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善意之誑
雙目之中,兩串熱淚無聲地落下,發出一聲凄涼的嘆息,道:「為何忠善之人,皆是不得善終。若是皇上出了差池,奴婢也斷然不會苟活。定然不會讓陰皇后禍害了我鄧氏基業。」
壽安端著葯碗走上前,躬身道:「美人,葯好了,快些喝罷。」
「眼下已無回天之靈,還要這葯何用?」鄧綏牙齒一咬,站起身子,抬手朝著葯碗打去。
壽安一時反應不及,手中的葯碗被打落在地,落在地上摔個粉碎。那暗黃的湯藥,撒滿了青石地板,騰騰地冒著熱氣。整個屋中登時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草藥味。
「黃大人,你回去罷。」鄧綏咬著牙齒,雙目中帶著鋒利的冰冷,冷笑道:「既是命該如此,也無需強求了。」
慢慢地抬起手,指著門口,道:「走。」
黃太醫連忙收拾藥箱,朝著門外走去。
壽安連忙收拾著地上的碎片,渾身顫抖不止,臉上帶著極度的驚恐。
慕容婧慢慢地走到鄧綏的身後,伸手攙著鄧綏,柔聲道:「美人,那陰大人前往椒淑殿中,與娘娘商量事情呢。」
鄧綏冷笑道:「你們都退下罷,我準備休息了。」
慕容婧咬著嘴唇,想了想,沉聲道:「美人,休要如此失落。皇上已經沒事了。」
「你聽誰說的?」鄧綏轉過身子,吃驚地看著慕容婧,道:「若是你都知道皇上無事,那娘娘如何能不知道?」
慕容婧呵呵一笑,道:「奴婢就是知道,難道美人還不相信么?」
門口,迅速地閃進一個身影,娟兒的臉上帶著幾分緋紅,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朝著鄧綏道:「美人,休要著急,趙公公來了。」
鄧綏轉過身子,朝著門口看去。
只見趙玉雙手倒背,慢慢地走了進來。
光潔的臉上,帶著深沉的微笑,朝著鄧綏抱拳躬身,道:「奴才,見過美人。」
鄧綏上前幾步,沉聲道:「趙公公,那皇上果真沒事么?」
趙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皇上定是無事,否則長秋寺豈敢如此私自妄為?美人若是出了差池,皇上又要治理亂黨,又要擔心美人身體,如何能安於朝政呢?」
鄧綏身子一顫,慕容婧和娟兒連忙上前攙扶。
心中的悲痛和絕望,變成了無比的激動和慌亂。看趙玉的樣子,不想是為了安撫自己。鄧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喉中帶著幾分酸澀的僵硬,點頭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了。」
慕容婧輕聲道:「美人,眼下娘娘那邊正在商議大事,所以美人也便休要擔心了。安心休息罷。」
鄧綏想了想,道:「娘娘那邊,說明日一早便讓執政官聯合朝官,罷免長秋寺之權。若是皇上真的恢復,也便天下太平。可是若是皇上抱恙,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趙玉恭敬地道:「美人安心睡覺,明日便見分曉。」
朝著鄧綏深深鞠躬,道:「娟兒擔心美人不相信其他人說的話,故而過去尋奴才過來。美人不信其他人,難道還不信奴才呢?」
鄧綏咬著嘴唇,臉上帶著凄涼的微笑,點頭道:「我信,我當日相信公公了。」朝著趙玉恭敬地施禮,道:「奴婢多謝公公關心,皇上那邊,還請公公多多操勞。縱是日後恢復了,定是要加以調理的。」
「既是如此,美人便安心休息。奴才先行退下,只望美人能養好身子,日後才能侍候皇上。」趙玉說完,恭敬地朝著門口退去。
鄧綏朝著娟兒道:「娟兒,我已無事,你快去送送趙公公。」
娟兒點了點頭,道:「婧兒,你侍候美人沐浴就寢,我送趙公公回去。」
說著,朝著門外跑去。
趙玉出了院門,朝著長秋寺的方向看了看,臉上帶著無奈的苦笑,搖了搖頭。
娟兒追了上來,走到趙玉的身邊,輕聲道:「多謝義父,替娟兒安撫美人。若是沒有義父的話,恐怕美人擔心娘娘罷免長秋寺之權,定要自絕殉皇。」
趙玉掏出手絹,輕輕地擦了擦娟兒額頭上的汗水,慘然一笑,道:「依我之見,皇上恐也是凶多吉少。那長秋寺遲遲不敢發昭說明皇上情況,恐怕是已經無望了。」
常理之下,只要皇上稍後好轉,定會昭告朝臣,以安撫臣民之心。可是皇上在長秋寺中那麼長的時間,竟無半點消息傳出。而且長秋寺嚴加看守,就連殿中侍衛也無法出來,定是在尋弒君線索。
可是陰孝和那邊,行事極其隱密,所用之人皆是宮中權要之重。做事從不留下痕迹。縱是知道幕後之身,也難以尋到證據。若是陰孝和聯合朝官罷免長秋寺之權,以弒君之罪定之,朝中所有的一切,都將受之陰孝和掌控。
娟兒苦笑著道:「若是皇上無事,我定能替義父討回公道,可是眼下似乎也無望了。」咬著嘴唇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低聲道:「義父,你說那鄧美人是不是另外有打算?」
趙玉疑惑地道:「若是鄧美人真有安排和打算,恐怕也不至於會如此,美人替皇上受杖責,又想著替皇上以命擋災,定是已經無力回天,才會行至如此絕殤之法。」
轉身朝著娟兒道:「若是明日娘娘罷免了長秋寺之權,恐怕連我都要受之制。若是你能逃出宮去,恐還能挽回一命。」
娟兒慘然一笑,搖頭道:「從美人受杖開始,我便深有感覺。憑鄧美人之才,縱是想救皇上,也斷然不會如此行事。原本憑美人與謝大人之情,若是想知道皇上消息,怎麼可能無法打探呢?就連我都可以進入長秋寺中,謝大人手下的好手無數,要往邵陽殿中送消息,那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趙玉搖頭道:「休要妄加猜測,你便聽我一言,連夜出得宮去。日後娘娘心思定在拉攏朝臣之上,她一方面要應對朝中忠心之臣,一方面又要應對郡國侯。定是無心理會侍奴之身。你出得宮去,尋個隱蔽之所,安度餘生便好。」
湊到娟兒的耳邊,道:「數年以來,我也小有餘存,足夠你下半輩子過活了。」
娟兒的雙目中,帶著冰冷的殺氣,搖頭道:「我斷然不會離開的,縱是死,我也要留在宮中。我倒要看看,是正義之身能長久,還是讓娘娘那陰狠之人獨掌天下。若是老天果真無眼,那我出得宮去苟且一世,又有何用?」
趙玉眉頭一皺,怒道:「祿公公臨死恐怕都在記掛於你,你若是想讓他瞑目,便聽我的,速速設法出宮。明天一早,娘娘定會與朝官一同前往長秋寺去,也無心關注到你的。」
娟兒搖頭道:「你為何不走?」
趙玉正聲道:「我身為皇上親信,若是在皇上生死不明之下,便私自出逃,不但會毀了我們兄弟清譽,恐怕還會連累家鄉父老。我本就是殘命一條,必對皇上生死相隨。」
朝著娟兒冷聲道:「速速回去準備,我已經在玄武後門準備了馬車,你只要出了宮城,便安全了。」
娟兒定定地看著趙玉,雙目中帶著無盡的委屈,伸手緊緊地抱著趙玉,哽聲道:「若是我走了,皇上無事,又該如何交代?」
「你休要多想,若是皇上無事,你也並無需出逃了。」趙玉伸手擦去娟兒臉上的淚水,柔聲道:「你記住,你本是徐氏之女,出宮之後,便以徐姓為名。」
娟兒點了點頭,猛地一咬牙,轉身朝著後院的方向跑去。
趙玉仰天發出一聲輕嘆,大步地朝著南苑的方向走去。