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七日前夕
爺爺拉著我進了屋,如往常一樣,忙忙碌碌的做好了飯菜,隨便吃了幾口之後,就出了門。
臨出門之前,爺爺反覆的叮囑我,說接下來這幾天,我不能出門,大門必須要緊閉,無論誰來叫門都不能開,哪怕聽到爺爺叫門,我也不能開。門上有門神,能擋邪穢,作為房子主人的我,只要不主動開門,那隻灰仙就算是來了,短時間內也沒有辦法進來,更不會傷害到我。
爺爺還說,接下來的五天,應該不會有什麼事,而從第六天的晚上開始,那隻灰仙可能會開始嘗試著來找麻煩,但只要我堅守著不開院門,就一定不會有事。而這一次我們能否挺過去,就看是否能熬過最關鍵的第七天。
送走了爺爺之後,我將院門鎖好,站在院子里,看著空蕩蕩的家,心裏面特別的難受,眼淚「吧嗒吧嗒」的止不住往下掉。
我從記事開始,就沒見過父母,一直以來都是和爺爺相依為命。爺爺特別寵我,無論我惹出什麼事,他都會第一時間站出來幫我,從未打罵過我。在我心裡,爺爺是最厲害的人,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沒有不給他面子的人,所以我在村子裡面總是肆無忌憚,橫行無忌。
這一次,我是真的後悔了,我暗暗許諾,如果這一次能抗過去,我一定聽爺爺的話,一定懂事,不再調皮搗蛋,不再胡鬧惹禍。
可是,這一次我惹上的可是灰仙,我和爺爺真的能抗過去嗎?
接下來的五天,我一個人在家,頓頓飯菜都是隨便糊弄一下,雖然吃不飽,但是也餓不壞。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在寢食難安的期盼中,時間來到了第六天的傍晚。
就在天色剛蒙蒙黑的時候,院門忽然被敲響了。
我感覺自己都快要神經了,剛聽到敲門聲,就急急忙忙的衝出了屋子,來到院子裡面。
「誰啊?」我差一點就直接把院門打開,但猛的想到爺爺的叮囑,於是沖院門方向大聲問了一句。
「北哥,好幾天沒看到你了,怪想你的,我來找你出去玩。」院門外傳來二狗的聲音。
自從六天前發生那件事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二狗,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咋樣了。我這時忽然聽二狗說過來找我玩,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急沖沖的跑到院門旁,就要把門打開。
可就在我的手摸上門栓的那一瞬間,我忽然聽到屋子裡面傳來盤子摔碎的「嘩啦」聲,猛的就是一驚,再次想起了爺爺的叮囑,忙把手收了回來,只偷偷的趴在院門上透過門縫往外看。
讓我沒想到的是,院門外面此時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如果外面沒人,那麼敲門和說話的,究竟會是誰?真的是二狗嗎?
不對,現在天都已經黑了,二狗媽管他管的那麼嚴,怎麼可能允許他在這種時候跑來找我玩?
我越想越不對勁,急忙往後退,想離院門遠一些,卻一腳從台階上踩空,摔了個大跟頭。
這時,院門又被敲響,二狗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北哥,開門啊,咱們出去玩啊!」
「你……你不是二狗!我……我絕對不會開門的。」我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大喊。
在我喊完這句話的時候,敲門聲戛然而止,二狗的聲音也沒再傳進來,就好像剛剛發生的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一樣。
我想到那晚二狗的樣子,猜到這次肯定是灰仙找我來尋仇,心裡別提有多怕了,急急忙忙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就進了屋。
屋內的地上,碎了一個盤子,幾個點著紅點的饅頭滾得到處都是。
我抬頭一看,果然發現我家保家仙胡二娘供桌上的那盤饅頭不見了。
屋子裡面沒風,沒人,這盤子忽然掉下來摔碎在地上,肯定是胡二娘在用這種方式提醒我不要給外面的人開門。
我坐在屋子角落,雙臂抱著膝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隻該死的灰仙果然來找我尋仇了,它為了騙我開門,甚至還裝成二狗,害我差一點就把門給打開了。如果不是胡二娘及時摔了那個盤子提醒,恐怕我這時已經開了門,已經遭了那灰仙的毒手。
我越想越害怕,一邊哭一邊想:爺爺到底去哪了,怎麼還不回來啊?灰仙來找我尋仇了,我該怎麼辦啊?
正這時,外面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同時有爺爺的喊聲響起:「小北,快開門,我回來了!」
終於聽到爺爺的聲音,我整個人彷彿觸電了一樣,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欣喜不已的就要跑出去開門。
可就在這時,胡二娘那供有蘋果的瓷盤忽然掉落,摔得蘋果滿地都是,好好的一個盤子碎成了很多片。
看到這一幕,我大驚失色,心中忍不住暗想:難道灰仙還沒走,它是故意模仿出爺爺的聲音,騙我開門?
我站在屋門口,手扶著門框,驚恐的盯著那被敲響的院門,聽著院門外爺爺的催促,從來沒有感到這麼為難過。
這門到底要不要開?外面的到底是不是爺爺?我……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我雙手捂著耳朵,緩緩蹲下身子,越不想聽到任何聲音,卻發現那些聲音越是清晰的透過我的手掌,傳進我的耳中。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漸止,最終徹底消失。
我又等了一會兒,見確實不再有敲門聲,才小心挪蹭著步子走到門前,壯著膽子透過門縫往外看。
門外漆黑一片,附近一個人都沒有,如我之前看到的一樣。
我原本以為是灰仙離開了,但沒想到,忽然一張極度醜陋的臉從側邊冒了出來,挺著尖長的嘴巴要從狹窄的門縫擠進來想咬我,還發出非常刺耳的「吱吱」叫聲。
「啊!」我驚叫一聲,連連後退,又是一腳踩空,摔坐在地。
門板在那灰仙的衝擊下,來回晃動,我能夠勉強看到猙獰的灰仙瘋了一樣的要從門縫裡面擠進來。
忽然,只聽「吱吱」兩聲慘叫,灰仙好像受到了攻擊,猛的從門板上跳下,一邊慘叫一邊逃跑,終於是越去越遠了。
此時的我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打濕,我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忙忙衝進屋子裡面,反手將屋門關好,用腳將地上的瓷盤碎片、蘋果還有饅頭什麼的踢到一旁,哆哆嗦嗦給胡二娘點上三炷香,然後向著寫有「胡二娘」三個字的紅紙就跪了下去,不停磕頭,嘴裡面反覆念叨著:「胡二娘救救我,胡二娘救救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我也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是幾點。我睜開雙眼的時候,爺爺已經回來了。他看到屋子裡面那滿地的狼藉,臉色非常難看,直到確定我沒有什麼事,才長長松出一口氣。
「小北,跟爺爺走,爺爺帶你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咱爺倆在那裡等著那隻灰仙。」爺爺說著,將我從地上拉起,拽著我出了家門。
此時,天色剛蒙蒙亮,空氣又濕又涼,村子裡面只有蟲鳴,非常的寂靜,好像除了蟲子之外,所有的一切都還沒有清醒過來一樣。
我知道,這最關鍵的第七天,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