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而有罪
「後來……」沈留福又哆哆嗦嗦點上一根煙壓驚，緩了好一會才繼續道：「我們所有人都嚇壞了，但是那場恐怖的霧簡直無孔不入，不僅僅村中到處都是，甚至還鑽進了各家各戶，使我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被霧中那些怪東西嚇得胡亂到處跑。我們所有人都跑出了很遠，終於跑出了那場濃霧籠罩的範圍，卻發現我們竟然到了野外，不過我們很快就注意到，村子離我們所在的位置並不遠。」
他說到這裡，旁邊有人插嘴道：「那肯定不是咱們村子，要不然咱們怎麼可能……」
麻陽子扭頭瞪了那人一眼，驚得那人連忙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但卻更引發我們的好奇，很是焦急的等沈留福繼續往下說。
沈留福點頭道：「是的，那肯定不是我們村子，肯定是我們產生的幻覺。否則，我們不可能醒來的時候，發現各自都睡在後山的古墓群裡面。」
「什麼？」我聞言嚇了一跳，驚呼出聲。
難怪我們回來的時候，滿村不見一個人，原來他們竟然都莫名其妙的到了後山的古墓群中睡到了天亮。
麻陽子皺眉低頭沉思片刻后問道：「有沒有清點人數？少沒少人？」
沈留福道：「是的，村中的那些長輩們都不見了，除此之外，王芹也不知去向，我們漫山遍野的找了一大圈，都沒有找到他們，這才往村子趕，看看他們是不是還在村子裡面。」
麻陽子沉默片刻后，沉聲道：「來吧，咱們去打麥場看看。」
「打麥場？」沈留福怔了怔，似乎已經預料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忙問麻陽子打麥場那邊是什麼情況。
麻陽子向旁邊的祥慶叔使了個眼色，示意祥慶叔上前解釋，然後轉身帶著我向打麥場方向走去。
鄉親們聽完祥慶叔的講述之後，都驚得不輕，立刻又吵鬧了起來，陸續快步超過我和麻陽子，走一步跑兩步的向著村尾打麥場跑去。
我和麻陽子還沒等趕到打麥場，已經能夠遠遠的聽到哭喊聲震天響起。
短短這麼幾天，村中發生了那麼多事情，現在又死了這麼多老人，我為此感到深深的自責。
如果不是我想往二大爺的鞋子裡面塞老鼠惡作劇，怎麼可能會惹上那隻該死的灰仙，爺爺也不會因此耗盡心力辭世，後面也就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
我怎樣都不會想到，包括二大爺在內，村中這麼多的老人現在都已經成了冰冷僵硬的屍體。
雖然我極度不希望會發生這麼多的慘劇，但這一切確確實實因我而起。我覺得自己是罪人，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罪該萬死。
麻陽子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抬手在我的頭上用力揉了揉，然後攬住我的肩膀，站在打麥場邊上，遠遠看著那些傷心難過且在不斷忙碌著的鄉親們，長長的嘆了口氣。
雖然麻陽子身上一股餿味兒，很是難聞，但此時我被他攬著肩膀，卻感到無比的親切和踏實。
我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抬頭看著麻陽子疲憊到蒼白的臉，哽咽道：「師父，我錯了，我錯了……」
麻陽子緩緩蹲下身，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扳正我的身子，盯著我的雙眼，表情略帶欣慰的道：「小北啊，你也不用過度自責。雖然所有這一切在你現在看來，都是因你而起，但實際上，這真的是命，是你們沈家村的命，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註定的。」
「可是，如果不是我……」
麻陽子豎起右手食指擋在我的唇前，中斷了我的話。
他鄭重道：「從你曾爺爺那一代開始，你家的男人就已經作為全村的師爺存在。為了生存，你家人帶著全村的人盜墓，躲過了飢荒和戰亂那些年，引來揮散不去的詛咒，這都是命運使然。從你爺爺那一代開始，你們家就已經背負太多。你爺爺說過，從他沈天成開始，你們家的人，生而有罪，終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贖罪。現在，這重擔落到了你的肩膀上，所以你更要堅強、刻苦、執著和勇敢。我能陪伴你只有接下來的幾年，這沈家村和所有的鄉親，都還要靠你來保護，知道嗎？」
「可是……」我哽咽道：「我害怕我做不到……」
麻陽子皺眉嚴肅道：「你必須要做到，因為你是沈爺的孫子！」
「師父，我……我知道了……」我立下承諾，緊緊攥著小拳頭，緊咬牙關，努力憋回自己的眼淚。
雖然當時我的年齡還不是很大，但從那一刻開始，無論再遭遇到什麼，我都不曾再哭過。
我有罪，我生而有罪。那麼，就讓我終我一生去救贖，哪怕終我的生命，也要讓自己變得強大，讓自己有能力去改變整個沈家村的命運！
這份幼稚的承諾，我記了一輩子，不敢有絲毫的忘卻。
在村長沈留福的提議下，老人們的靈堂被設在了打麥場，全村年輕一代的人都是披麻戴孝，齊聚打麥場，對著那一口口冰涼的棺材哭喪叩首，為老人們送行。
除此之外，沈留福還派出去了幾個人到五河村芹嬸娘家，打聽芹嬸是不是已經回了娘家。
芹嬸是外鄉嫁到我們沈家村的人，但是她男人卻在沒來得及留下一兒半女的時候就因為一場意外而離世。雖然包括我們村裡一些熱心人在內的很多人都勸過芹嬸，讓她趁著年輕改嫁，但是她卻從來只是笑笑，每次有人找她相親都被她拒絕，在村中是個名聲非常好的女人。
這次全村的人因詭異大霧夜睡古墓群內，早上清點人數后得知，除了村中已經辭世的那些老人外，就只剩芹嬸不知下落。
一開始很多人都猜測芹嬸是因為這段時間村中發生太多事而恐懼，已經偷偷回了娘家。可是，被派去五河村的人歸來后告知鄉親們，芹嬸並沒有回娘家。
不詳的氣氛如陰雲般籠罩在眾人心頭，大家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往不好的方向猜。
麻陽子和沈留福商量過之後，最終決定，晚上所有人都不能出家門，待到天亮給老人們下葬之後，全村人共同尋找芹嬸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