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我以為你懂
妍媸幾乎是跟焦子堯同時發問的。
阮無城沒有回答焦子堯,而是看向妍媸:「你得答應我,要冷靜,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他不說這話還好,這麼一說,妍媸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咚咚咚的跳個不停,似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一般,下一刻,她福至心靈,定定看著他問:「是不是我大哥?」
他點了一點頭:「一個小時前為安打開了滙豐銀行的保險柜,拿到了裡頭的東西,他從滙豐銀行離開時跟段元山的人碰在了一起,他們在滙豐銀行發生交火。」
「那我大哥……」
「為安應該沒事,他在海城有自己的情報網,藏身不是問題,不過現在英法租界全面戒嚴,海城市政廳也在配合搜查,他帶著那麼重要的東西,全身而退有點困難。」
焦子堯也是一臉緊張,聽阮無城說完,他連忙說:「要不然我給菲詩的父親打個電話,請他關照一下。」
海城市的市長是徐菲詩的父親,如果焦子堯能出面,徐市長肯定會給他幾分面子,起碼給程為安一個喘息的機會。
妍媸彷彿看到了希望,只不過,這希望只持續了一瞬就被阮無城打破了,他搖了搖頭,否定道:「沒有用。他這個市長在海城只比擺設稍微好那麼一點,沒有實際的話語權,就算他有,他也絕不會得罪英國人和法國人的。」
妍媸一聽這話,頓時急了,這時阮無城轉頭看向容叔:「這樣,你打電話告訴陳立,準備專機,我要去海城一趟,中午就動身。」
容叔:「好的,少爺,我馬上去辦。」
「我去幫你收拾東西。」妍媸趕緊擱下勺子。
「不是給我,是我們。」阮無城看著她:「你也要去。」
妍媸不禁一愣。
「她就不用去了吧……」焦子堯看一眼阮無城:「海城情況那麼複雜,她有身孕,這長途奔波的,怎麼能吃得消?」
「有我在,不會讓她吃不消的。況且比起長途奔波,她在北平胡思亂想更加讓我不放心。」阮無城說完,抬眸去看妍媸,見她猶豫遲疑,他幾不可聞的挑了挑眉頭:「怎麼?你不想去嗎?」
大哥在海城遇險,即便阮無城不說,她也應該去的,可是,她若走了,段清和怎麼辦?這一來一回,至少也要一周左右才能回來,夜長夢多,這中間萬一李金池有點什麼意外,她怎麼換回段清和?
「我……」一面是大哥,一面是段清和,妍媸左右為難。
「是不是擔心段清和?」阮無城一針見血的問。
為著上次阮無城鬧脾氣,如今妍媸對這個話題是能不提就不提,可這世上的好多事也是奇怪的很,你越想迴避的時候,它就越往你跟前竄,讓你避無可避。
妍媸咬著唇,點了一下頭。
男人如淵般的眸子暗了暗,旋即視線掠過妍媸望向焦子堯:「我們去了海城,北平的事情就要由你出面了。李金池在西城監獄關著,需要加強警戒,不能讓他出任何意外。另外,我們中午動身,妍媸肯定沒有時間跟阮無菲她們一起聽戲,你想個其他的辦法,給段培中施加壓力,讓他主動找你談。」
「這沒問題。」焦子堯答應的很痛快:「不就是一命換一命嗎,我有辦法。」
話說到這個份上,妍媸也不好繼續堅持,而且程為安手裡資料也是重中之重,那是段清和的保命符,一旦落進段元山手裡,段家棄車保帥,段清和才是真的沒指望。
中午時妍媸跟著阮無城一起上了去海城的飛機,她心裡記掛著跟阮無菲和沈薔薇的梨園之約,原本想要給兩個人打電話的,結果被阮無城攔住了:「在北平,除我之外,你想失約便失約,不需要告訴任何人理由,也無需跟任何人解釋,明白嗎?」
妍媸是不大明白的,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這就是他承諾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唄,不過這樣也太容易得罪了人吧……
三個小時后,飛機抵達海城的機場,下了飛機之後被吳更生的人直接接到了住處。
這一次,他們沒有住海城飯店,而是住在吳更生位於英租界內的一處花園洋房裡,海城處在長江以南,屬於沿海城市,溫度比北方高的多,但空氣潮濕,仍舊是冷。
好在洋房裡通著暖氣管子,吳更生早已經再等著了,見到阮無城跟妍媸,簡單說了一下情況,經過跟電報裡面說的差不多——段元山滿海城找段親和開的保險箱,很快就鎖定了滙豐銀行,今天一早,滙豐銀行已上門,他便帶著開保險箱的專家出現在了大廳。
最開始由於他們不能出示段清和的印章或者是保險箱的鑰匙,銀行經理拒不配合,後來他們不得不以英租界警察局的名義要求銀行配合他們。
就是趁著跟銀行扯皮的空檔,程為安打開了保險箱,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又有鑰匙,那幾個機械齒輪的密碼難不住他,成功的拿到文件以後,程為安準備離開滙豐銀行,結果下樓的時候正好遇到帶著段元山的人上樓開保險柜的銀行經理。
這段時間程為安多次在滙豐銀行出現,銀行經理認識他,因為他開的是段清和的保險柜,銀行經理自然而然的以為他就是段清和,於是對身邊的人說了句:「這位就是你們要找的段清和先生。」
就是這麼一句話,那些人立刻意識到程為安取走了保險柜里的東西,當即拔槍相向。
好在程為安也是有準備的,自打知道段元山來了海城,他就做好了狹路相逢的準備,他也帶了槍,加上外圍還有兩個接應他的人,一番交火之後,他趁亂躲了起來。
說到這裡,吳更生長嘆一口氣:「現在我家,遠洋公司以及我在英法租界的幾處房子都有人盯著,我到這裡來的時候屁股後面也跟了好幾個尾巴甩不掉,我想程大哥可能知道我這裡並不安全,所以沒有露面。」
「應該是。」阮無城端著青花瓷蓋碗茶吹了吹茶葉,喝了一口之後道:「徐有良那邊怎麼說?」
「你可別提他了。」說起他,吳更生一肚子火氣,咬牙罵道:我去找過他,這老狐狸不敢跟英國人法國人公然作對,一推二五六,一點面子都不給。虧得我媽給她閨女和焦子堯做了媒,早知道他是這麼一路貨色,鬼才懶得搭理他們。氣的我剛才直想給子堯打電話,讓他跟徐菲詩退婚算了!」
「在這種事情上,他是沒有話語權的。」對徐友良的處境,阮無城倒是十分理解:「他在夾縫中生存已屬不易,遇到這種事,他選擇自保很正常。好了,說說段元山,他親自來海城了?」
「是。」吳更生點頭說:「人在海城親自坐鎮,陣勢很大,外面設卡搜查找人的是英租界警察局,法租界巡捕房以及海城市政廳配合行動,我聽說英租界的領事親自過問此事,梁元斗都要挨不上邊,保險箱里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值得這麼多方勢力這麼勞師動眾?」
當初要吳更生配合程為安,阮無城只說是一份頂重要的文件務必要帶回北平,但沒告訴他具體是什麼,不止是他,包括焦子堯在內,也都不知道。畢竟這種事情,知道的越多,危險也就越多,段清和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一直在旁邊專心聽著的妍媸問了句。
段元山坐鎮,英國領事親自出面,由此可見這份文件對他們來說有多大的威脅,她現在極度後悔當初把大哥拉進這趟渾水裡來,她就應該自己回金陵,去棲霞寺,然後再來海城。
「等。」阮無城握了握她的手,安慰一般放緩聲音:「他是做情報工作的,變換身份,隱藏自己是最基本的,等他知道我們來了海城,會想辦法聯繫我們的。」
說完他轉向吳更生:「你幫我在吳氏旗下的報社上刊登一則廣告,內容我寫給你,明天一早必須見報。」
「這個容易。」吳更生說。
「還有,我們不能住在這裡,必須住到海城飯店去。」
吳更生微愣,他知道阮無城要來,特意讓人把這房子收拾出來的,其實原本他是打算讓他們住到吳家去的,但是想自己後院那點破事有時候挺煩人的才沒那麼做。現在倒好,別說吳家了,人家連他準備的房子都不住。
他頓時有點泄氣:「我讓你們住在這裡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小媸,她有身孕,想讓她住的舒服一點,起碼一日三餐得有人照料吧?你要是不同意你自己住海城飯店去,小媸留下。」
妍媸見吳更生沒好氣,趕緊解釋:「更生,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無城的意思是這裡現在被人盯著,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別人的眼睛,辦事不方便。海城飯店是公眾場合,人來人往,如果要辦什麼事情會更加容易一些。」
「你要這麼說,也有道理。」吳更生點兩下頭,然後瞪一眼阮無城:「你怎麼不早說?多說兩句能怎麼著?」
阮無城跟他認識多年,習慣了說話說三分留七分,許多事懶得解釋,他總覺得別人都跟他一樣能睹始知終,但其實不是這樣的,他不說別人未必猜得到他的用意,長久下去,特別容易產生誤會。
阮無城聽了他的質問,挑了挑眉頭:「我以為你懂。」
吳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