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有過橋梯
次日清晨。春色暖人。
因為暫居王府,隨身只帶了幾本醫書和一些診斷用具,楚綠衣等人似乎無事可做。
幸好,一大早,墨鴉來請人,說是去意梅園給阮小姐調養身體。
十一和楚緣兩個小吃貨一連吃了兩日名廚褚天一親手做的早點,心情相當飛揚,相當爽快地答應了王府的請求,帶上東西,樂顛顛地跟著楚綠衣去意梅園。
內室里,阮斯如坐在華貴的床榻上,因為沒有七傷散的遮掩,她看起來精神奕奕,雖然依舊裝作弱不禁風,卻沒人再來同情她了。
阮斯如一想到王爺的決定,就氣惱得吃不下飯,尤其是現在,她失去心腹侍女綠珠的鼎力幫助,只能自己想辦法對付楚綠衣。
身單力薄,形勢非常不利。阮斯如這時候,突然想起多年前她待字閨中時參加京城詩會結識的幾個朋友,這些朋友如今非富即貴,個個身份不簡單,若是運用得當,必是一大助力!
阮斯如半倚在榻上,鎖眉深思,綠珠暫時不會有事,待綠珠被驅逐出府,就讓綠珠在府外替她牽線,倒是個一舉兩得的法子。
阮斯如畢竟出身不凡,她和王妃胞姐俱是門第高貴的名門閨秀,教養極好,至少表面上看來,她阮斯如亦是個進退知禮舉止大方的大家閨秀,豈能讓一介平民大夫欺了她去?
楚綠衣等人進入意梅園,墨鴉派侍女進去通報,該給的面子還是給足了。
楚綠衣坐在小廳的花梨木椅子上,這小廳布置豪奢,地上鋪著北域進貢的羊毛地毯,牆上掛著前朝名士的牡丹爭艷圖,鎏金大花瓶里插滿玉雕的怒放的月季,還有潤白的象牙雕飾和艷麗的孔雀羽扇,四處透著富貴奢靡之氣,倒是十分貼近阮斯如這個人的真實面目。
內室的水晶帘子被人掀開,一襲素衣的阮斯如裊裊走來。
「楚大夫,我的身體你也明白,有什麼法子讓我痊癒?」阮斯如十分客氣。
楚綠衣並未起身,也並未行禮:「好說。七傷散敷傷於五臟六腑,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受了重傷,但是三日之後癥狀會消退,不留半點痕迹。」
阮斯如揀了主位的椅子坐下,笑意盈盈,看上去艷美不可方物。
「這些,我不太清楚。楚大夫只需告訴我,用什麼葯,寫下來,我派人去抓藥熬湯。」
阮斯如雖然裝得客氣,眼中卻不時閃過一抹惡毒的光芒。她必須靜待時機,暫時不能和楚綠衣發生正面衝突,否則,王爺必會袒護這個莫名其妙的楚綠衣!
楚綠衣似乎猜出她的心思,笑道:「七傷散的後遺症,就是……」
阮斯如急忙豎起耳朵傾聽,她才不信什麼後遺症,七傷散對人體根本無害,這楚大夫必是存了齷蹉的心思,打算藉機整治自己!
楚綠衣忽然打住,自顧自地摸出一套銀針:「我給你扎幾針,你就知道到底是什麼內垢!」
內垢?阮斯如不像上次一樣輕敵了,何況,王爺不在場,她撒潑也沒人管。
「扎針就算了,開兩服藥,先看看效果。」
屆時將湯藥全部餵給外面的花木,這楚大夫能奈自己如何?
楚綠衣冷笑一聲:「不想治?好,你等死去吧!」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阮斯如突然拍案而起:「你別唬弄人。墨鴉,你去請太醫,我倒要看看,我到底得了什麼不治之症,需要天天扎針!」
墨鴉也冷笑一聲:「你們在這兒等著,剛巧胡太醫來王府送藥材!」
楚綠衣和阮斯如分坐兩端,各自為營,互不相讓。
楚綠衣悠哉樂哉,懶洋洋的,阮斯如卻眼神怨毒,恨不得衝上去撕毀對方的美人皮。
片刻后,墨鴉領著胡太醫趕到,胡太醫是王府的親信,所以暫時沒有同室男女之忌。
胡太醫先請脈,然後開始望聞問切,末了,得出結論,阮斯如體內確實藏著暗疾,只是,他探查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只知道內府不太乾淨。
胡太醫說得委婉,阮斯如卻聽懂了,陡然一怒:「這該死的綠珠,給我吃什麼七傷散!」
胡太醫恭恭敬敬地回答:「老夫不知七傷散到底會造成什麼後效,只是,小姐,你的五臟之內確實有雜音,想來楚大夫的內垢一說,有些根據。」
這話說得不滿,留了一些餘地,楚綠衣微微眯起眼睛,等著阮斯如的反應。
阮斯如臉色一僵,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固然,受傷可以引起王爺的關心,可是,萬一她和那個短命的姐姐一樣死去,什麼王爺,什麼王妃的寶座,豈不都成了空談?
楚綠衣暗笑,這女人果然聰明,也自私,知道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第一等要務。
「好了,胡太醫,你隨我出去。」墨鴉領著胡太醫退出去。
小廳里,氣氛立時變得沉默而緊張,眾人屏息凝氣,就等著某人爆發。
紅袖忽然忍不住撲哧一笑:「綠衣,這病,還治不治?反正不管我們的事!」
阮斯如急忙借著台階下:「你們有法子治癒我,我會替王爺好好感謝你們的,這樣……就先扎幾針吧?試試效果?若是出了事,你們反正逃不掉,王爺可是當今皇上的弟弟。」
楚綠衣笑道:「好。」
立時取出銀針,讓阮斯如在內室的寬榻上仰面躺下,然後褪去衣衫,將銀針一一紮入穴道之中,阮斯如瞪著眼睛,看到足足有六十枚銀針入體。
先前有些微微癢痛,然後內府之中,開始溢出深沉的疼痛!
阮斯如忍不住開始掙扎:「啊!我好難受!我的肚子好像要爆炸了!」
楚綠衣按住她:「內垢,要洗。」
十一是男孩子,並未入內室,呆在外面候著,楚緣卻跟進來學習。
「娘親,這就是洗脈吧?」楚緣好奇地看著,這阮斯如褪盡衣衫,暴露在眾人眼底,活像一條砧板上的白魚,她經脈受到刺激,渾身發痛,看起來好不可憐。
楚緣見阮斯如不停掙扎,不免有些心底發憷:「娘親,要洗多久?」
楚綠衣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將楚緣抱起來坐下:「兩個時辰。」
阮斯如痛得頭腦昏昏沉沉,渾身顫抖,卻還是敏銳地捕捉到這句話,立即大叫:「你這個賤女人,竟然借著機會整治我!我要告訴王爺!」
楚綠衣冷笑:「隨便你。」
阮斯如吼了一陣,終究還是偃旗息鼓。看著刺蝟一般的阮小姐,紅袖大呼痛快。
「綠衣,我看她已經暈過去了。」紅袖大大方方地上前,探了探阮斯如的鼻息。
楚綠衣忽然起身:「紅袖,趁著天色還早,你趕緊去監視那個綠珠的一舉一動,務必找到可靠的證據,日後用得著!」
紅袖立即領命而去,楚綠衣藐視地瞧了一眼光著身子形容凄慘的阮斯如:「看來,咱們的仇又上了一個台階。也罷,走著瞧!」
王府書房。
陸琰坐在檀木椅子上,神色肅然。
赤練正在稟告處理結果:「那楚大夫先前為綠珠求情,說什麼要放她一馬。」
陸琰頷首:「她有她的考量。」
赤練眼珠子一轉:「這綠珠壞了王府的規矩,而且此事顯然是有人有意為之。王爺,你甘心放過幕後的兇手么?現在是七傷散,以後會是什麼毒藥?」
陸琰眼神驀地一寒:「先把綠珠控制起來,別打草驚蛇。」
赤練答應了,這時,墨鴉推門而入,急匆匆地稟告他的發現:「楚大夫的丫鬟紅袖姑娘悄悄出府了,綠珠剛剛被總管發賣出去,這紅袖姑娘想必是為了綠珠而去。」
陸琰一愣,隨即笑道:「看來,咱們是一條心。墨鴉,你放手讓他們去做。」
墨鴉急忙答應,赤練勾唇一笑,看來以後有的是好戲!
當日傍晚,楚綠衣帶著十一和楚緣回到別院無痕樓。阮斯如因為長期裝病,缺乏鍛煉,身子比較虛,再加上七傷散的隱秘毒效深入肺腑,即使用藥王谷的獨門秘技給阮斯如洗脈,也必須長期作用,才能收到效果!
阮斯如痛得昏迷不醒,楚綠衣開了藥方,留給看守的侍女,便先行離去。
一直守到晚間亥時,紅袖才披著一身夜涼的露水,不急不慌地趕回來。
十一衝上去抱住紅袖的腰,一邊撒嬌一邊問道:「那綠珠怎麼樣啦?」
「她?就算裝成另外一個人,也逃不過我的毒眼!」紅袖笑得陰險。
十一脆聲笑道:「師父,還是你想的周到,這綠珠行動詭秘,出府之後絕不會拖拖拉拉。紅袖姐姐!幹得好!」
「這是當然。」楚綠衣抱著一臉好奇的楚緣:「紅袖,你仔細說來聽聽。」
紅袖坐下,呷了一口極品高山雲碧茶,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通。
原來,這綠珠依照慣例被王府發賣出去,落到一個牙婆手裡,這牙婆專門為大戶人家尋找合適的丫鬟奴婢,這綠珠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用銀子買通牙婆,然後喬裝改扮,變成一個老婦人,來到京城有名的匯通錢莊取錢。
然後,被紅袖抓獲,紅袖將那些銀票收起來作為證據。
不愧是塞外毒娘,見多識廣,換做旁人,不一定可以如此迅速地做出判斷。
楚綠衣突然顰眉思索,眼神變得冷凝:「這綠珠竟然會易容改裝,想必是阮斯如教她的,只是,我總覺得,背後好像還有一隻手,不止阮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