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信不信都由你
比起南方,北方的冬天要冷的多,西北風凜冽,空氣乾燥凜冽,有太陽的時候感覺會好一些,暖洋洋的,讓人覺得從頭到腳的透亮,若是天氣不好,人也跟著壓抑,就像外頭呼嘯著的西北風,格外的蒼涼。
儘管如此,最冷的時候還沒有到,冬至之後才是真正的數九寒天,而過了冬至,新的一年又將來臨,一切又將是新的開始。
按照習俗,冬至這天必須得吃餃子,然後預備好九九消寒圖,跟家人朋友一筆一畫的勾勒出冬天的樣子,但這幾年西風東漸,上流社會的有錢人家對習俗沒有那麼重視,反而過起洋人的感恩節聖誕節來,這段時間,妍媸收到不少請柬,有舞會的,有晚宴的,除了跟阮無城一起參加了一次郭市長母親的壽宴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被妍媸拒絕了。
這段時間,她實在太忙太忙。
程為安在海城的事情進行的並不順利,他雖然找到了段清和在北平滙豐銀行開的保險箱,也有保險箱的鑰匙,但沒有密碼,那保險箱打不開。
段清和當初把這份文件放起來的時候想必考慮了諸多因素以及意外的突髮狀況,最終才選擇了滙豐銀行,因為這家銀行號稱是遠東最安全的銀行,沒有之一。程為安發現保險柜打不開之後立即打了一通長途電話回北平,要妍媸想一想可能的密碼。
妍媸差點把腦袋想破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段清和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這些,就連文件的存放地點也是通過暗語告訴她的,她怎麼會知道段清和會設置一個什麼樣的密碼?
程為安那邊不順利,段培中那邊幺蛾子也不少。
妍媸跟阮無城確定好交換的時間地點之後,通過冷霖沛轉述給段培中,段培中一開始是答應了的,但中間過了一天,他便反悔了,說他已經為妍媸提供過段清和的照片,確認段清和平安無事,那麼公平起見他也需要確認一下李金池的情況。
妍媸答應了,然而就在把李金池的照片給了冷霖沛的當天下午,有三個殺手潛入西城監獄試圖劫獄,確切的說,是試圖殺人滅口,行動迅速,目標清晰,是沖著李金池去的,好在監獄長發現的及時,李金池才逃過一劫。
妍媸知道以後氣的大罵段培中卑鄙無恥,想把李金池殺了,這樣就不需要用段清和跟她們交換,最好把段清和也殺了,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他的秘密。
他想的倒是美!
除了這些不順的,最讓妍媸覺得一時間無法適應的是田佩君回了金陵,原本她跟蓮紅是打算等程為安回來以後一起走的,但世事總是充滿變數,一來程為安那邊進行的不順利,暫時回不來,二來兩天前楊副官收到金陵電報,程世鸞坐飛機連夜從兩廣駐地飛回金陵城參加會議,問田佩君何時能夠回去。
程世鸞常年奔波在外,他們夫妻二人相聚的時間原本就不多,這麼一來,縱使妍媸心裡有萬般不舍,也不能讓田佩君繼續留在北平城了。當天下午便給田佩君買了火車票,第二天一早,田佩君蓮紅並楊副官一行人上了回金陵的火車。
她們一走,妍媸心裡空落落的,覺得偌大的馨園特別冷清,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阮無城事情多的很,幾乎每天晚上都是後半夜才回來,就連冬至的餃子,都是妍媸一個人吃的。
冬至那天下了一整晚的雪,第二天早晨起來,整個院子銀裝素裹,放眼望去,全是一望無際的白,小花園裡的兩株紅梅開的越發鮮艷,妍媸裹著大衣在梅樹下站了會兒,沒多久,容叔過來恭敬的說了句:「太太,車備好了。」
妍媸點了一下頭,抓緊手袋,上了車,車子一路開向夢園,段清和的事始終沒一個結果,段培中殺人滅口不成不知道又想打什麼主意,冷霖沛一早便打過來電話約妍媸見面,地點在夢園,電話里,冷霖沛刻意強調了一句希望跟妍媸單獨談,不想看到焦子堯。
前幾次見面談事,妍媸都是跟焦子堯一起,自打焦子堯跟徐菲詩訂了婚,火氣一路上漲,那天西城監獄遇襲之後,明裡暗裡的把冷霖沛好一番諷刺,冷霖沛不願意見他也是情理之中。
冷霖沛正在品茶,面前八個青瓷小杯里斟滿茶,水壺裡咕嚕咕嚕冒著騰騰熱氣,桌子上的蘭花枝葉舒展,妍媸走過去坐定,閑談似的說了句:「今日興緻不錯啊。」
接著話風一轉:「說說吧,段五少又有什麼想法?這次是不是想讓我安排他跟他的朋友見個面?或者直接把那個人放了?」
冷霖沛聞言嘆口氣,一面給妍媸倒茶一面說:「咱們今天不說這個。」
不說這個?
那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妍媸疑惑了下,抿一口茶,不動聲色的看著冷霖沛:「你這麼早約我過來,不說這個,是想說什麼?」
「敘舊。」冷霖沛說。
敘舊?
妍媸眼眸一凝,準備提醒他如今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不過她不開口,冷霖沛也知道她要說什麼,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道:「我知道,對你而言,我們之間早就過去了,可是小媸,在我心裡,那永遠不會過去,今天約你來,是想跟你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說話,因為……」
他頓了頓,看了窗外一眼。
妍媸心中一動,追問:「因為什麼?」
「我可能要離開北平了。」他說了一句。
妍媸大大的詫異,他要離開北平?他捨得離開北平嗎?如今他是北洋軍的參謀,深得阮無晏的信任,又跟段家如此交好,怎麼會突然決定離開北平?
「在北平不是待的好好的嗎?怎麼會想到要離開?」妍媸端著茶杯問。
「大帥跟大少帥確實對我非常信任,但我能力有限,一直未有什麼建樹,在軍務上,我與大少帥有諸多分歧,現在大少帥更看重向顧問,如今我做的事,跟我的初衷已經相去甚遠,再留下也沒什麼意義,而且……」說到這裡,他聲音微澀:「就算我在北平一直待下去,你也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不是嗎?」
妍媸刻意忽略他的最後一句,她時刻在心裡提醒自己,現在的冷霖沛,已經不是以前她認識的冷霖沛了,他是阮無晏跟段培中的幕僚,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計謀,是陷阱。
然而她還是有些傷感,輕輕擱下茶杯:「當初我送你離開北平,你明明有機會去過你想要的生活,是你自己一定要回來,要卷進這個漩渦里。」
「我想要的生活……」他面露一絲苦澀:「我想要的生活很簡單,不過是想跟你在一起罷了,可是你已經愛上了別人。」
是的,她愛上了別人。
當初她也不是沒有努力過,想要跟他一起離開北平,重新開始,只不過,這世上的很多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怎麼樣去努力也沒辦法重新走到一切。
妍媸垂頭喝茶,沒有答話,關於過去,她自認跟他說的很清楚了,實在沒什麼可說的。
「如今你滿心滿眼都是阮無城,自然不願意再提起從前的事,從蘇州你為了他……用槍口對著我的時候開始,我就認命了。」提起蘇州那檔子事,冷霖沛心裡愈發苦澀,連臉上一絲可有可無的笑意都是苦的:「可是小媸,你能確定你愛的這個男人究竟是人是鬼嗎?」
「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不用你說。」妍媸有些不悅。
阮無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心裡清楚的很,不用別人來告訴她。
不過她滿滿的自信心很快就被冷霖沛的話給打破了,他望著妍媸滿臉的篤定,冷冷的一笑:「是嗎?那三少帥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的父親現在在哪裡?」
「你……什麼意思?」妍媸瞪著他,有點不明所以。
阮無城怎麼會知道妍豪浩在哪裡?當初妍家被土匪洗劫一空,妍豪浩在回妍家的路上失蹤,從此下落不明,這些日子以來,阮無城,夢園都有在打聽妍豪浩的消息,只是,他就像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一般,音訊全無。
其實在妍媸心裡,早就做好了妍豪浩已經不再這個世界上的準備,但他到底是她的親生父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我沒有別的意思,小媸,方才我說了,我們之間,在我心裡永遠不會過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現在我要離開北平了,你就當我多事好了。阮無城這個人,心機深沉,手段狠辣,若論算計,北洋軍里,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你在他身邊,要多加小心,多留個心眼,多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不要像當初……」他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妍媸卻更加困惑了。
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特地來誅心的?還是說,他又在設局?
「你知道我父親在哪裡?」妍媸問他。
冷霖沛點一下頭:「他在阮無城手裡。」
「不可能!」妍媸拔高聲調。
阮無城如果知道妍豪浩的下落,為什麼不告訴她?妍豪浩對他來說有什麼用?他只是個商人,而且是個破產了沒錢了的商人。
「信不信都由你。」冷霖沛沒有絲毫辯解,頓了頓,又說:「妍家發生的事我有耳聞,你父親失蹤后,我也打探過一些消息,確確實實,他在阮無城的手裡。其實除了這件事,還有另外一件事讓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