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本王王妃
這嗓音……顧清昭還在回想是誰,夏十七已經知道了她是誰。即使她未曾掀簾,夏十七也想顯得出她面上譏誚惡劣的神情。
「這人命呢,天生就有貴賤。如你這般生如疲敝,活得艱難的孤女,其實不若死了算了。」
想來她也是仗著自己坐在馬車內,即使她將夏十七罵個狗血淋頭,也沒人知道她的身份。而正常些的人光看這馬車也知道裡面坐著的不是什麼小人物,更不會傻到去掀開車簾瞧一瞧。
「不過本小姐素來都覺得,這貓貓狗狗尚且有活著的意義,卻不知你如何有勇氣活在世上!」
這話就是在諷刺夏十七連貓狗都不如了!
顧清昭神情漸冷,他眸光重重一沉,眼見著就要發怒,卻沒料到沉默的夏十七開了口。
「苟活在世上的貓狗,總比縮頭烏龜要好一些。」
暗地裡頭偷窺的眾人:「……」
莫名有一種好爽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感覺這一句話回的好!回的妙啊!
那女子仗著自己家的馬車,就坐在馬車裡頭罵人,說得好聽些叫矜貴,說的不好聽就是縮頭烏龜了!
當下,還有幾個人噗嗤大笑了一聲,反正裡頭的人又不知是誰在笑,他們又站在人群中,誰怕誰啊?
車中女子又驚又怒,想要回嘴,卻一下想不出該如何應對是好。待她終於想出了對策,身側嬤嬤卻扯了下她的雲袖,低聲道,「小姐,他們已經走了。」
「什麼!」
她沒有同意他們走,他們怎麼敢?
楚嬌氣得渾身發抖,她就是仗著今日坐的不是楚家的馬車,這才敢指使車夫去軋夏十七。即使軋不著夏十七,也要給她一點教訓才是!
可如今夏十七輕飄飄走遠了,連帶著顧清昭跟著走。
顧清昭怎麼就看不清夏十七是個怎樣的女子呢?她哪裡配得上他的喜歡?顧公子一定是被那個女子蒙蔽了雙眼!
這樣一想,楚嬌就越發氣得咬牙了。本來今日她就是跟著教養嬤嬤去城南首飾鋪子採買首飾的,結果先是碰上顧清慕,被顧清慕不著痕迹地下了一道面子。接著又碰到夏十七,她今日怎麼這樣倒霉?
「小姐莫氣了,那女子不是個好相與的,小姐與她置氣,不過是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嬤嬤勸著,卻意外地瞥見楚嬌水盈盈的眸中那一抹恨意。這才一怔,心中又是暗自思忖——那姑娘是什麼來頭?竟然被小姐這樣痛恨?二人究竟有什麼過節?
過節嘛……在夏十七眼中自然是沒什麼的,可楚嬌牢牢記得夏十七在宮中是如何對她的,又嫉妒顧清昭一直陪在她身側,這才憤怒到失去理智。
「嬤嬤!我一定要殺了她!」
嬤嬤嚇了一跳,忙勸撫道,「姑娘這是說的什麼糟心話?若是叫夫人聽見了,必然少不了一頓教訓。姑娘何苦為了那個不著道的三流女子,平白壞了自己的好心情不說,還非要壞了您的閨閣形象嗎?」
什麼閨閣形象?!
楚嬌只想要夏十七死!
她生平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都是敗在了夏十七的手上。
而她向顧清昭表白心跡之時,若非夏十七在一旁作祟,顧清昭又怎會那樣對她?
若是沒有夏十七,顧清昭說不定當時就同意要娶她了,她也斷不至於被指婚給蘇斐南!還是個一個不入流的良人,連側妃都算不上!
楚嬌一想到這些,心肝都在顫抖,她狠狠撲進嬤嬤的懷中嗚咽,秀美手指揪著自己的衣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嬤嬤,我心中委屈,不殺了她難以泄憤。」
嬤嬤好脾氣地勸道,「小姐這話也是孩子心性了。天子犯法,與庶人同罪。小姐犯不上去觸這個霉頭,但除了這個法子,咱們還有其他的法子去整治她呀。」
被這麼一點,楚嬌心中自然是好受了一些。
她緩緩眯起眼,咬牙切齒地說道,「夏十七,你敢讓我出醜,我絕不會饒過你!」
夏十七卻是悠然自得地行走,彷彿剛才那件事情並沒有在她心上劃下痕迹,而她洒脫隨意的風度,更讓顧清昭另眼相看。
「你可知方才那女子是誰?」
顧清昭不緊不慢地跟在夏十七身後,總是與她隔著三步距離,恰好又是他一隻手能觸到的距離。
夏十七負著雙手走路,腳步輕快,聞言輕側了一下腦袋,望向顧清昭,「我知道。」
但她的意思很明顯——顧清昭不知道,就猜一猜唄。
活潑而跳躍的情緒翻湧而上,顧清昭眸中浮起淡淡笑意,連帶著自己的步伐也輕鬆了許多。他沒想到當夏十七褪去嚴肅冷漠的偽裝之後,也不過是個靈動俏皮的小女子。
她也應當是這個模樣。
顧清昭心中有著一股甜蜜而快樂的情緒,他半眯著眼眸淺笑,唇畔勾起的弧度美好又乾淨。宛如翩翩公子,讓人有種溫潤如玉的錯覺。
「是楚家那位姑娘?」
夏十七被他一下猜中,有些訝異,步伐一緩,就勢落回了顧清昭身側,歪著腦袋問道,「你怎一下就猜中了?」
「這並不難猜。」
顧清昭目光所到之處,夏十七耳後鬢髮輕垂,黏連在有些微汗的臉側,墨黑烏髮襯著雪嫩肌膚,莫名讓人口乾舌燥。
他無意識地拈起夏十七耳側的那縷青絲,輕輕別到她的耳後,嗓音還在似水一般流淌。
「你認識之人不多,能結仇的唯有上回宮宴之中的人。而其中,最與你針鋒相對的便是楚家那位姑娘,偏偏她又是囂張跋扈的性子,想來最是記仇。」
夏十七點點頭,她對方才顧清昭的動作並不反感,因為她看穿了那時顧清昭的眼神——他在愛憐她。
「她要記我的仇,就任由她去吧。」
顧清昭卻是搖了下頭,目光清澈地望著她道,「話不是這個道理。日後她要嫁進煊王府,你又居住在此,難免會有衝突,到那時候怎麼辦?」
夏十七目光定住了,她還真凝深思考了一番——若是楚嬌真的尋她麻煩,她會離開煊王府嗎?
肯定不會。
家有惡犬,收服便是。
何況……
「蘇斐南成親過後,就要走了,那些女子肯定不會留在這兒。」
夏十七覺得自己說的很真誠,也很誠懇,反正蘇斐南是要走的人了,總不能相公走了,娘子還待在這王府咯?到時煊王府還是她的天下!
顧清昭目光微暗,他好似失望地輕喃,「便是他走了,你也要一直待在這兒嗎?」
「嗯。」
「為何?」
夏十七對於顧清昭這個追問,感到有些沒頭腦,那能為何?她需要十方閣的情報啊!何況如今她與星沉別無他處可以去,翰墨軒也是管裕幫忙才讓星沉進去念書的。
但她並沒有正面回答顧清昭,而是淡淡說道,「我在這兒住習慣了。」
顧清昭還欲再說什麼,唇瓣剛動,便有一道嗓音打斷他。
「她都說了,她在本王這裡住的習慣,難道顧公子還能給她提供更好的住處嗎?」
夏十七一回眸,蘇斐南正負著一隻手款款走來。
他身上湛藍色的外袍一如藍天碧水,卻一點兒也沒有襯托出他的溫潤儒雅,反而將他身上銳利幽深的氣息暈染更重。
而當他與顧清昭站在一處,二人竟是差不多高,不分上下。
那眼神相互碰撞間,更是火花四濺。
顧清昭神色微冷,望著蘇斐南道,「雖則她滿意,在下卻不滿意,難不成煊王爺還要阻攔?」
「呵,不敢不敢,顧公子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君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呢!」
蘇斐南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夏十七怎麼聽都覺得蘇斐南是在罵人。她抽了抽眼角,輕道,「煊王爺,你來幹什麼?」
她與顧清昭說話,還不用他來管吧?
蘇斐南淡淡斜了兩眼,第一眼只是看她,第二眼卻是從她耳後那縷青絲上滑過。
哼,該死的顧清昭,本王的王妃是你能碰的嗎?
蘇斐南心裡頭不爽極了,面上還是與顧清昭針鋒相對,一點都不落於下成。
顧清昭驀地轉向夏十七道,「十七,我還沒送你到王府,咱們繼續走吧。」
說罷,竟是絲毫不顧蘇斐南突然變了的臉色,上前一步,輕輕搭在夏十七的肩頭,用一股輕力送了夏十七一把,二人成功遠去。
蘇斐南額頭青筋直跳,他分明是來接她的,她卻還是要跟顧清昭走!
好、大、的、膽、子!
蘇斐南幾乎是立即扭頭,用吼出來的嗓音道,「夏十七,你給本王死回來!」
夏十七頓了頓,冷聲,「煊王爺才是從哪裡來,死回哪裡去。」
蘇斐南:「……」
顧清昭掩住自己喉間的笑聲,心情卻還是忍不住飛上天一樣愉悅。他才不會讓夏十七回頭,最好就是這樣,等她一步步來到自己身邊。雖然他知道這樣處心積慮的自己很討厭,可誰沒有拼盡全力也想得到一個人的時候呢?
天羽上前,低聲對蘇斐南說了一句話,蘇斐南這才神色稍緩,「走,去大理寺會一會季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