們,然後等將來,約定個時間,比拼一下。」
「聽著還不錯,你打算教他們什麼?」
「師傅教授徒弟,也得看徒弟的資質。」
「不。」傅滄泓搖頭,「我倒是覺得,一個人是否成材,跟他的資質並無多大幹連,最重要的,是心志。」
「耶。」夜璃歌雙眼大亮,不禁伸手在他臉頰上捏了一把,「夫君,你總算是學有所得了。」
「什麼嘛?」傅滄泓不滿地撇撇唇,「其實你夫君我向來都是非常英勇神武的,只是你從來沒注意罷了。」
「我沒注意?」夜璃歌搔搔自己的後腦勺——是自己沒注意嗎?
「那咱們可說好了,各自去收弟子,教授他們武藝、心法、藥理,將來約定個時間進行比拼。」
「這不公平。」傅滄泓立即嚷嚷起來。
「怎麼不公平了?」
「你有很多,我都不會,怎麼去教人家?」
「那,」夜璃歌勾勾唇角,「你認輸?」
「我……」傅滄泓確實很憋悶,但到最後,他還是十分誠懇地點頭,「為夫不及娘子,為夫認輸。」
「這倒難得。」夜璃歌點頭,「好吧,那咱們就約定好,只比武藝,如何?按說夫君的武藝,在世間也是出類拔萃的。」
「比武藝……」傅滄泓的腦子轉得飛快——比武藝,還是算了。
老實說,雖然跟夜璃歌呆了很多年,但她到底有多少本事,他還是不清楚,只感覺這世上,彷彿沒有什麼事,是難得倒她的。
「算了,我不跟比。」傅滄泓很識相地選擇了低頭認輸。
「沒關係。」夜璃歌拍拍他的肩膀,「夫君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
「真的?」傅滄泓眨眨眼。
「真的。」
「那——」傅滄泓於是很努力地想——自己還想幹嘛呢?
「難道這麼多年,夫君便沒有什麼特殊的心愿,想完成的嗎?」
「……就一個。」
「哪一個?」
「能讓我說實話嗎?」
「當然可以。」
「娶你。」傅滄泓定定地看著她,毫不遲疑地道。
「你不是已經娶到我了嗎?」夜璃歌眨眨眼。
傅滄泓忽然紅了臉。
「你又怎麼了?」
傅滄泓開始用兩隻手,在身上不停地擦來擦去,擦來擦去。
這個男人真可愛。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夜璃歌勾過他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一吻。
世間的事,還真奇妙。
也許,有的男人嚮往鐵馬金戈,一生征戰,而有的男人,則只想找個心愛的女人,安安穩穩渡過一生。
「滄泓,你真的,是打心裡沒有想過,要成為天下之君嗎?」
「沒有。」
「我信你。」
……
唐宅。
寬闊的廳堂里,唐涔楓和董老闆相對而坐。
「唐公子,還不知我這貨……」
「董老闆請放心。」唐涔楓淡然一笑,「凡我唐家出來的貨品,絕不會有分毫差池。」
「自然,自然。」董老闆連連點頭,「唐家乃天下商賈之首,聲譽四海皆知,在下斷斷不會懷疑。」
「董老闆,還是當面查驗吧。」
「好,好。」董老闆說著,朝旁邊一個夥計點點頭,那夥計立即走到旁邊的紅木箱邊,打一蓋子,一件件查點起來。
半晌,他走回到董老闆身旁,點頭道:「不錯,所有的玉石成色乾淨瑩潤,確是上上之品。」
「哦——」董老闆長舒一口氣,臉上綻出笑容,起身沖唐涔楓一抱拳,「麻煩唐公子了。」
「董老闆客氣了。」唐涔楓站起身來,「咱們合作多次,向來沒有差錯,只希望彼此互利,長好交誼。」
「是的,是的。」董老闆連連點頭。
「後園已備得茶飯,董老闆,請。」
兩人進了內室,客廳里安靜下來。
另一進院子里。
端坐在木椅中,唐涔槿的臉色格外難看:「你不是說,都弄好了嗎?」
「公,公子。」面前站著的人,雙腿微微有些打顫,「小,小的確實弄好了,可,可,可小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嗯?!」唐涔槿重重一拳打在桌案上,那茶杯立即跳了起來,「當」地一聲掉在地上,跌得粉碎。
「六爺。」
「滾出去!」
喝退手下,唐涔槿方站起身來,來來回回地在院子里走動著,神情氣急敗壞——明明都已經安排好了,明明,唐家家主的位置唾手可得,整個唐家啊,那是多少資產?怎麼能讓唐涔楓那小子一人獨佔鰲頭?
可為什麼,會這樣呢?
他想不通,實在想不通啊。
黃昏時分。
唐涔楓親自提著燈籠,將董老闆送出院門,看著他坐上軟轎,這才折身返回。
整個唐宅,依然是安安靜靜的,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夜裡。
唐涔楓屏聲靜氣地躺在床上。
窗欞忽然一陣細響,明晃晃的刀尖挑開窗欞,有人跳了進來,持刀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就在大刀準備落下的時候,床上之人忽然開口:「就這樣迫不及待嗎?你家主子,就這樣迫不及待嗎?」
刺客愣了一下,猛然怔住。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縱然殺了我,他的野心也無法得逞,因為他從來都不懂得,唐家之所以能家大業大的根本所在。」
「我只是個拿錢辦事的。」
「很好。」唐涔楓點頭,「那麼,你告訴我,一條人命值多少錢?」
刺客的手抖了一下。
「你再想一想,今夜若真地殺了我?能拿到你想要的賞錢嗎?你能保證那個人,不會殺你滅口?」
「你——」刺客再抖了抖,卻聽床上的人慢慢道,「這世間,謀生的方法有很多種,想改變命運的方法也有很多種,但你偏巧,卻選擇了最愚蠢的一種。」
刺客沉默良久,再沒說什麼,轉頭從窗外跳了出去。
屋內,唐涔楓依然靜地坐著。
清晨,太陽的光芒灑滿整個院落,男子披散黑髮,一身素衣,慢慢地走出屋外,陽光給他軒朗的身影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讓他看起來,彷彿一尊從九天之上落下的神祗。
「他居然沒死!」隔壁院里,唐涔槿的心靈受到巨大震撼,一絲恐懼油然而起——他真是瞧不明白了,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彷彿連老天都在保護他。
這些年來,他暗暗給他使了多少絆子,然而唐涔楓的地位非但沒有動搖,反而越來越穩如泰山,在唐家人的心裡,他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神,彷彿他所到之處,沒有什麼事不能解決,沒有什麼事是他所逆轉不了的。
難道說,這個家裡只要有他在,自己就永無翻身之日?
「來人!」
「爺……」幾名下人立即像哈巴狗一樣湊了過來。
唐涔槿看看他們,眼裡忽然浮起几絲厭惡,不過他到底將那厭惡給捺了下去,一拂衣袖:「本少爺要出去散心!」
「是,是。」
走出院子,坐上馬車,車簾兒輕輕地顫抖著,馬車緩緩朝春香閣的方向而去。
一進春香閣的大門,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便圍了過來:「六爺,您怎麼這會兒才來,真是想死我們了……」
「想我?」唐涔槿微微冷笑,一行往裡頭走,湊嘴兒在其中一個女子唇上咬了口,「小壞蛋,當真是想我?」
「瞧六爺說的,不是想您,那還是想誰?」
唐涔槿卻也是個老於人情世故的,知道這幫粉頭們看重的,無非是他口袋裡的銀子,當此下逢場作戲而已。
況且,他到這裡來,也是尋開心的。
快走到樓下時,他忽然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一身素縞的女人。
唐涔槿一怔,當下收住腳步,有些驚奇地道:「樓上那個是誰?」
其中一名粉頭翹首看了看,朱唇兒微撇:「那啊,是個瘋子。」
「瘋子?」唐涔槿眨眨眼——這春香院的老闆,是何等精明的角色,怎會養一個瘋子在這裡,還讓她出來丟人現眼?
「六爺,快走吧。」旁邊幾名粉頭不停地推他,要是往常,唐涔槿或許還真迫不及待,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那女子身上似乎有股特殊的魅力,黏得他動不了身。
「鬆手,鬆手。」他彷彿著了魔一般,從一群粉頭裡掙扎出來,朝那幢樓奔去。
很快地,他衝進樓上的房間,就在他快到達陽台時,卻看見那女人忽然躍起,竟飛出欄杆之外!
唐涔槿大驚,顧不得許多,上前一把扯住那女子的裙帶,拼著最大的力量,把她給拉了上來。
老鴇子聞訊,帶著一幫人趕來,其中一名粗壯漢子,近前扯住女子的衣襟,劈頭便是一頓痛罵:「你以為你還是巡府家的千金小姐不是?既然到了這地方,那就是個婊子,是個婊子,明白不?」
那女子緊閉著雙眼,面色雪白如紙。
唐涔槿仔細看時,卻也真是個美人,只是那眉宇間的冰冷,讓人難以親近。
老鴇罵了一陣,因見女子半點反應也無,正要讓人把她帶走。
唐涔槿忽然低聲喝道:「等等!」
「六爺。」
「你們給我下去。」
「六……爺?」
老鴇一幫人不明所以——這唐涔槿常年在春香院里走動,他喜歡什麼樣的口味,他們都是一清二楚,可是為什麼?
「都給我下去!」唐涔槿忽然一聲咆嘯!老鴇打了個哆嗦,倒真地下去了。
唐涔槿蹲下身來,伸出手去,想要碰觸她的臉龐,卻又畏懼什麼似地,單跪下右膝,語氣有些艱澀地道:「你,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一動不動,似乎心冷如灰。
「你放心,」唐涔槿將嗓音放得很柔和,「只要我在這兒,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任何人都不會。」
聽了這句話,女子方才睜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說什麼?」
女子張開嘴,喉嚨里發出些很破碎的聲音。
唐涔槿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忽然重重一拳砸在地上:「這幫畜生!」
「你等著,你在這兒等著,我馬上跟他們交涉,我帶你走。」
女子雙眼眨了眨,浸出一滴晶瑩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