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讓自己傷心
被紫宸這麼一打岔,那開口的丫鬟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只能氣鼓鼓地翹起唇角。她年方十四,在府中還沒有人這樣對她說過重話,不一會兒眼眶中就閃爍起了淚花。
「管事!」丫鬟委屈地朝管裕看去。
管裕溫文一笑,朝著紫宸袖起雙手,溫雅拱手作揖,淡聲說道,「紫宸姑娘說的什麼話?我們王爺——不也是你的王爺嗎?」
紫宸冷笑道,「胡說八道!你們王爺就是你們的王爺,與我何干?你們莫不是以為我來這裡看你們布置,是以主子的身份來的嗎?」
她這一番冷言冷語,使得眾人好一陣摸不著頭腦。什麼啊?王爺將她抬進了府上,本就是要納她為妾的意思啊,偏紫宸還似乎並不接受呢!
管裕眸中輕閃過一道流光,他語氣微沉,似乎有警告的意味。
「紫宸姑娘似乎是忘了,王爺將你請來府上花了重金,絕不是請你來做客的意思。」
紫宸冷冷瞧著管裕,秀氣鼻尖內溢出一道涼哼,她別過眼神,一下和夏十七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夏十七瞧見她眸中的驚喜一閃而過,卻立即又變成了冷漠和不屑。
「呵,別以為我不知道!自打來這煊王府,我耳邊就聽了不知道多少旁人的傳聞,什麼王妃啊,救命恩人啊,那些人說的有鼻子有眼,我還覺得委屈呢——想我紫宸雖不是大門大戶,卻也是清白女子,怎容被這樣侮辱?」
紫宸作勢義憤填膺,眾丫鬟內心十分無語——什麼清白女子?你在添香閣呆了那些年,和姜十三傳的流言蜚語還少嗎?
但沒人敢這樣說出來,若是有人敢說紫宸不清白,不就是在說蘇斐南頭頂戴了綠帽子嗎?別說他們還未曾成親,但蘇斐南自打將紫宸帶回來的那日起,他與紫宸的關係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夏十七隱約覺得紫宸是在說自己,她一時想不明白紫宸為何要這樣說,然而神念一轉,心中便有了數。
「煊王府從未有過王妃,你耳里聽到的,不過是傳言罷了。你瞧這王府布置打點得喜氣洋洋,顯然是第一回迎女主人過門。」
夏十七說來平靜,旁人卻暗暗打量著她的神色,對她此刻的心情心知肚明。
管裕眸色漸暗,他垂在寬大袍袖的指節緩緩收緊,用力到泛白的骨節被牢牢掩藏著,他內心的不悅唯有他自己一人知道。
紫宸抱起手臂,身子往後微仰著,又抬高下頜,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
「可我怎麼聽說,這煊王府從前有過一個名義上的王妃?我還聽說那王妃生得平凡,除了是煊王爺的救命恩人之外,一無是處。」
夏十七可以肯定,紫宸是在暗地裡懟自己了。
她無所謂,牽了牽唇角,神色尤其寧靜平和。
「沒有的事情,你別多想。」
紫宸只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暗暗咬牙,在心裡怒道:「夏十七,別以為我逼不出你的原形!要知道宗主從前最喜歡夏日,她連自己的宮殿都換成了「望夏殿」!」
於是夏十七便聽見紫宸一聲冷笑,她似乎很喜歡冷笑,夏十七若有所思地想著。
「世上本無空穴來風這回事!若是有謠言,定然是哪裡露出了馬腳!」
夏十七不急不慢地回道,「馬腳倒沒有,不過你的耳根子還挺軟乎的,別人一說就聽,真有些像——」
夏十七刻意笑了笑,沒有說下去,紫宸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還沒等她發作,便有丫鬟在一旁壓低了嗓音輕道,「——軟腳蝦。」
她竟然說自己像軟腳蝦?
紫宸真怒了,轉眸就想瞪回去,視線卻忽的被夏十七扯住。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瞧著夏十七走到自己跟前,食指輕挑起自己的下頜。
夏十七捏著紫宸的臉,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的眉眼,這才蹙著眉心,有些憂愁地說道,「你看著並不是個傻子,為何別人說什麼就聽什麼呢?」
紫宸:「……!!!」
她聽見了什麼——夏十七竟然說她像傻子!
紫宸內心極度狂躁,下一瞬便高高揚起手,想要揮開夏十七的桎梏,卻被管裕忽的鉗制住了手腕。
管裕低低卻不失威儀的嗓音響起,「姑娘自重!」
紫宸一怔,管裕是以為她要打夏十七嗎?她怎麼敢……
面上的怒氣還是強撐的,紫宸冷嗤著奮力掙開管裕的手,後退一步,目光瞪視著夏十七,冷聲說道,「你以為自己算什麼?對煊王爺而言,你什麼都不算。」
夏十七勾起唇角,無聲問她,所以呢?
這就是她瞧不起自己的理由?夏十七表示她不喜歡這個理由,她並不是非要靠蘇斐南才能算數的人,也不是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是她自己!
紫宸倒來了勁,在丫鬟驚訝又好奇的打量中,連珠炮似的說出一大串話。
「你自己瞧瞧你長得什麼樣子,你覺得自己好看嗎?要胸沒胸,要腰倒還有一點兒,至於你的身段可又柔軟?」
紫宸的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她冷嗤著說道,「別以為煊王爺有多待見你,我可跟你說,他與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喚我心肝寶貝,你呢?他可有如此喚過你?」
夏十七默然,她才不會承認心肝寶貝什麼的肉麻話——她也有點羨慕。
只不過,求不來這緣分。
管裕原本還心有不悅,聽見紫宸這話,差點沒忍住咳嗽出聲,不過他確實也沒忍住而咳嗽了兩聲,帶著尷尬的嗓音響起,「紫宸姑娘可不要亂說,咱們王爺不是那種人。」
他是怕夏十七誤會——蘇斐南本就不是會說那種肉麻話的人,何況他平生也就對夏十七一人那樣好過,至於紫宸……他又不是不知道紫宸與蘇斐南的關係,二人還不至於那樣親昵,即便是偽裝,蘇斐南也斷不會喚她心肝寶貝。
紫宸「哎喲」地譏誚說道,「你怎知你家王爺是不是那種人?難不成夜深人靜的時候,你還要趴在我房門口聽牆角,才肯承認煊王爺寵愛我的事實?」
管裕來不及與她爭辯,眼神頓時滑向夏十七。他生怕夏十七會難過,卻正好對上夏十七垂下眸光的動作。她耳邊碎發翩翩,清麗側顏透著些高冷意味,不動聲色卻又美到讓人心折。
「咱們王爺真的……會喚她心肝寶貝?我簡直不能想象——」
「何止是你,我也無法想象——咱們王爺是多淡漠的性子,即便平日里對咱們這些奴婢寬容,卻極少展露笑顏,如今卻……哎,也不知她究竟有什麼本事。」
說著,那丫鬟似是羨慕又似是嫉妒地瞪了紫宸一眼,壓抑著心頭長嘆,十分萎靡地垂下腦袋垮著肩膀,一副失望到底的模樣。
即便她們平日里不敢說自己對蘇斐南的心思,可那樣一個絕世美男行走在王府中,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每一次驚鴻一瞥,都足以讓她們動心千百次。
夏十七說不上來自己心中是什麼味道。
紫宸說的那樣真實,她都能想象出蘇斐南擁她在懷中,柔聲呼喚她一句「心肝寶貝」,他那樣的性子說起這樣甜膩的情話竟然毫不違和!
何況,紫宸用不著騙她。
蘇斐南與她定然已經……不然紫宸不會暗示管裕深更半夜去聽牆角的事情。
原來他們早已經——
夏十七不敢深思,她幾乎是強制自己抽開思緒,然而心頭卻好似堵著什麼硬塊,一下叫她連呼吸都凝滯了一下。
紫宸說不上得意,但卻擺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她高傲環視一圈四周,語氣歡快,「你們可聽好了,即便我不是煊王爺的侍妾,我也是能在煊王爺跟前說得上話的女子。你們得罪我,是想被趕出去嗎?」
眾女見她說的信誓旦旦,一下聯想到蘇斐南近來反常的舉動,都有些捉摸不定,只得噤聲,再也沒有方才的底氣了。
管裕一時間也是啞然,他如何想得到紫宸竟是這樣自信且我行我素的人?
紫宸的目光落在夏十七身上,見她並沒有望著自己,於是越發知道夏十七的軟肋在哪裡,她勾著三分薄薄笑意,笑得涼薄。
「你別自作多情了,你我都知道,煊王爺的心從來沒有落在你身上過。或許他曾經對你好過那麼一兩次,但說不定他只是一時起意呢?如今你瞧,他又要連娶三個女子,日後還會有更多的女子進府,你呆在這兒又有什麼好處?還不是平白看了讓自己傷心?」
紫宸的如意算盤十分簡單,只要能挑撥夏十七和蘇斐南,夏十七便會離開這裡,屆時她就是不願意回華月之巔,紫宸也會將她打暈帶走。但在這煊王府內,遍布蘇斐南的眼線,她想多做點手腳還真做不到。
夏十七隱隱有鬆動的跡象,紫宸還要再說,忽然聽得一道嗓音由遠及近,「夏姑娘,請你隨屬下走一趟天牢。」
天牢……季廣!
夏十七頓時來了精神,她總是忘記問蘇斐南季廣的事情,如今有人來找她,定然是為了季廣的事情!她心中的疑問終於有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