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見皇帝
初冬的太陽,帶著悅人的暖意,照射在宣明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斑斕的光暈。
下了早朝,貼身太監小心翼翼地摘下和帝頭上的九旒冕。那珠墜與鎏金冠托輕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內患得除,安定朝臣之後,和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只等文武朝臣魚貫而退,才輕輕起身朝著後殿走去。
這個史上最年輕的君主,自十歲登基以來,一直以柔克堅,把自己的江山一點一點從竇太后的手中奪回來。無人能想到,繼位時只有十歲的男孩,能隱忍四年之久,暗中正朝綱,排戚勢,在短短的四年之中,將天怒人怨的皇朝政權,掰回正規。
先帝駕崩之時,和帝剛滿十歲,竇太后依后位之能,嘉言天下因皇帝幼小,無是非之辨,親涉朝政。故皇宮之中權勢之位,皆為竇氏戚要。忠心為國的文武朝官,無不受之迫害,膽怯之臣力求自保,縱是不敢同流合污,也是忍氣吞聲,苟且而活。對竇氏勢力,無不敬而遠之,唯恐涉火燒身。
行至后養心殿中,不及坐下,年老的太監總管碎步輕足,行至和帝身邊,發出沙啞微弱的聲音,道:「皇上,七日之前老奴安排閱秀一事,還等皇上親閱吶。」
「哦?」和帝眉頭輕皺,帶著幾分疑惑,道:「朕不是讓公公安頓於儲秀宮中,只待朝中黯紮之事完畢之後,再作定奪么?」
眉間帶著幾分不悅,看著頭髮花白面色惶恐的祿公公,忽地面容一松,笑道:「朕知道公公之意,只是那太后之事尚未清結,朕又如何有心閱秀?」
那竇氏勢力,自上往下,滲透整個朝綱。雖主犯被捷足為囚,可終究是皇室權貴之身,若行斬草除根之伐,恐會波及朝中政要,鬧得天下民心惶恐,內亂甚憂。此時,竇氏一族勢力雖皆被困為囚,可是如何發落,終究是取捨難定之事。
若是徹底清除,那朝中有不少老臣忠官曾受制於竇氏,波及甚廣。可若是不能斬草除根,依那竇氏殘餘之力,難保不會死灰復燃,另成大患。
祿公公湊到和帝耳邊,輕聲道:「皇上,依國師之言,天相所示,眼下亂黨逐步清除,朝中日前受制於太后之臣必然心焦惶恐。可若是皇上赦心閱秀,一來可以安頓朝官之心,二來也能沖喜添香,強皇室之火吶。」
和帝低頭沉思,隨即點頭道:「既是如此,便依你之言罷。」
三月之前,和帝便是在忠良朝臣和國師獻計之下,一面大肆選閨擇秀,一面暗中抽離竇氏勢力,逐步擒下勢力黨羽,奪回朝權。
「老奴擔心皇上國事勞身,早已將擇優而出的七名官家閨秀送至殿外。」祿公公面色一喜,行至和帝身邊,伸手輕托袖臂,引著和帝朝著殿外走去。
後殿花園之中,時至正端,雖微風輕寒,卻是陽光明媚,甚是悅人。
那冬菊怒放,空氣中瀰漫著透人心菲的花香之氣。
原本心中稍有陰霾的和帝精神一震,雙手倒背,大步地朝著院中一字排開的錦繡蓮花轎走去。
「皇上駕到。」祿公公手中的白須拂塵輕甩,發出沙啞而尖銳的聲音。
「稍安勿躁,待朕看看罷。」和帝長袖一揮,道:「休要如此聲張。」
那轎邊侍衛聞聲,連忙退了過去,恭敬地垂首而立。
和帝輕咳一聲,朝著中正的蓮花轎走去。
祿公公暗道不妙,那花轎是按照順序排列,原本以為皇帝會從第一頂轎子閱起,故而花了心思,將那面容平庸之女放在前面,陰孝和放在第三。不想那皇帝竟徑自朝著中間的小轎走去。
那中間花轎,是文官之女,雖年齡偏小,可是膚白貌美,加之書香門第之女,通體帶著柔靈之氣。那陰孝和被安排在文官之女前面,以祿公公之意,皇帝若是從姿色平庸之女看起,至陰孝和之時,必會為之絕美之容傾倒,斷不會再往下看。
眼下一來,皇上只是依相貌之色閱人的話,這文官之女與陰孝和必是平分秋色之姿。那陰孝和得體識博之能一時之間展現不出,必會落於下風之地。這祿公公雖是三朝太監總管,可是因親近皇帝,品性鍾柔,故而日常之間,受了陰氏鄧氏的不少惠處。故而對陰孝和頗為照顧,考慮良多。
那轎中女子輕抬頭,雙目不敢看和帝眼睛,顫聲道:「奴婢,奴婢見過皇上。」因那蓮轎窄小,女子本來起身跪地,還未起身,頭便撞上轎頂,一時之間竟被嚇個半死,渾身顫抖不止。
和帝微微一笑,朝著女子揮了揮手,示意坐下。
面色似乎帶著幾分不悅,扭頭看了祿公公一眼。那祿公公單手正了正管帽,驚恐地閃到一邊。
和帝苦笑著搖了搖頭,抬手揭開旁邊的蓮轎垂簾。
那轎中女子睜著一雙烏黑光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和帝。那烏黑亮麗的長發,只是經過簡單的編扎,自兩肩落下,垂至胸前。
世間女子,無不夢想進宮成貴。可是,斷然無此女子一般膽大。她不但滴溜溜地看著和帝,那小巧的朱唇邊還微微上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作為官家閨秀,十五六歲的女子,縱是從未出過閨閣,在進宮之前家人也必經過宮規禮儀的教導。可是這個女子,不但髮鬢簡單,就連身上的衣服也非錦繡的宮袍。只是一身淡黃色的宮女素服,反到將她那柔美細嫩的皮膚點綴得更加的細膩通透。
和帝自登基以來,雖有皇位之名,卻無實權之能。加之生性柔韌,待人謙和。雖面有不悅,依然壓低聲音,朝著女子,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抿嘴輕笑,似乎見到皇帝面色不悅,連忙抬袖半遮面,輕聲道:「我叫陰麗華,字鳳璃。」聲音之中竟無半分怯意,不但清脆悅耳,更如同山間百靈一般悅耳動聽。
祿公公面色一變,怒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如此無禮。」
皇帝乃九五之尊貴身,縱是他日成貴后之身,在皇帝面前也是以臣奴謙稱。早在儲秀宮之時,祿公公便再三交代,面見皇帝必遵從站禮坐尊之規。難道是這丫頭見了皇帝,一時之間慌神亂了心智么?
陰孝和聞言,看了祿公公一眼,眉目之間依然是一片平靜淡然之態,雙手作揖,朝著皇帝垂首道:「奴婢該死,奴婢陰鳳璃,見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