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天大的蠢事
夏十七其實很清楚,蘇斐南生氣,並不是為了她。或許是他覺得她在勾引管裕吧,他氣不過管裕不爭氣,才那樣憤怒。
所以,他從未真正歡喜過她啊。
夏十七靜坐了半晌,管裕即使爬坐起身,卻也不敢再湊近夏十七了。方才他一時不察,就差點幹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從管裕這個角度看去,夏十七正垂著眼睫,一雙清澈晶亮的眼眸被密如羽扇的長睫遮蓋著,越發顯得神秘動人。她膚色是難得一見的白瓷色,像是許久未曾見過太陽那般白透,略顯得有些病態,卻為她增添了幾分孱弱卻堅毅的色彩。
空氣中有淡淡的安靜,夏十七低聲說道,「我知道你身上的蠱蟲是什麼作用了。」
管裕起身,扶著牆壁走了兩步,坐的離夏十七遠遠的,卻很認真,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那是關於感情的蠱蟲——想來是會激發你對女子的愛欲。所以寧清雅當時……」
電光火石間,夏十七驚怔抬眸,眸中緩緩流露出一絲震驚來——所以寧清雅之死定有蹊蹺!
管裕見她如此,便知她想到了什麼,低低地開了口,「十方閣的消息說是近來京城中出現了一些行蹤詭異之人,且偏僻之處命案頻發,只不過被衙門壓著沒有上報到皇上那裡去。」
「為何?」
夏十七疑惑著,出了事不就應該往上報,這樣才好解決問題嗎?
管裕似有若無地勾起唇角,輕聲說道,「誰知道呢?」
夏十七肯定地說道,「你知道!」
管裕這才抬起眼神,溫和地朝著夏十七一笑,袖在身前的手掌交握之時,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才沒有說出話來。
「夜深了,姑娘請回吧。」
夏十七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得去查一查,寧清雅在死前與誰接觸過,她一心一意愛著的人——想來就是幕後黑手!唯有如此,那蠱才能徹底牽制住她!
夜幕深沉,偌大王府內波濤暗涌。
一處院落內,有低低的談話聲傳來,「你去回稟堂主,我已找到了宗主的下落。」
那女子身形纖弱,披著一件絳紫色外袍,高挑身形宛如青竹般挺拔。她負手而立,西側吹來的風颳起她的袍袖,讓她的嗓音顯得有些飄忽。
在她身後的夜色中,正跪著一個黑衣人。他雙手抱拳,往前一送,「是!」
不過他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遲疑著問道,「敢問副堂主,宗主在哪裡?」
「呵呵。」
紫宸涼涼笑了,她揚起眼神,靜靜瞥著一處,雙手緊握,勾起的唇角有著諷刺的弧度。
「她不肯承認她是宗主,想來是心有顧忌。」
黑衣人道,「九年前,宗主因為那人重傷,咱們門派又內訌,想必對宗主造成的傷害十分大。畢竟那時候,宗主也才十四歲。」
「那又如何?她既當了宗主,就得承擔起責任。她若是個膽小鬼,我一定會想盡辦法逼她承認!」
黑衣人沉默了下去,不過須臾,他便抽身離開。
紫宸暗暗凝視著天邊深藍色的夜幕,一股熱血已經衝到了她頭頂,這叫她無法後退,只能前進。
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逼那人承認她的身份!
夜盡天明,天邊日光終於隱隱冒了個頭,但卻在清晨過後又變成了陰沉的天色。夏十七隨著煊王府的馬車,一路送星沉和季沉歡到了翰墨軒,卻也沒急著走,而是安靜地立在車桓下,抱著手臂眼瞧著一路走過的學子。
能入翰墨軒的,大多都是富貴子弟,少有幾個衣著寒酸的,卻也氣度不凡,一眼便能瞧出他們日後的錦繡前程。
「夏姑娘,待到歡兒十歲之後,她便不能再陪著星沉一同念書了。京城管教森嚴,女子若要念書,須自請先生。然而如今我始終困窘於錢財,竟不知日後該如何自處。」
陳芸杉並不知夏十七要與夏小荷合開一處雲吞攤的意圖,她只是有感而發,卻不想正好碰上夏十七打定主意要開雲吞攤的這個時候。
夏十七回眸看她,平靜眼神中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但她的語氣始終毫無波瀾。
「你可以與夏小荷一同做生意,日後便會好起來的。」
陳芸杉怔了一瞬,沒理解夏十七的意思,或者說——她不敢確認。
夏十七沒有多言,目光重新回到翰墨軒門口,果然連一個女子都瞧不見,只不過還有幾個由家中送來的女童來翰墨軒罷了。
為何女子與男子之間相差這般大?
夏十七有些無法理解,她總覺得女子要做的犧牲格外大。洒掃洗衣,做飯烹煮,縫補交際,哪一個不是十分麻煩的事情?偏偏男子只需在外胡混,混得好也就罷了,混得不好,那便是女子倒了霉!
夏十七搖了搖頭,目光中忽的出現昨日那跟在沈碧朗身後,星沉口中總是給沈碧朗背黑鍋的小小少年。他大抵是十二三歲的模樣,身量宛如抽了條的柳枝一般蹭蹭直長,如今已是個極為高挑的少年,不過他身量長了,身形卻瘦削得很,原本應該紅潤的小臉此刻只是一臉青白,一對眼眸之下滿是青黑。
夏十七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說也奇怪,旁人要進翰墨軒,那守在門口的兩位先生倒也笑臉相迎,然而面對這少年之時,他們卻瞬間變了臉色。
夏十七說不上來內心的怪異感,只能放空心思卻聽他們說話。
「杜若微,你本是院長親口聘請進來的學子,院長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卻自甘墮落!若是你只貪圖沈家的那些金銀珠寶,此後也不必在這翰墨軒待下去了!」
杜若微即使被人憤怒指責,也未曾低頭。他站得筆直,眸中有少年意氣的倔強和風骨。
夏十七瞥見他捏在身後的掌心,從他泛起青白的指節上,足以看出他此刻忍耐著什麼。
杜若微再淡漠,也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他一襲洗的發白的青色長衫,面容清秀文靜,就這麼站在翰墨軒堂下與兩位夫子對峙,很快就引來了旁人的注目。
「你瞧,那個窮的要死的杜若微又來了!也不知他日日待在學堂有何意義,既不認真學書,上課時候又總是跟著沈碧朗他們胡鬧,既如此,還不如乾脆離開翰墨軒呢!」
「說的是這個理!你瞧他窮倒罷了,偏偏還沒有骨氣,日後還能做個怎樣的人物?呵,即便是天才,也很快就會泯然眾人矣!」
旁人還在繼續討論,卻被兩位夫子橫了一眼,這才收斂了一些。只不過不知是誰開了個頭,竟是將自己隨手摸到的東西往杜若微身上一丟,旋即又有東西不斷從四面八方飛來,有的打在杜若微身上,有的直接撞上他的腦門。
杜若微一聲不吭,兩位夫子也沒有再管他。揮退了那些搗亂的學子過後,兩位夫子各自持著一柄鼓槌,敲響了翰墨軒門口的大鼓。
翰墨軒的門漸漸關上,夫子冷清的眉眼在縫隙中顯得淡漠高遠。
「杜若微,從此你不再是翰墨軒的學子了,你且好自為之。」
良久之後,杜若微才動了動步伐。他身形僵硬地轉過身來,腳步似有千斤,努力往前一抬,卻險些跌跤。
幸得一雙白皙的手穩穩托住他的臂彎。
那手掌的主人有著極穩固的力道,輕鬆將他一扶,他便站得穩穩的。只是那手……似乎是個女子。
杜若微眸色淡淡地抬眸,從他幽黑的瞳仁中,夏十七清晰地瞧見自己面上揚起了笑。
「你後悔了。」
她肯定地說著,杜若微心中暗道——她會知道什麼?當下便與她錯身而過,然而夏十七卻沒有放他走,而是三兩步跨到他跟前,眼眸緊緊地盯住他。
「杜若微,你替沈碧朗頂黑鍋,定然是有你自己的苦衷。如今你為此失去了在翰墨軒的機會,你正在後悔。」
其實她並不如旁人想的那樣冷清,她也會思考,只要那是對她有利有用的事情。
杜若微掀了一下眼皮子,無所謂地問道,「然後呢?」
他眸光忽而變得銳利起來,明明還是個孩子,卻好似看透了許多的事情,那眸中的深沉讓夏十七越發確定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你以為你猜測的這些都是對的嗎?不,你才錯了!我並沒有後悔,跟著沈碧朗,他能給我金銀珠寶,還能讓我在親戚面上耀武揚威!我何樂而不為?」
那眸光中閃爍的熠熠光輝落進夏十七眼中,夏十七隻覺得他十分痛苦。
杜若微呵呵冷笑著,最後對夏十七說了一句,「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
他轉身欲走,面上的涼意幾乎滲入空氣中。
夏十七無言,她本有意再收個徒弟,然而此刻她卻說服不了杜若微。
眼見著杜若微走了,陳芸杉才走過來,輕聲說道,「姑娘,那孩子看上去很有天賦。」
「你也這樣覺得?」
夏十七自打看到昨夜看到杜若微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天生學蠱的好苗子!他與星沉不同,星沉體質招惹蠱蟲,容易被害。杜若微卻是能解開蠱蟲的好體質,所以他天生適合與蠱蟲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