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要把腸子悔青
「誤解？」阮無城眸色一轉，很快想起在宴會廳的時候，當他告訴林涵兒他一直在辦公廳從沒出現在客房時林涵兒慘白的臉色，當時她說了一句：「明明……」
但明明後面是什麼，她沒有說完，被宋雲霜的咳嗽聲給岔開了。
就像妍媸說的，以他素日對林涵兒的冷淡，她稍微用點腦子也能想明白，他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怎麼可能會約她去客房那麼私密的地方？
阮無城心頭一凜，聲線微冷：「恐怕不是誤解，而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了什麼。」
妍媸不太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大而無辜的水眸眨了眨，濃密纖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睛下方投出一小片陰影，阮無城心裡涌動著一股異樣的柔情，他緩緩收緊手臂，一臉愧色：「赴宴之前我就知道，今日這場所謂的賞梅茶會不會太平，可我還是把你一個人放在那麼危險的處境里，如果你今天出現什麼意外，我一生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妍媸環上他的腰，溫聲說了句。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百密一疏呢？」阮無城尤有后怕，垂眸看著她的眼睛正色道：「我在欒北兩地樹敵頗多，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裡憋著勁想要我的命，這些人之中，又以我那個好繼母好大哥的心情最為迫切，所以小媸，我想好了——日後督軍府的所有宴會，你都不要在參加，其他的事也都不要再參與，我會處理。」
妍媸哭笑不得：「你這是因噎廢食！除非我跟你真的沒有絲毫關係了，她們說不定會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放過我，否則的話，你不過去，人家不會過來嗎？要想算計一個人，有的是方法，到那時只會更加防不勝防，還是說你又要跟我分開？」
阮無城沉默了一下。
他沉默倒不是因為他想跟妍媸分開，而是剛才妍媸的那句話提醒到他了，北平是個是非之地，長遠來看，只要阮慶豐不退位，他跟阮無晏母子的對立就會一直存在，而金陵不一樣，滇軍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想必過不了多久程世鸞就能回金陵，有他在，妍媸會被保護的很好。
所以，他想等段清和的事情解決了，他想讓妍媸跟田佩君一起回金陵。
這個念頭剛剛在他腦海之中閃過一圈，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跟妍媸說出口，但妍媸好似知道他想什麼一般，「蹭」的一下站起身道：「別說什麼為了我好讓我回金陵之類的鬼話，阮無城，你得想好，這次如果你還跟上次一樣，我絕對絕對不會再原諒你！」
「小媸……」
「我前腳跟我舅媽回金陵，後腳我就嫁給段清和，我讓我孩子一出生就姓段！」
阮無城看著她，無奈的搖頭：「我說什麼了？我什麼都沒有說好嗎？」
「你是沒說，可你就是那麼想的！」
「哦？」阮無城拉著妍媸的手似笑非笑：「如今你連我腦子裡想什麼都一清二楚了？其實這是個不錯的兆頭，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她哪裡真的猜得到他想什麼，阮無城那心思比海還深，但在一起久了，總有心意相通的時候，方才他那麼說的時候，妍媸瞬間想起來之前他們曾經說過一次，阮無城希望她能回金陵去，她拒絕了，估摸著這次又得舊事重提，所以提前堵了他的嘴。
這會兒他想什麼，妍媸是真不知道，只好眨巴著眼睛看他：「你在想什麼？」
阮無城手上倏地用力，妍媸一下子失去重心，下一秒，她穩穩的跌坐在他腿上，同時阮無城不悅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你男人面前表達想要嫁給另外一個男人的想法，我總感覺段清和對我來說是個莫大的威脅，我在想，要不要趁著他這會兒落在段培中手裡了趁機落井下石一番，讓他吃點苦頭。」
「你……」妍媸撐著眼眸看他，好像在確定阮無城這話的真實性，而後她重重的說：「你不能那麼做！」
「我為什麼不能？」阮無城渾不在意的說：「只是讓他吃點苦頭，又不會要了他的性命，人只有吃了苦頭才會長記性，這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阮無城！」妍媸猛的拔高聲調：「如果你真的敢那麼做，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阮無城狹長的眼眸瞬間眯了起來，她對段清和的維護意味實在太明顯了，以至於他想忽視都忽視不了，即便從前面對冷霖沛，她也從未如此在意過。
段清和對她來說，真的就如此特殊？
他臉色隨之淡漠下來，眼睛灼灼看著妍媸：「我只是隨口一說，並不會真的對他做什麼，可是小媸，你看看你現在的表情，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男人？」
「我沒有忘，只是他現在下落不明，我擔心所以才……」
其實剛才那話說出來妍媸就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了，段清和跟段培中父子之間嫌隙太深，如今落在他們手裡，還不知道會受盡怎樣的折磨，每每想起這個，妍媸就擔憂的要命。
所以白天冷霖沛代表段培中跟她談判的時候，她特意強調了要看到毫髮無傷的段清和。
方才阮無城一說，她整個心都提起來了，她不否認，那一刻她確實當真了，後面的話幾乎是沒過腦子，這會兒被阮無城這麼一問，竟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們是朋友，在金陵你最傷心的時候他陪伴過你，你擔心他，我能夠理解。」阮無城打斷她急促的解釋：「我好奇的是，在你看來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說我要落井下石，你就相信？還是說，在你心裡，我原本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妍媸一時語塞，她很用力的在心裡組織語言，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大概過了一分鐘，阮無城忽然站起身，語氣冷淡的說：「好了，既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什麼都別說，天色不早了，早點回房休息。」
「那……你呢？」妍媸看著他。
阮無城把茶几上的案卷收起來：「我還有幾分文件需要處理，我去書房看，你先睡。」
說完他徑自朝著書房走去。
妍媸就算不用腦子也知道阮無城這是生氣了，她簡直要把腸子悔青，好好的聊著天，她說什麼不好，非要說那句回頭嫁給段清和的話？
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她說都說了，又收不回來，大不了以後絕口不提，幹嘛生這麼大氣嘛？好端端的一場賞梅茶會，被人算計的九死一生的，她一肚子委屈找誰說理去？
妍媸看著關的嚴絲合縫的書房門，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而後她委屈巴巴的回了卧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麼睡也睡不著。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這個結論是她在金陵的時候得出來的，她習慣有阮無城在身邊的日子，習慣一翻身整個人就窩進她懷裡，習慣聽著他的心跳聲入夢，他的氣息已經深深刻在她的骨子裡，單憑味道，她就知道是不是他。
他突然不在，她就失去所有安全感的來源，覺得床墊不夠軟，枕頭一會兒太高一會兒太矮，那麼厚的被子蓋在她身上，她還是覺得冷。
有好幾次妍媸都想去書房叫阮無城回來休息，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忍住了——他明知道她很擔心段清和，卻還要說落井下石那種話，最後又怪她當真，那他幹嘛要說這種話？
翻來覆去的一直折騰到後半夜，妍媸才算睡著，等她第二天早晨起來的時候阮無城已經去督軍府了，儘管他不在，馨園裡也不消停——宋雲霜打來電話，說昨天在督軍府她受驚了，作為長輩，她心裡過意不去，待會兒要過來探望她，順便拜訪一下她舅媽。
當然，前半句關於探望她的話都是廢話，最後一句探望她舅媽才是實際目的。
昨天的事，妍媸想來想去，也許宋雲霜確實不是幕後主使，但她覺得，宋雲霜一定是知情人。
督軍府的電話掛掉沒有多久，她又接到兩個電話，分別是新任北平市市長郭長松的二太太尤丹玉，以及冷霖沛。
郭二太太尤丹玉要來馨園看她，昨天在督軍府的時候她幾次三番表達了她的善意，很明顯有跟她結交的意思。郭長松是阮無城選定的新任市長人選，她是阮無城的太太，跟各級官眷搞好關係本來也是她的任務之一，妍媸沒有拒絕，很熱情的說自己會在家裡等著她。
而冷霖沛的電話，除了關心她的身體狀況之外，便是替段培中傳話來的——他保證段清和毫髮無傷，妍媸要的照片他也已經準備好了，托冷霖沛送給妍媸。
「我今天沒有時間。」妍媸對著聽筒說：「明天中午我們在北平飯店見，到時你帶著照片，等我確認他沒事，再談後面的事情。」
冷霖沛答應了。
很快督軍府的黑色汽車便停在了馨園門口，宋雲霜打扮的很隆重，玫瑰紅的旗袍，深咖色的大衣，脖子上掛著一串珍珠項鏈，顆顆圓潤，見到田佩君，一臉笑意的叫道：「程太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