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泄天之殤

第十八章 泄天之殤

鄧綏聞言,連忙將手伸出,放到桌上。

那竹山道人坐正身,二指輕壓鄧綏腕骨之上,隨即身子一震,道:「鄧小姐斷非凡人吶,她的骨相和商湯的一樣,骨相多奇必然多貴。」

鄧陔聞言,雙目通紅,忽間便淚如雨下,哽聲道:「必是先祖之靈恩澤,佑我鄧氏後人繁榮昌盛吶。」

竹山道人坐正身子,點了點頭,忽地仰頭輕笑,道:「老朽已進百歲高齡,一世平庸之身。在此殘枯之年,能見小姐這般天貴之命,也算是圓滿了。」

說罷,站起身子,朝著鄧綏與陰氏抱拳道:「夢相已圓,他日之能,自有天定。老朽,告辭。」

說罷轉身朝著門外走去,陰氏連忙站起,急道:「仙長留步。」

那竹山道人頭也不回地道:「天定之事,強所不能。小姐身子虛弱之事,皆是人為可定。」

陰氏朝著鄧陔道:「此時夜路顛簸,不如在府上留宿一晚,只等明日天明之時再回不遲。」

鄧陔搖頭,道:「仙長之性,實難強留。他既要離去,恐萬難留住。」轉過身子朝著鄧綏道:「適才仙長所示,身子髮膚,皆在人為。日後你可要好生調理,照顧好自己才是。」

說罷,急急地朝著竹山道人追去。

陰氏急道:「叔叔,記得給仙長拿些領路錢。」

鄧陔揮手,道:「仙長既能親身前來,定是分文不取。」

說話之間,人已走遠。院外傳來一陣急馬之聲,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陰氏長長地舒出一口,坐到椅子上。焦慮之心得以鬆弛,整個人大病初癒一般的虛脫無力。

鄧綏坐到母親的身邊,伸手拉著陰氏的手,笑道:「孩兒說了自己沒事,母親還不相信,如此一來,母親可是放心了?」

陰氏目光一熱,顫抖的手緊緊地捧著鄧綏纖細冰涼的手,心疼地道:「那夢相大吉,為母也便放心了。你父親撒手離去,留得我們母女相依為命。你若是有個閃失,百年之後讓我如何與你父親交代。」

鄧綏嗔怒,道:「母親休要多想,既是天定之事,皆應順其自然才對。強求不得啊。」

陰氏搖頭,道:「你身為貴命之人,日後鄧府光宗耀祖之能便在你的身上了。若是不照顧好身子,他日如何能進宮成貴光耀門楣呢?」

鄧綏呵呵一笑,搖頭道:「那隻不過是個夢,難道母親還真的相信那道人所說么?」在鄧綏看來,那夢相平淡無奇,根本不至於如同竹山道人說的那般神乎其神。鄧綏知道,人在勞累或者身體不適之際,必會有夢境之兆。或驚或喜,皆無定律依照。

陰氏目光一冷,沉聲道:「那仙長斷非凡人,若非如此,你如何會隨你叔叔連夜前來,又踏夜而歸?你既非凡人,便也要記住使命所在,斷不能再任性妄為了。」

說著,仰頭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目中含著幾分晶瑩,哽聲道:「果然是老天有眼,讓我鄧府有此貴命之身。」

鄧綏眉頭輕皺,看著喜極而泣的陰氏,遲疑地道:「母親,還是休要相信那道人說的話罷。」

「為何不信?」陰氏故作生氣地推開鄧綏的手,道:「明日,我便安排下去,鄧府給下人賞發銀錢。我要給陰侍郎看看,我鄧府也並非無能之府,同樣有天貴之命。」

鄧綏苦笑著搖了搖頭,無奈地道:「母親,若是那道人所言是真,那我等更不能聲張了。若是傳了出去,我鄧府之中有君王貴命之身,你說我們還能留有活命么?」

陰氏身子猛然一震,雙目中的淚水未乾,臉上忽地露出震驚之色。

鄧綏之言千真萬確,如今之下,陰府上喜事不斷,勢力實能如日中天。若是適才那道長所言是真,這消息要是傳了出去,恐怕不單陰府之人容忍不得,就連皇帝都不會善罷甘休。天生的聖王之命?那不是挑釁完陰孝和,又挑釁著皇帝么?

緊張地咽下一口氣,長嘆一聲,黯然道:「那,那如何是好?」

鄧綏正色,道:「母親也休要擔心,那夢境之說,也斷然信不得。只是若我們信以為真,那才是最大的禍端。」

說著,走到陰氏的身邊,柔聲道:「母親便休要多擔心了,日後綏兒定會照顧好自己,不讓母親操勞可好?」

陰氏點頭道:「既是如此,也便聽你的便好。只是,那仙長之言,也不能不聽。倘若是真,逆天意而為,恐成災禍。」

那竹山道人身為前朝相師,斷非市井神棍。相師之言,上能定國威,下能正民風,豈是隨口胡雌之言?

鄧綏呵呵一笑,道:「母親可否知曉天機不可泄之說呢?」

陰氏眉頭一皺,疑惑地看著鄧綏。這丫頭自小便伶牙俐齒,縱是在幼年之時,三個成年的哥哥口齒之上,也不是她的對手。經常被說的啞口無言。

「若道人所言是真,那便是泄露天機之忌。」鄧綏見母親不說話,隨即開導起來,「你想想,那泄露天機之身,便是逆天而為。泄露天機之人,小可招至災禍,大可隕身滅命。那道人既是相師,又如何不知這個道理?」

陰氏急道:「你叔叔身為都城侍官,對仙長都恭敬有加。相師至尊,就連先帝都要尊之三分,怎生在你黃毛丫頭的口中,竟是如此不堪?」

鄧綏淺笑道:「不管是真是假,我們休要當真。若是傳了出去,必定是災不是福。」想了想,湊到陰氏的耳邊,輕聲道:「若是真的,恐怕那道人也活不長了。」

陰氏咬牙道:「你休要胡說。」

鄧綏呵呵一笑,轉身朝著門外跑去,道:「叫你們不信鬼神之說,還要相信。古本有雲,天機不能泄的,泄者必遭天噬。」

陰氏無奈地搖了搖頭,命人收拾殘盞茶盤,走出后廳。

未曾想到,鄧綏一語成讖。

七日之後,傳來消息。那竹山道人,在修身殿上沐浴更衣后靜坐修行之時,燈油傾倒撒火,將那隱世之所燒個乾乾淨淨,鬚髮骨肉寸錦不留。

世有人皆雲,那道人必是泄露了天機,而遭天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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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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